第十四章 2014年,青春常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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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很多时间,”林向屿轻声说,“……很多时间可以陪你。”
“是我之前——”胡琳满是内疚。
可是她似乎不想放弃,不停地笨拙地翻着。
“有多久?”
真的,太残忍了。
胡琳连抽了两支烟。等她和林向屿回到病房,才发现他们的争吵根本没有意义,胡桃的床头往上抬起,病床上支出的一张小桌上摆着一个本子。她艰难地坐着,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本子。
相册静静地躺在地上,画面上,穿着蓝白相间校服的男孩,一只手拿着奖状,一只手拿着奖杯,用胳膊去卡住身边少女的脖子,女孩被他勒得说不出来,吐着舌头伸手去掐他。
当年那个圆滚滚的小姑娘,如今已经亭亭玉立,看起来无所畏惧,可是又那样陌生。
她一头乱糟糟的短发,靠在树干上,轻轻吐了一个烟圈。
www.hetushu•com.com林向屿心痛如刀绞,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感觉身体快要炸开来,却怕吓到胡桃,只是深呼吸一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柔平静,他说:“算了吧,不要再找回来了。”
那是他们记忆里最后一个美好的夏天。炙热、躁动、热烈,万物生机勃勃,梦想和誓言犹在耳边,在命运的急转弯来临之前,他们所拥有的,最后一个夏天。
“你为什么总是向我道歉?”
真正遥远的,并非漫漫年月,而是两三件再不可挽回的小事。
“我没有资格,你也没有。有选择权的人是她。”
胡桃啊,那些年的欢笑和眼泪,你统统不记得了。留他一个人,站在时光的彼岸,回过头却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不行!”
然后她死死地盯着林向屿,盯得林向屿头皮发麻,www.hetushu.com.com她说:“你出来。”
“你不用上班吗?”胡桃好奇地问。
“所以我现在这副样子,是你造成的吗?”
“她手里的是什么?”林向屿问。
“要被你姐看到,非揍死你不可。”
胡琳说:“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就这样吧,别让她再想起来了。让她重新来过吧。”
林向屿顿了顿,说:“最好的朋友。”
林向屿看着胡桃的眼睛。
你的痛苦,源自于我的残忍。
胡桃和林向屿一齐侧过头,看到了站在门边的胡琳,她伸手抓住门把手,情绪激烈地说:“不行!”
而向前,前方只有白茫茫一片,那样孤独。
他大步走到胡桃面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相册,狠狠地摔在地上。他低着头,窗外夕阳的余晖落下来,勾勒出男人修长的身影,他的影子被拖得很长,一路延伸和*图*书到了胡桃的床下。
林向屿这才发现她的脸上挂着泪痕。林向屿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又开始紧紧地缩成一团,如坠入冰窖的疼。她曾怎样难过和伤心,恨自己的无力,他都无法得知。
“别问了,”林向屿颤抖着说,“你这样对我太残忍了。”
“忘了吧。”林向屿麻木地重复道,“既然已经过去,再也找不回来,那就忘了吧。”
“不要了!”林向屿忽然厉声说,“不要了!”
“咔嚓”一声,照片就此定格。
林向屿揉了揉鼻子,起身离开病房。他跟着胡琳,两个人一直走出医院。外面停满了车,医院门口总是交通拥挤,人流不断。胡琳走到一棵梧桐树下,从包里摸出烟和打火机,娴熟地点燃。
接下来几天林向屿去病房,胡桃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她有时会醒来,侧着脸埋在枕头里,冲林向屿眨眼和-图-书睛。
回答“是”,是否太看得起自己;回答“不是”,又像是推卸责任。
胡琳转过头,迎着林向屿的目光,弹了弹烟灰,挑衅地问:“很惊讶?”
屋子里很安静,过了许久,胡桃才静静地说:“我想恢复记忆。”
“最好的朋友,”胡桃笑了笑,“是不是因为我们认识了很久很久?”
她抬头,看着林向屿:“你可以帮我吗?”
“胡桃。”林向屿叫她。
然后林向屿听到她低低地笑:“林向屿,你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很多。”
胡桃一愣:“你说什么?”
良久,他才开口:“因为我让你不快乐。”
“林向屿!”胡琳暴怒,“你没有资格!你凭什么?让她想起自己的身份,让她想起那些过去?她的母亲?她那所谓的家?想起你?想起我?想起我们曾经带给她的伤害?”
那些年少时的梦,也就算和图书了吧,散了吧,忘了吧。
“我们是好朋友吗?”
“不。”林向屿说,“不,她是胡桃,她永远都是。”
过了好久,她抬起头,怔怔地说:“不记得了,我什么都想不起了。”
胡桃认真地看着桌子上的相册,十分吃力地伸手去翻,她手上打着厚厚的石膏,手指被绑得太粗,试了许多次都翻不动。
只有胡琳不在的时候,林向屿才能多待一会儿。他拉了一张椅子在胡桃床边坐下来,她很虚弱,口渴的时候也不能喝水太猛,只能用勺子润湿她的嘴唇,然后她再慢慢舔掉。
林向屿欲言又止。
你可以帮我吗?
那年,他参加全国数学奥林匹克竞赛获得一等奖,在北京给胡桃写了第一张明信片,可是直到他凯旋,她才收到。
地久天长,误会一场。
“现在不会了。”胡琳说。
“是的,很久很久。”
两个人一起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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