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二章 人性,人情

别说此子看起来就非寻常池中之物,将来必是要飞黄腾达的。
当下太平盛世,文盛武衰的格局不可避免。
方程坐下文士惊呼一声,道:“可是江南十三家之一的褚家家主东明公?”
贾琮微笑道:“因为学生带了先生的亲笔书信。”
至于囊中羞涩家底不丰,那算什么?
“爹啊,我回来啦!”
怪道他要走自己的路……
贾琮道:“是江南东明先生。”
如今都中大势不好,不定哪日就出了变化。
他不信,金银二军都不信。
刘耀伦这个老镢头,连他的面子都不给,方程想不出谁会让他低头。
尤其是当着金银二军的面,几无颜见人。
刘耀伦看了眼默然不语的金银二军,心里愈发震惊,不过他没有多问什么,点点头沉声道:“若如此,末将自然能办到。若如此都办不到,末将这颗脑袋早就该搬家了。”
二人行事风格和心性手段,出奇的相似。
刘耀伦老脸都僵住了,自贾琮手中接过总兵大令后,有些不敢置信。
他如今已经有些后悔,放纵掌上明珠学京里那劳什子芙蓉公子了。
她却不知,二人身后,金军银军却不约而同的轻轻吐出口气来,两个当年攻伐天下暗杀无敌的绝世猛人,背后都出了一身的冷汗。
贾琮呵呵笑道:“没什么的,只是说了些道理。毕竟,我家往草原贩卖茶叶,并不算违禁。”
这个被娇惯坏的丫头,喜欢的东西从来没有不能到手的。
他又打量起贾琮来。
以他阅人无数的目力,自然看得出站在那浅笑不畏气度不俗的贾琮,非草包之流。
纵然本朝受前朝影响,商贾并非贱籍,但和士子相比,地位还是远远不如。
这位爷的心性,还没有完全化为铁石。
寻常人家别说他的爱女,就是他也看不上。
刘耀伦吃惊道:“这www.hetushu.com.com怎么可能?”
念及此,方程对方小五道:“去领他见见你娘罢,如今你也大了,不要再娇蛮了。”
贾琮笑道:“好!”说着,翻手拿出一块令牌来,伸出手递给刘耀伦道:“如此,就请刘将军派人持此令前往那两镇兵营调兵。就说……就说方程命他们即刻出城,前往指定位置,以防从京城来的歹人……这个借口不错吧?”
方家小五拉着贾琮进了前厅后,看见厅内诸人正在议事,也不管不顾,一人跑向正位中间那个胖子处,娇声笑道。
众人纷纷点头,到了这一步,他们也只能赌命。
正这时,门口处出现一个亲兵,传话道:“夫人派人来问将军,秦公子何时离去?方家五公子还在等着带他回家吃饭呢。”
并用眼神,止住了展鹏、郭郧等人的追随。
但这样的人,也更可怕。
怪道宫里那位,如此看好他。
方程问道:“你先生是……”
贾琮不再多言,带着随行之人出门。
贾琮微笑道:“刘将军只说能不能办到即可。”
他们身上的军伍之气太重,瞒得过普通人,却瞒不过老狐狸之眼。
“哈哈哈!”
且千百年来,世人大都对天下闻名的道德大儒心存敬意。
这是一个天马行空、百无禁忌,心中没有任何敬畏和多余怜悯之人。
厉害了……
贾琮微笑着和她一道下马后,又随她一并往里面而去。
而且,他上头没了老子娘,进门儿后,连规矩都不用立。
方程养了个好丫头啊……
贾琮点点头,微微欠了欠身体,以示对先生的敬意,道:“正是。”
方程笑起来如同一个弥勒般,满面和蔼,语气慈爱宠溺地说道。
方程闻言,简直头大,真想把这个初次见面就勾坏了他女儿的混账五马分尸!
压下https://m.hetushu.com.com心中种种,方程问道:“你是哪里人士,看起来不像咱大同人,来此作甚?”
方家五公子闻言,先是甜美一笑,然后又噘起小嘴,不满道:“只帮一回?”
贾琮看着天真烂漫欢笑不已的方家五公子,轻声微笑道:“若你有危难时,我也会帮你一回的。”
可真正有门第的,又看不上他女儿。
方程点头道:“明天派快马去江南,查查他的根底。若他所言皆真,那就早点把小囡嫁过去,能和江南十三家搭上线,未尝不是一条活路。都中暴君时日无多,等他死后,必会有人拨乱反正。到那时,咱们的危机也就解除了。”
方小五先赶紧看了贾琮一眼,担心他被唬着了,她原想让自家老爹助攻的,谁知他没有助攻则罢,还使坏,方小五登时急道:“不是爹见天儿想要把我早日嫁出去吗?”
贾琮呵呵一笑,没说什么,初次登门,就随方小五进了方家后宅。
方程等人闻言则罢,方小五却心疼的眼圈也红了,道:“原来你缺银子用啊,你怎么不早说,我给你啊!”
刘耀伦闻言,深吸一口气后,沉声道:“末将领命!”
贾琮用微微带点江南味道的官话答道:“回总兵大人,学生姓秦名诚,字子正。是金陵府江宁县人,崇康十二年戊戌科举子。因家里商队被大同军镇刘参将部扣押,特来此行走求情。今日初到大同府,不想便遇到了五公子……五公子热情好客,学生推辞不得,便来拜见大人。”
方程闻言一怔,与周围幕僚下官面面相觑后,问道:“刘黑脸放你一马?为甚?”
“秦公子,你好有能为,居然说服了刘黑脸?”
目光却落在站在厅堂正中的贾琮身上,眯起的眼睛中,露出一抹精光。
在大同府西街,当头的一家巨大的门楼和图书前,方家五公子欢喜的对贾琮说罢,并邀请他一起下马。
拜师名门,出身清白,这点年纪已是举人,还不是只会读死书的迂腐士子,懂得经济之道,还会找门路……
好在,他许下了他的诺言。
待他离开后,方程座下一人提醒道:“大帅,这位年轻人看起来不是省油的灯。是不是再查查他的来历?”
不然的话,金银二军都不知道,他们谋划的一切,到头来会不会造成滔天巨祸,让整个天下都为之大乱崩盘……
贾琮呵呵笑着不言,方家五公子却也不愿逼迫他,因为她自信,她不会遇到什么危难!
刘耀伦见之,眼睛都直了。
不同的是,眼前这位,更理智,城府更深,表面也做的更好。
方程心里始终不是滋味,见女儿还嗔怪的看他,连连摇头,越过这一茬,再问道:“你见过刘耀伦了?”
只是再看看面上始终带着微笑的贾琮,金银二军默默对视一眼后,心里都有些寒意……
贾琮呵呵一笑,拱手一礼道:“那一切就拜托刘将军了。”
虽然对方家小五没太大区别,同样是生不如死,但贾琮这般做,说明他还拥有些人性和人情……
贾琮淡淡道:“刘将军,此时不是出神时,兵贵神速。刘将军控制住大同府城后,即刻派兵包围总兵府,拿下方程。大同军镇为大乾九边之一,地位何其重要,却被他搞的乌烟瘴气。更拥兵以抗皇权,其罪当诛。”
方小五见之,嘻嘻一笑后,趴在方程肥大的脑袋边附耳道:“爹啊,你不是说让我自己寻找夫君么?我找着了,就是他!”
贾琮却并不作难,他微笑道:“若以方程总兵大令,调那二万大军出城。刘将军麾下这一万兵马,能否控制住大同府城?”
那张脸虽俊秀绝伦,让他身旁那个喜好男风的狗头军师不停的在吞口水,和图书但他也看得出,此人并非只是样子货。
周围几人,或将或商或文士,闻言都笑了起来。
所以此刻再看贾琮的目光,更加不同了。
贾琮请教刘耀伦何以拿下方程时,刘耀伦沉声说道,面带愧难之色。
哪怕他家的商队赚不到银子,他给爱女的陪嫁嫁妆,也足够一家人几辈子吃喝不愁。
儿子没办法,始终都要姓一个方。
“唔,小五……不,我们杏花公子回来了?”
这会儿,连方程心里都动摇了。
还好,还好……
方家五公子小嘴撇了撇,道:“刘黑脸可不管这些,他这个人和臭石头一样硬,讨人厌的很。不过还是秦公子厉害,竟能说动他,嘻嘻,回头二哥他们知道了,怕要嫉妒你哩,不过没关系,我爹娘会喜欢你,他们就不敢寻你麻烦,不然我饶不了他们!”
金银二军对视一眼后,一起隐隐抽了抽嘴角。
贾琮言谈不疾不徐,本就俊秀不俗,又有儒门雅气增辉,着实令人心生好感。
贾琮点点头,道:“见过,刘参将已答应网开一面,不再卡我秦家商队了。”
厅堂内数人看起来皆为方程心腹之人,看着他骤然苦出苦胆的脸色,纷纷大笑起来。
这等军中第一等要物,就这样出现在他手里?
可女儿嫁出去就要随夫家姓,万一果真有坏事的一天,早点把女儿嫁出去,也算留下半条血脉。
都心如铁石,冷酷无情。
尽管他们也知道,就算没有这位方家小五的帮助,就算没有利用她,方家一样会万劫不复,连这位方家小五也一并在内。
他们都没发现,贾琮何时把这块令牌搞到了手……
亲兵身后,一道小身影躲藏着,不过悄悄的露出一截儿脑袋,用高兴的眼神同贾琮招呼着……
刘耀伦即使再正直,这会儿也得配合着演戏,干咳了声后,只“嗯”了声。
方程却微微挑眉,m•hetushu.com.com奇道:“你这般年纪就高中举子,为何不安心读书,却跑来北地行商贾之事?”
就差没直接出口,你养了个赔钱货……
和笑的满脸花开的方家五公子汇合,一并出了参将府。
“将军!”
方家五公子听说刘耀伦愿意对贾琮网开一面,登时钦佩之极夸赞道。
但是,若贾琮真的只是利用她的天真无知,然后冷酷的将方家满门灭绝,对于这位刁蛮小姐来说,怕是化为厉鬼都难瞑目。
不过想想如今的局势,能送走一个,也未必是坏事。
脆生生的声音,带着一分甜蜜。
“侯爷,如今大同府形势外松内紧,看起来和往常不同,但实则方程已经开始戒备起来。我那一镇兵马,已经被方程麾下直属的两镇看住。风吹草动都会引起注意,动弹不得。这些年方程虽然越发不像话,但领兵布阵的本事还未丢尽。大同府城内总共三万兵马,两万在方程手中。而且,我那一镇久不发粮饷草秣,军械也已经有三年多没有更换,论军力,比不得方程麾下那两万……”
杀人不过头点地,而贾琮这样做,比杀人诛心更狠辣。
多少人家只要听他露出一点口风,说想结亲,就唬的跟快要抄家灭族一般,有多远躲多远。
方小五不依道:“我哪有娇蛮嘛,我很乖很知礼的……”说着,还带点羞涩的看向贾琮。
方程闻言,心里难掩酸涩,不悦的看向方小五,问道:“你就这样急?不想多陪你爹几年?”
但可以看出,她是真的极喜欢初次见面的贾琮,颇有一见钟情的味道。
贾琮闻言,顿了顿,轻声道:“因新法大行江南,家中田地皆为佃户所得去。家父母因丢失祖业,一病不起,没多久便撒手人寰。家中尚有幼弟幼妹要抚育,无进项则生计艰难。故而学生不得不行经济之道,以解囊中之涩。”
“到了!这就是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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