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四十二度的水温
第四节

“白雁,你才二十四,不是四十二。像你这样的年纪,就是一夜不睡,早晨起来还会清新得像株春天的杨柳。”冷锋收起尖锐,叹了口气,走到她身后,扶着她的肩膀,和她一同看着镜子,“白雁,你现在已经身心疲倦,快要达到你能承受的极限。”
冷锋只是笑笑,推着她出了洗手间,来到一间病房前,“这里没有人来打扰的,进去吧!”
住院大楼有两台电梯,一台在单层停,一台在双层停。
她只不过是失去了一个家而已,以前,她也没有,现在也不需要去悲哀。
“希望如此。”柳晶浅浅地弯了弯嘴角。
目光相撞的刹那,一朵小小的笑容,若隐若现绽放在他唇边。
“你……什么意思?”白雁因为气恼,声音都有点哆嗦了。她在医院里人缘向来很好,从没和人红过脸。可是却和这股西伯利亚寒流正面交锋过多回。冷锋手术做得不错,激怒别人的本事也是一流的。
白雁窘得头发根都烫了,“不好意思,我一睡就睡迷糊了。我……不和你多说,先去手术室。”他不会一直都坐在这外面吧?
洗手间里一片沉寂。
白雁满脑袋都快要冒火了,她闭了闭眼,抬起眼。
医院里的电梯,要比一般办公楼、居民楼的电梯来得大,因为要www.hetushu.com.com上下担架的缘故。不上担架,平时二十来个人是可以一起挤的。但白雁这时候却觉着这电梯小得像个笼,挤得她都不能好好呼吸。
“我敲了几次门,打了好几次电话,你一点回应都没有。我在这数着,如果到了四点,你再不出来,我就砸门了。”
白雁呆呆地,有好一会没有醒悟过来,等回过神,眼泪就有些止不住。
“那边我帮你调班了。”冷锋慢悠悠地叫住她,“饿了吗?”
她转过脸,悄悄地把自己与冷锋之间的距离扩大,眼睛紧巴巴盯住电梯上跳动的楼层数字,心里提防着冷锋又会说出什么戳破灵魂的话,每秒钟过得都艰难沉重。
“白雁,”冷锋揉了揉她的头发,“既然没有过不去的今天,那就什么都别想,好好地睡。”
冷锋横眉侧目,面带讥讽。站在他身边的自己,头发散乱,面色蜡黄,一对熊猫眼中,血丝错杂,目光忧郁,眉心紧蹙,神情疲惫。老天……这简直就是可怜的贞子从镜子里爬出来了。
“你干吗?”白雁想往外冲。
她开了门,病房里窗明几净,弄得像个宾馆似的。她脱去外衣,爬上床,用雪白的被单拭去泪水,抱着枕头,胡思乱想了一会,就合上了眼。
hetushu.com.com你干吗?我要去的是顶楼。”冷锋一把抓住白雁的手,一同下了电梯,白雁急得大叫。
单层的电梯先到的,顶层在二十三楼。冷锋走了进去,摁住开门键等着。白雁目不斜视,仍站在原地,她可以坐到二十二楼,再走一层就是了。
冷锋面沉如冰,继续保持沉默,拖着白雁改上楼梯,到达二十二楼。二十二楼是医院贵宾病房,一般提供给身份比较特别的名人或者官员,大部分时间是关着的。走廊里静悄悄,清咳一声都能引起很大的回响。
“你在躲我?”冷锋两手张开,撑着墙壁,把白雁束缚在他臂弯间,向左是投怀,向右是送抱,白雁只得抬起头,气愤地与他对视。
他在她掌心塞了把钥匙。
“冷医生?”就着走廊淡淡的灯光,白雁迟迟疑疑喊了一声。
电梯到过二十一楼,冷锋摁了下开门键,白雁别过脸,不看他,吐气调整情绪。
白雁其实想告诉柳晶,除非自愿为对方束缚,不然结婚没有一点意义。这话只在嘴巴里转了个圈,又咽回肚子了。
冷锋没有接话,抬起眼看着楼层数字跳闪着。很奇怪,居然中途就没有一个人上电梯。
柳晶无奈,老老实实地交待,“他现在带高三的数学,忙得不可开交,我给他打和图书电话,还没开口,他就不耐烦地挂了。我跑去给他送营养品,他也是脸冷冷的。我悄悄地跟踪了几次,他确实是待在学校,身边不是同事,就是学生,没有任何问题。我在想,也许结了婚,我们彼此都会成熟一点,都会为对方考虑多点,这种情况说不定会好些。可是,我该怎么向他开口呢?”
白雁低下眼帘,心脏一紧缩,“冷医生,你非要确定我不幸福,对你有什么意义?”
白雁两台电梯都按了,不知是等待让人觉得时间流逝得很慢,还是电梯被人占用了,上方跳动的楼层数字许久才变一个。
白雁慌不迭地束起头发,挤压脸颊,想揉出一丝红润,“怎么了,你没见过失眠的女人不化妆的样子吗?大惊小怪。”她真想骂他一声白痴了。
“醒啦!”门外给家属歇息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人,在长椅的另一侧,放着个饭盒。
神呀,如果就算从下午三点算起,她也睡了十二个小时。她记得她从手术室出来时,好像是下午一点多一刻。
电梯门“咣当”一声缓缓合上。
她听见他的语气里满溢着不舍,“重症病房没什么资料要拿,是我给手术室打的电话,一会,我再找个理由,告诉手术室,你要到晚上才能回去。你是值夜班的吧!下午就在这儿睡www.hetushu.com.com会,我到晚饭的时候打电话叫醒你。你应该好几个晚上没有好好睡了。”
白雁嘴张了张,见他盯着自已,嗫嚅一下才说:“谢谢你冷医生,我是有点累……我知道你是在关心我……其实没有过不去的今天,我能撑得住的……”说到最后,声音情不自禁地哽咽了。她从来不在别人面前流露软弱,泪水也不当着别人流。也许是心里面堵得东西太多了,她失态了。
楼梯口转弯就是公用卫生间,冷锋用脚踢开门,推着白雁来到洗漱池前,扯下她的护士帽,指着上面的镜子说:“你睁大眼看看,我那天哪里说错了,你的幸福写在哪一块?”
午间休息结束,白雁被护士长打发到隔壁住院大楼顶楼的重症病房拿个什么资料。
白雁低着头,站在电梯口等电梯。这个时间,电梯口,人很少。
电梯抱怨地发出鸣叫声,冷锋突地伸出手,一把把白雁揪进电梯。
“什么叫躲?就因为我看见尊敬的冷医生,没有点头哈腰地作揖?”她勇敢地直起腰,音量很高,“冷医生,你确实是院长重金聘来的专家,医院里人人都敬你三分,可是你以为那都是大家出自心底的吗?NO,那不过是迫于五斗米的压力。我……今天不想助长这种歪风邪气,行不行?”
冷锋松开她,“我和-图-书看着你这样,闹心。”
白雁扭头,看着他的侧脸,有些惊讶。
冷锋收起双臂,交插在胸前,一双寒眸直直地盯着她,“白雁,你到现在还在嘴硬,你就是一只名副其实的大驼鸟。”
这一觉睡得那叫昏天黑地,白雁中途醒来了一下,听着像是有什么声音,她就眨了几下眼,又沉沉睡去。后来再醒,四周一团黑暗,她微眯了一会,突然响起什么,一跃坐起,拧开壁灯,拿起手机一看,完了,北京时间凌晨三点,还有N通未接电话。
白雁想了想,握住柳晶的手,“别乱想,李泽昊和你都这么多年的感情,可能会淡一些,但绝不会发生质的变化。他只是压力大,我们没上过高中。高三那不叫人过的日子,你多体谅他一点。等到了暑假,你看他一定就会缓过来了。”
白雁一愣,以为他下一句一定会豪气地拍拍她的肩,“不管怎样,我都会支持你。”
不能否认,再见冷锋,白雁心里的滋味很古怪。
不等白雁回答,他挥挥手,消失在楼梯口。
白雁不耐烦地仰起头,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她扭过头一看,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这人又是那阴魂不散的冷锋。
白雁吓出一身冷汗,手忙脚乱地穿衣服,扎头发,猫着腰走到门口,轻轻地,轻轻地拉开门,四下张望,突地打了个激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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