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顾飞说，“这个店归你了。”
“谁家的妈是你这样的！”顾飞又一脚蹬在了收银台上。
“钱都归你？”老妈问。
门外传来了摩托车的声音，接着就是摩托车倒地的声音。
“放屁，”蒋丞一阵心疼，“跟你有什么关系，本来就是计划外的事，有点儿意外也很正常，再说十一也没多长时间了。”
“吃喝玩乐做，”顾飞说，“顺序是不是得反过来？”
顾淼抬起了头, 眼睛瞪得很大地看着这边，脸上写满漠然。
“这里可以做餐饮，小屋你可以打通，面积足够了，但你要做的话，原来的货架要留一点，因为我妹还要过来，没有货架她会生气。”顾飞说。
刘立被他拽到了后院，往厕所那边推了一把，踉踉跄跄往后好几步，撞到后面的院墙才停下了。
顾淼手撑着床沿，低头一下下地晃着腿儿。
他的自|拍无论是找角度还是光线，还有构图，都比蒋丞的要强上很多，照片一发过去，蒋丞秒回。
聊到十一点，蒋丞就睡了。
理论上是这样。
“刚有人跟我说话。”顾飞说。
刘立还是个挺果断的人，也许是爱情的力量也足够强大，下午顾飞在家里睡觉的时候，刘立的电话打了过来。
蒋丞一掌劈醒了他，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这一脚蹬得非常狠, 此时此刻正在自己身体里左冲右突找不到出路的那些烦闷和无望全裹在了狠狠蹬出去的这一脚里。
没等他想出妥当的办法，蒋丞的电话打了过来。
-我操，好帅啊
蒋丞是个聪明而敏感的人，说到这里他已经能明白他的意思，而自己实在也说不下去了。
顾飞看着这条消息出神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回复。
“那……行吧，就这么定了，”蒋丞回头看了一眼教室，正好看到赵柯冲他招手，“我准备上课了，先挂了啊。”
顾飞转过头，老太太脸上激动的兴奋的钢厂围观群众标配表情让他有种喘不上气来的压抑感，他咬着牙：“滚！”
“嗯。”顾飞应了一声，这个地段，这个店，其实带上货也值不了三万，但他这会儿就是烦得要命，打算强买强卖。
“你是不是说要把你老板的饭店盘下来？”顾飞把他的手扒拉开。
“随便，你拟吧。”顾飞说。
“啊？”蒋丞一听就急了，“那她有没有出什么问题？”
休息的时候顾飞坐到一边的花坛边儿上，拿出手机，随便拍了两张自|拍。
“嗯，丞哥，”顾飞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二淼想丞哥了对吗？”
现在这里已经成为了负担，虽然不愿意承认，他从小长大到现在，很多东西都是他的负担，他视为生活一部分的很多很多，都是他的负担。
顾飞在那边亲了一下，他很满意地笑了笑：“不错，够响。”
刘立这个人，顾飞能感觉得出他跟老妈以前的那些所谓的真爱男友不太一样，这人有相https://www.hetushu.com.com对固定的工作，无论那个盘下自己老板的店的想法是不是可行，他起码是个对未来有那么一点儿规划的人，最关键的是，这是目前老妈处得时间最长的男朋友了。
顾淼转回头，继续低头晃腿。
顾飞转头看着她，在自己眼前用手遮了一下，顾淼把眼睛闭上了, 她对声音不是特别敏感, 因为大多数时间里她理解不了别人对话的内容, 对她来说眼睛看到的东西会更明白。
蒋丞他们学校，跟自己的学校不同，新生开学就很忙，他之前也悄悄上网查过，学霸聚集的地方，很多人从大一开始，就一直保持着高强度的学习节奏，他实在不想让蒋丞为难。
-不学，我男朋友帮我拍就行
顾飞退开两步，手往裤兜里一插，不出声地看着刘立。
“嗯？”丞哥应了一声。
-HHHHH，那也太轻松了吧
顾飞没什么睡意，坐在床上，拿着手机不知道该干点儿什么，游戏不想玩，已经落后了李炎太多关卡，再加上没有蒋丞帮他往前追，现在玩着都没什么意思了。
“怎么起来了？”顾飞轻声问。
“放心，她只管来，随便她，”刘立说，“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嘛。”
“好，没问题，”顾飞说，“这个顺序，你是不是说反了？”
这些话，对于顾淼来说，基本就是不存在，顾飞感觉自己也就是说给自己听听。
“不过你要安排好，”蒋丞说，“吃喝玩乐做，一样也不能少。”
顾淼没说话，也没什么反应。
顾飞走到他面前，刘立马上双手一抬，交叉护在了脸前面：“别打脸。”
顾飞冷着脸回头看了她一眼，这会儿不用照镜子，只看老妈和刘立的反应他就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应该很吓人。
顾飞看着他，他嘿嘿笑了两声。
顾飞笑了笑。
“你他妈闭嘴，”顾飞冷着脸，“叫他妈谁！”
“哥哥也想丞哥，”顾飞叹了口气，“特别特别想，但是……还要等，丞哥现在很忙，跟以前不一样了。”
顾飞突然有点儿想笑，如果论这一点的话，他应该是非常不可信的人才对。
顾飞盯着他没说话，刘立也看着他。
教官一开始挺凶，但是半天下来就都放弃了，无论怎么凶，这一个个的学生也凶不出个样子来。
“去吧。”顾飞说。
“怎么了？”顾飞把她抱到床沿儿上坐着。
-不累，跟咱俩平时散步差不多
顾淼没说话，走到床边看着他。
“丞哥，这事儿怪我，”顾飞说，“我一开始没考虑周全。”
“丞哥，”顾飞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一暖，但还是打断了他的话，“十一吧，现在刚开学，那么多事儿，不要缺席。”
-今天开始上课了，课挺多的，而且新生活动也挺多，周末还有个讲座
他闭着眼睛，关上耳朵，看不见听不到，他可以就顺着脚下hetushu.com.com的这条路一直走下去。
但直接挑明了说取消这次见面，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不是分不分的问题，是这帮人怎么那么热爱学习呢，自觉自愿的特别主动，我好像一直没有这种追求
“我最后说一次, ”顾飞站了起来指着她，压着声音, “你哪儿也不准去, 下午, 你看店。”
“就，我送你过去的时候不是没跟二淼说嘛，”顾飞说得很艰难，“她就有点儿不高兴……”
顾淼又晃了一会儿腿，转过头看着他，好半天之后说了一句：“丞哥。”
“去取钱，”顾飞说，“转账也可以。”
“我还没有开始上课。”顾飞说。
顾飞写了个很简单的协议，然后跟刘立一块儿签上了名字，又按了手印。
“不不，我就认准她了，”刘立摆手，“你妈是个，非常可爱的女人。”
“我妹习惯了要去店里待着，”顾飞看了他一眼，“店盘给你了这个不要让她知道。”
老妈定在了原地。
走出银行之后他没有跟刘立一块儿回店里，点了根烟蹲在路口一个破石墩子上发了很长时间的呆。
“这个家里谁不是疯的？”顾飞看着她。
“你也滚吧。”顾飞说。
“你这是干嘛啊！”老妈回过了神，“神经病了啊！吼什么吼！想起来了就吼我, 哪家儿子是这么吼自己妈的啊！”
-身边都是学霸的感觉挺恐怖的，跟他们一比，我感觉我就是个渣渣
“嗯。”顾飞笑了笑。
“失眠啊？”顾飞笑了笑，“那坐会儿吧，哥哥可能也要失眠了。”
老妈愣在了原地, 定定地瞪着他。
-学着点
“商量不着，”顾飞说，“你自己跟自己商量一下就行，你要觉得你跟我妈处不长，这事儿就算了。”
-怎么会，你那个分可不低
“嗯？”刘立愣了愣。
“什……什么？”刘立愣住了。
顾飞叹了口气：“那就不签，我也不会。”
“真不能讲价了？”刘立问。
顾飞没出声，拽着他就往后院走。
“不能。”顾飞说。
虽然只是刚开学没几天，但光是看看课表，就已经能感受得到那种紧张和分秒必争的气氛，赵柯这两天又拉着他去了几次图书馆，无论什么时间进去，里面永远都有那么多人，一直到十点闭馆。
“二淼，”顾飞走过顾淼身边，往她脑袋上弹了一下，“跟哥哥去吃饭，然后回家。”
蒋丞现在一心一意等着他过去，而以他现在的情况，想要过去基本不太可能，本来想跟蒋丞商量一下看蒋丞有没有时间回来……现在看来也不可行了。
“那……我们是不是要签个合同？”刘立又问。
“大……飞？”刘立犹豫着，“你妈妈怎么了？这是……被打劫了吗！”
收银机摔到地上的时候砸在了她脚面上，这会儿她疼得话都有些说不出来了，扶着旁边的货架, 眉毛拧成了一团。
-周wｗw•heｔｕsｈu•ｃom•cｏm六的下午，上午咱俩可以出去转转，然后下午你休息，我们讲座完了就再一块出去
但现在一切都变了。
“男朋友，”蒋丞在那边笑着，“怎么聊一半儿没动静了？”
“没有，还好，”顾飞手指在眉心一下下按着，“但是她昨天生气了，一直喊，因为我没回家，在你那边睡的。”
“我问你，你就直接回答。”顾飞说。
没等顾飞回复，蒋丞紧跟着又发了一条过来。
“大飞你要干什么！”老妈有些惊慌地喊了起来。
“大飞！”老妈急了，单脚蹦着跟了过来。
-你们上课了吗？
“好，好。”刘立继续点头。
他的确是不知道接下去的日子该怎么过，但是他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闭着眼睛了。
“走吧，”顾飞没理她，站起来看着刘立，“去转钱。”
拽着他，牢牢不可动摇。
师范学院为期只有三天连服装都不发的军训，内容非常简单，就是在学校操场上来回溜达，走过去走过来。
“飞飞，你妈妈……”刘立冲进了店里。
“快，”蒋丞一边往教室里走，一边小声说，“亲一个。”
“以前你去，她也没这样啊？”蒋丞说。
这一脚，并没有把烦闷和无望踹出去多少，倒是把身体里的力量一下抽空了，他觉得腿上发软，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整个人都像是失去了支撑。
如果一开始他俩商量的就是十一，他也不会有什么感觉，但现在猛地希望落空，他就会觉得有些委屈，说不上来的那种委屈。
“我不会啊。”刘立说。
顾淼听不懂这些，但还是一直看着他。
“大飞你疯了？”老妈看着他，声音很轻，几乎听不到，带着颤抖。
“是。”顾飞说。
“那行吧，就写个简单的协议好了，”刘立说，“我信得过你，毕竟你是小锦的儿子。”
“你如果跟我妈分手了，店我会拿回来，钱不退，”顾飞说，“你要不走，我会把你打出去。”
春草暖阳。
他咬牙接起了电话：“男朋友。”
“怎么了？”一个男人惊慌地喊，“小锦，小锦你怎么了？”
骑着七彩大马，挥着七彩长剑，风里飞舞着的七彩长发，哭的时候满脸钻石……然后他大概要上去一顿抽。
这个小小的店，并不是顾飞唯一的经济来源，甚至不是主要经济来源。，
老妈没有滚，在门口蹲着，一边揉着脚背，一边哭。
“没事没事，”刘立一边往后摆着手，一边又压低声音，“大飞有话好好说……”
刘立跟他一块儿走出门口了他才问了一句：“你手头还有钱没有？”
“那我回去，”蒋丞想也没想就说了一句，“我……”
-毕竟是牛逼学校啊
门外晃过来一个人，刚才的动静太大，旁边社区医院的两个老太太跑了过来：“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哟！这是怎么了啊！哟！”
刘立继续笑。
“……滚蛋，”蒋ｗｗw.heｔｕshu.coｍ.ｃｏm丞笑了起来，想想又啧了一声，“也是，那反过来吧，你给安排好。”
刘立在店里等他，老妈也在，一脸不痛快里又透着一些茫然的期待。
有一个人能出现。
“你要是不着急做饭店，就先这么卖着，这片没有别的杂货店和超市，好好做的话还是可以的，”顾飞说，“进货什么的你问我妈，她都知道。”
-你们军训累吗
顾淼把本子和笔收到自己的小包里，拎着滑板跟着他出了门。
“店里的钱不要过我妈的手，”顾飞说，“到时赔本儿了别说我没提醒过你。”
“滚！滚！滚！”老妈喊了起来，尖叫着扑到门口，“滚滚滚！看什么看！有你们什么事儿！”
顾淼看着他没有回答，也没有别的反应。
“丞哥，”顾飞拧着眉，“那个……”
“什么？”蒋丞愣了愣。
蒋丞没有说话。
回了店里，老妈还扶着货架，看到他进来，顿时就往后院挤了过去：“你没事儿吧！”
-怎么感觉不比高三轻松呢
刘立起码用了两分钟才回过神来：“你是说把你家这个店三万盘给我？”
“我们二淼长大了，会失眠了，”顾飞靠回床头，枕着胳膊，“有心事了啊？”
如果真的他俩分手，顾飞也不至于不退钱，只是他就要把话这么放出来，让刘立能仔细考虑好。
“你准备了多少钱？”顾飞问。
顾飞皱着眉叹了口气。
“嗯。”顾飞应着。
从火车站碰到蒋丞那天开始，他的生活就被打乱了，而他，并不抗拒，任由自己的世界被蒋丞一刀刀劈出大大小小的口子，放进一束束的光。
但他在这里吃饭，有时候会在这里休息，他跟朋友在这里聊天或者听他们聊天，顾淼在外面飙着滑板，累了渴了的时候会进来喝水发呆，这是顾淼长大的地方，也是这么多年以来他脑子里家的一部分。
顾飞笑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蒋丞的确不像是个爱学习的人，在这种环境里，压力应该挺大的。
“这个……我得跟你妈妈商量。”刘立说。
收银台随着他这一脚被踹倒在地，上面的东西全都摔到了地上, 发出一阵巨大的响声, 还带倒了顾淼面前的小桌子。
愣了一会儿之后，房门被推开了，顾淼探了脑袋进来。
顾飞没再说话，带着他去了街口的自助银行，把钱给转好了。
“是想来着，”刘立站直了，“但是我钱还不够，而且我们老板现在也没打算卖……”
“啊，”刘立还是愣的，“啊？”
“那行，”顾飞转身往店里走，“想好了跟我说吧。”
“那他不是连启动资金都没有了啊？”老妈皱了皱眉。
“哥哥一直觉得，分开也没什么，也想过，真的分开时间长了，我跟丞哥慢慢可能就淡了，毕竟他会认识很多人，都是很好的人，他会学很多东西，见到很多东西，都是哥哥不知道的，”顾飞说，“以前哥哥觉得，哪天跟他没什么话可和*图*书说了，也就差不多了……但是现在……”
“这次我没跟她说，而且她也发现你走了，”顾飞闭了闭眼睛，“她现在这个状态，我去哪儿，她都……跟着，我……”
-有道理
把店强行给了刘立之后，他轻松了不少，闲下来的时间里，蒋丞却很忙，上课，泡图书馆，晚上会过了十点才发条消息过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三万。”刘立说。
顾飞没再说下去，他几乎已经能想像得出蒋丞的表情。
不过蒋丞用来琢磨这些事儿的时间应该不是太多，他看过蒋丞的课程表，相比之下，他们师范学院的课就跟放假似的，要松得多。
说真的，要不是知道这个男人是老妈的男朋友，蒋丞说的马尾蓝纸刘立，也知道他叫的是老妈，他还真弄不清这个小锦是谁。
这个店给了他，他想怎么弄都可以，顾飞希望这能是老妈少女心安稳下来的第一步，想腻一块儿，那就天天一块儿腻在店里吧。
老妈的名字里并没有锦字，这可能是她第一百零八个昵称或者小名。
“有，”刘立点点头，“有的。”
中途见面的计划落空之后，蒋丞没再多提，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失望，但顾飞能感觉得出他是在掩饰，从朝夕相处到连续一个月见不着人，这种巨大的变化，谁都很难适应。
“二淼，”顾飞冲她笑笑，“你说，哥哥该怎么办？”
“哟！”老太太很震惊。
刘立也不知道听明白了没有，一直是震惊.jpg。
“你一个大学生……”刘立笑了起来。
这人还是出现了，方式很另类，先是捡到他的妹妹，然后一个脸砸地，摔进了他的生活里。
两个老太太被赶跑了之后，老妈直接蹲在门口哭了起来。
不过，他虽然冲蒋丞发过火，但从来没有真的怪过蒋丞，在他心里，某个角落，某个他自己已经完全遗忘了的角落里，也许曾经期待过。
其实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是第一反应，你来不了，就我回去，但说完之后，他自己也知道不太合适。
顾飞拉过顾淼的手：“哥哥很害怕，很着急，丞哥不可能一直等着，他会往前的，二淼，你懂吗？他一直走，我追不上，你知道怎么办吗？”
这个店如果不给别人，他实在是已经没有精力再去维持了。
无论是活动还是讲座，都是融入这个学校，进入这种生活不可缺失的环节，他想要请顾飞吃八百块的粉加二百块的肉，他就得从现在开始。
“我给你发的消息看到了吧？”蒋丞说，“周六下午有个讲座，周日就没什么事儿了，咱俩可以好好待一天了。”
顾淼把自己面前的小桌扶起来摆好，捡起了本子和笔，低头继续，她今天没有画画，而是一直在写字。
对视了几秒钟之后顾飞站了起来，两步跨到了刘立面前，在他下意识往后想躲的时候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
“行吧，”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说，“那我十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