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折腾这些事比让他在餐厅里直接点菜上菜打扫卫生累多了。
他把兜里的手机拿出来放到旁边的地上，又顺便看了一眼，没有消息进来。
晏航对于动笔写东西是最发愁的，毕竟他是个文盲。
“行。”初一说，“不过不，不能太贵。”
“初一你是不是练过，”李子强说，“猴儿都窜不过你。”
“滚蛋！”张强说。
走进校门的时候门卫看了他一眼，没有拦他，大概以为他是学校的学生吧。
猛地听到初一的同学用这样的语气叫出土狗的名字时，他有种想爆笑的冲动。
也许是他自己从来没过过生日，也没有去给别人过过生日，所以他对生日这件事儿几乎没有概念，他和晏航也说过生日的事儿，上回买鞋的时候晏航还提到过，但当时他却完全没有想过要问问晏航生日是什么时候。
手机锁屏之前他看了一眼日历，上面有个红圈。
他不会再跟着谁潇洒地到处跑, 不会再只看今天这一天, 他需要摆脱的东西很多。
“嗯。”初一从上铺下来，一边拆开胳膊上缠着的纱布，一边看了看周春阳额角上的伤，“这伤得多，多久能，好啊？”
“男的女的？”周春阳问，“多大了？”
“妈的认识个有钱的吃货就是幸福啊。”李子强感叹。
“我们是纯种毛。”胡彪说。
“猴儿也不，等消息啊。”初一趴在床上，拿过手机看了看。
周春阳笑了半天，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你挺好玩的。”
初一没说话。
“神经病。”周春阳笑了。
生日？
“嘟，嘟什么多，少钱？”初一问。
晏航连对视都懒得回一个，直接走到了操场旁边站下了。
初一其实不懂什么是拓展训练，不过他没多问，他自打上课之后就一直没见过晏航了，现在晏航找他，他脑子里就剩了这一件事儿了。
-好标准，我都跟着唱出来了，19岁生日
刚从楼后面拐出去，初一就看到了前面有个熟悉的身影。
初一突然有些尴尬，男的，19岁，这么一说，周春阳估计马上就能猜到是晏航了，毕竟他在这儿就一个朋友。
挺幸福的。
第二天中午下了课，初一和周春阳就出了门。
刚换好药，重新缠上纱布，手机在床上响了一声，初一赶紧起身，蹦了一下连楼梯都没踩，直接抓着上铺栏杆就上去了。
“一帮小杂毛，”晏航不屑地转过头看了看那边，“跟你们一样。”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尴尬，是因为他前几天突然有一瞬间觉得周春阳看上了晏航吗？
小杂毛。
“到底是拿他妈什么玩意儿砸的啊，”李子强坐到初一旁边看着他的伤，“我怎么感觉这是扎了个洞出来啊。”
就连礼物都跟老爸送的一样没谱。
生日！
初一看了看手机，晏航的消息还没有发过来，估计是还没到，他看了看旁边放着的包，里面是他和周春阳在店里用了快一节课挑得店员都不说话了才挑出来的和图书一个打火机。
不跑步的话他也得做点儿运动，他看了看书柜里放着的哑铃和腹肌轮……做做俯卧撑吧。
他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经历过各种事，比很多同龄人要多得多，却也同样比别人少了很多。
“嗯。”初一点头。
因为在他犹豫要不要向人求助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周春阳。
学校大门挺不错，从外面看进去，校园面积也很大。
他飞快地打了一行字过去，发完才又想起来，补了一条。
“可以啊，”罗老师笑了笑，“最近工作压力大吧？听说你做领班了？”
“就这个啊，帮你挑个礼物送人是吗？”周春阳问。
-叭叭的这一串，你能拿嘴说出来吗
“看看你们学校，”晏航说，“挺大，我刚在那边操场还找半天。”
“总跟你们打架的那些人吗？”晏航问。
“得上千了，”周春阳看着他，“要考虑吗？”
几个人立马兴奋了起来。
初一看着周春阳，周春阳说得非常自然，但他却猛地有些想要脸红。
他回头往下面看了一眼。
周春阳坐在桌子对面，这会儿正把椅子往后靠在床架上仰头枕着胳膊，他回头的时候一眼就跟周春阳对上了。
他为什么非得让晏航一天十次想到自己呢？
晚上他还是老习惯，除了按时跟崔逸去健身房，他依旧每天都会去跑步，小区和小区旁边这个时间跑步都挺合适。
初一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周五晚上有时间吗
晏航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你比你们学校门卫尽职多了，拿工资么？”
-你有足够耐心我就能说出来
“航哥你这制服一脱，”李子强说，“跟变了个人似的啊。”
初一之前跟他说过最后一节是体育课，他直接溜达着往操场的方向走过去。
去年的生日是跟崔逸一块儿过的，或者说也不是一块儿过，就是吃了个饭，就像是以前跟老爸一块儿的时候那样，并没有刻意庆祝。
那是他的生日。
吴旭笑了起来：“你也没比我高多少，你居然还能嘲我了。”
岂有此理！
他愣了愣。
“那是航哥吧！他怎么来了？找你吗初一？”张强冲晏航挥了挥手。
初一枕头下面压着之前晏航给他的那几颗小石头，他已经偷摸在宿舍的人打牌玩游戏的时候磨好了，只差钻眼儿了。
五分钟之后他放弃了，又过了两分钟他开始有些郁闷。
是晏航发过来的。
那人瞪着他，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改变和脱离需要多少勇气和多大力量, 只有试过的人才会知道。
送礼物，给晏航的礼物。
“黑社会老大什么的，”李子强说，“航哥你还收小弟吗？”
“嗯。”初一点点头。
初一心里一阵带着激动的暖意涌了上来。
“比如？”晏航笑了笑。
“土狗啊，认识，”另一个女生说着往一栋教学楼指了指，“他们在那个楼后头的操场。”
“什么忙？”周春阳。
“打火ｍ•ｈetｕsｈｕ.cｏm•cｏm机的话就没什么可挑的了，Zippo吧，”周春阳说，“样子好看又不贵，如果你没有预算控制的话，我就推荐Dupont了。”
太随便了吧。
“把我们收了吧。”胡彪立马也凑热闹地说。
好在有张晨帮忙，起码还是个大专生，帮着修改了他才拿去给唐经理的。
他居然第一反应想要问问周春阳。
-上课时间我都能有时间，不上课的时间就更有时间了
周春阳伸手在张强脸上按了几下。
看到晏航的时候，他们停了下来。
像他这种从小除了校服几乎没穿过别的衣服，吃穿用度都按“能用”这个标准来的人，实在是没有概念。
“是不想鸟啊，”李子强说，“备不住人家死盯着咱不放。”
-我出去就行了，你不用过来
崔逸送了他一盒18色的蜡笔棒，不过盒子上写的是24色，崔逸说没找着18色的，但是又为了配合他的年龄，所以就拿走了六根。
“我这个好说，”周春阳看了看他的胳膊，“你这个可能还得要点儿时间。”
“能帮，帮我个忙吗？”初一小声问。
“初一喝水去，”高晓洋走了过来，“春阳请客。”
看了一圈没看到初一，晏航冲旁边两个一直往他这边看的小女生笑了笑：“同学你好……”
“变成谁了？”晏航问。
“晏航？”周春阳果然又问了一句。
“什么样的啊……”周春阳想了半天，“就……大号的金针菇？差不多那样子吧。”
-我们餐厅要弄拓展训练，我周五去联系，就在你们学校那边，顺便的
然后一阵尴尬。
从今天开始，他归我罩了。
他拨了之前崔逸给他介绍的那个心理医生罗老师的电话。
“突然想涮锅了，一锅肉，搁点儿金针菇……”吴旭躺在床上，摸着肚皮，“我是不是要长个儿了，天天的听到吃的就饿，今天看人拿个饭盒我都饿得要疯。”
晏航笑着也挥了挥手。
晏航19岁了，初一笑了笑，笑完了嘴角也还是勾着，不知道在乐什么。
一年前，他看到初一的时候，会觉得这孩子有时候会让他着急，所有的事就那么沉默地扛着让一切都变成生活的常态。
“嗯？”周春阳看着他。
“换药换药，”周春阳把小药箱拿出来放到桌上，“初一来换药。”
他比老爸更高级一些的大概就是他还会看看论坛。
“是。”晏航往那边走过去。
“找人吗？”一个女生马上回答。
“去哪儿？”张强又问，“吃饭带我一个。”
啧啧。
啧。
“你会挑，礼物，吗？”初一说，“就生日礼，礼物。”
周春阳笑了半天：“什么事儿，说。”
“实用。”初一再次打断他。
送人礼物这种事，他是一点儿经验都没有。
“喂？小晏？”罗老师接了电话。
周春阳站起来走到了他床边：“怎么了？要密谋造反吗？”
-周五是我生日，记得买礼物，抠门精
“情绪会反复出现和*图*书也是正常的，”罗老师语气很平和，“我们谁也做不到让某种情绪完全不出现对不对，学会控制和疏导才最关键。”
“嗯。”初一站了起来，跟着他们一块儿往小卖部走。
“放心。”周春阳打了个响指。
“是我, 罗老师晚上好，”晏航说，“我想……跟你约个时间聊聊。”
“春阳，”他只得转过身，看了看宿舍里别的人，没有人注意到他这边，他趴到床沿上冲周春阳招了招手，小声说，“过，过来。”
“干嘛？”张强看着他。
路上碰到不少学生，来来往往的，估计是生面孔，都往他这边看，有几个看着挺社会的看得更是眼神里都带着挑衅。
一帮人跟着他一块儿走，看上去非常有气势，仿佛是要去参加大型械斗，其实只是去门口吃小火锅。
-哦
学校周围也有些店，不过周春阳不太看得上，随便吃了点儿东西就拉着他去了市区。
“Z。”初一点点头。
“实用些俗气些的呢，就什么打火机啊，剃须刀啊，皮带啊，墨镜啊，各种穿戴……”周春阳说，“想那啥一点儿呢……”
操场上一帮小孩儿正在打球，晏航都不用细看脸和身型，就扫一眼高度就知道这里头没有初一。
-周五我去学校找你
“倒角刀是什么？”胡彪很有兴趣地问。
“嗯。”初一点头。
“实用的。”初一马上说，礼物还是最好能让晏航用得上的。
初一忍不住晃着肩膀走了两步，就是这么嚣张！
学校对于晏航来说是非常陌生的，小学毕业之后他就没有再进过任何学校的校门，就算是经过，也基本不会多看一眼。
晏航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走。”晏航说了一句，转身往学校门口走。
-知道了！
莫名其妙地跟着胡彪也有些兴奋。
他才不抠，他只是节省，不是晏航那种穿一千块鞋子的人能明白的。
“有梦，想还是挺，好的。”初一说。
晏航抱着笔记本靠在床头, 漫无目的地在本地论坛上戳着。
“今天到周末这三天晚上我都有时间，你过来聊聊吧，我等你。”罗老师说。
李子强退后一步，上上下下地看着他：“你说你是不是除了领班还有点儿什么别的身份啊？”
“怎么直，直接进来了啊？”一帮人走到晏航跟前儿了他才笑着问了一句。
“那就很好挑了，”周春阳说，“我刚说的那一堆都行，还有看他有什么兴趣爱好的照着买就行，如果不需要非常实用的，那我的花样就很多了……”
不过今天有点儿累了不想出门。
就像不知道老爸以前都在看什么一样。
现在404这几个外加407的膀子哥，跟他们403算是结下了长期稳定的梁子，平时见了面就一定会停下来相互眼神交战一通。
他挺久没有看到这样的晏航了，带着漫不经心的江湖气和匪气的晏航，当初就是这样，拿着个正在直播的手机走到他旁边。
初一感觉他大概该没有在斗狠的时
和-图-书候碰到过这样的对话，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正确答案。
初一在一边看着，每当这种时候，他就没办法出声，一帮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跟晏航聊着，他只能在旁边沉默。
一想到这是他这辈子送出的第一份生日礼物，他就有些兴奋。
他瞪着墙壁，想要在脑子里想出几个备选的东西，但是瞪了能有两分钟，硬是连一样东西都没有想出来。
跟晏航在一起的时候，哪怕是跟人耍个嘴皮子斗个狠，都能萌生出幸福感。
跟罗老师通完电话之后，晏航关掉了笔记本，起身去厨房冰箱里拿了瓶冰红茶。
“估计以为我们找外援了。”胡彪挺兴奋地看着晏航。
“这么严肃的时候你不要搞笑行吗？”周春阳忍着笑。
自从老爸消失之后, 他似乎就这么把老爸以前的习惯接了过来，过渡都没有的就开始了, 每天下班到家之后就会边吃东西边看着本地新闻。
“能嘲一，个是一，一个。”初一点点头。
-记得礼物啊
“你一会儿要出去？”张强看着他的包。
“哎，”周春阳笑了起来，“都没有发挥余地了。”
-祝你生日快乐！
可是如果要不送石头，他该送点儿什么好呢？
“啊。”他应了一声。
最后在打火机和墨镜之间，初一纠结着不知道该挑哪个了。
这会儿站在初一学校门口的时候突然有些感慨。
初一跟宿舍里的人熟悉了之后，晚上就不需要一直抱着手机找他聊天儿了，就跟楼下的小刺猬似的，保安昨天说它自己不知道从哪儿找到颗小果子吃，可以不完全靠他去喂苹果丁了，说的时候保安有些怅然。
“是啊，把大强炖，炖了吧。”初一说。
“一会儿请你们吃小火锅去。”周春阳说。
一口气灌下去半瓶之后觉得稍微舒服了一些。
这样的状态，说实在的, 他有些抗拒。
今年的生日他想叫上初一陪他过，他没有跟谁庆祝过生日，估计初一也没被谁邀请过。
初一非常想跑过去，但感觉就这么跑过去有点儿傻，他能想出至少十个电视剧电影里这么奔跑的慢动作场景，一个赛一个的傻。
“谢谢，你们学校俩操场啊？”晏航忍着笑。
“那就挑点儿骚包的吧，”周春阳说，“我看晏航挺讲究的。”
晏航从拓展训练营出来的时候，时间离初一他们下午放学还有一阵，他打了个车到了学校门口。
“嗯。”初一应了一声。
“嗯，你认识初一吗，”晏航问，“他是汽……”
不过他也没有反驳，跟着周春阳一块儿去挑打火机了。
礼物。
不过从理智的角度上来说，问周春阳应该是正确选择。
初一看着这条消息，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反应过来之后捧着手机一下坐了起来。
“别鸟他们。”周春阳说。
“嗯。”晏航应了一声。
本来有了王琴琴，晚上还有值班经理，他的工作量比以前是少得多了，但这两天一是要适应，二是人手相对少了，一边安排工作费和_图_书劲，一边申请招人还得写个报告。
“嗯。”初一马上点头，晏航的确是个挺讲究的人，哪怕是实用的东西，他也还是得周春阳这种看上去同样讲究的人来指点。
但他现在毕竟不再是从前。
“打火机吧，”周春阳说，“虽然非常普通……不过他一天抽十根烟，起码就得拿出来十次，会有十次想到你。”
他继续努力想。
他只知道如果真的有什么变化, 也许某个人随口说起的某件事某一句话, 他就能感觉得到。
初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在阳台上趴下开始做俯卧撑的时候，晏航有点儿想笑。
其实……他不说，周春阳应该也能猜到了。
几个人正跟晏航说着话，404的那几个人走了过来。
不过404那几个估计是要给陌生面孔一个下马威，挑头的那个走了过来，站到晏航跟前儿抬了抬下巴：“哪儿来的？谁让你进我们学校的！”
他很少做俯卧撑，要不是那天初一突然抽疯，他根本想不到这个。
这个做礼物……是不是有点儿不合适？
但现在看到初一时, 他才惊觉这个小孩儿有多大的力量。
“我想想，”周春阳的反应倒是很平静，“明天中午出去转转吧？”
“大概是个倒角刀。”周春阳说。
今天还多了一个陌生面孔，他们更是眼神如箭，嗖嗖就戳了过来。
“代理领班，”晏航说，“工作也挺烦的，不过还能应付，主要是……我这几天感觉自己又开始有以前那种情绪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这个时候想这个太不合适了。
晏航觉得他的理由简直是非常棒。
初一看着晏航。
“我看你是脸皮没在了还是多了一层。”周春阳说。
这些事他不会放弃, 但这样的状态却不能再出现。
他只是想回头看一眼，根本都还没想好要不要问周春阳，更没想好要怎么问。
晏航的生日！
用晏航给他的石头做成礼物再送给晏航？
早知道坚持不让晏航过来了。
最近一次送礼物也就是给家里人买的那些了，完全没有送礼物的愉快，也没有得到回应的愉快。
“……什么样的啊？”张强也凑了过来，看着初一胳膊上的伤，“这差不多就是个椎形的坑了。”
“嗯，”那个女生也笑了笑，“你是他朋友啊？”
罗老师是个大姐，整个人从长相到气质再到声音，都很温和，让人放松，晏航还挺喜欢她的。
他想起了晏航的话。
真是神奇。
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一直在等老爸出现, 也一直想要找到跟老爸有关的任何信息，或者捕捉生活中的任何细微预兆。
-多少岁的生日啊？
抠门精。
晏航拿出手机, 看了看时间，还行。
小土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窜到他自己立下的两米目标。
周春阳是宿舍这帮人里最靠谱的了，有钱心细，性格也挺好，愿意帮人。
“一种工具，”周春阳看着他，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在钢板上钻椎形的洞，就是用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