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满目仓皇悲歌起
第四节

“这河水,能流进胡地吧?”苏年锦没看他,只是单纯站在那里,目光散在水中,不知所想。
想念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都不需要做的。呆呆的一想想大半天,安安静静的,没人打扰。
苏年锦念起彼时慕宛之带她骑马一路登至长裕山顶,山川皆在自己眉下,如淼如画。当日慕宛之与她倾诉心事,两人感情才逐渐亲密,这长裕山,大抵是她对他彻底信任的一道屏障。至于回到府中,宛之专门为她画了二人在山顶的情景,那画当日被风吹落,她自己又画了一幅,藏在衣箱底下,从未示人。
“嗯,就等今晚夺位了!”阿方薇面色一寒,而后才又弯了眉眼,“若成功了,你便是大功臣。到时你有什么要求,尽可以给我提。”
今日阿方薇与慕宛之大婚,其实暗下里,却酝酿着一场惊心动魄的夺宫事件。
“杀掉葛苏。”
苏年锦浅浅一笑,“好。”
想来无慧也是个痴情之人,一生爱慕皇后却从来不说,直到皇后死,他才似彻底放下心结,随她去了。若说庆元与皇后是爱别离,那么无慧与皇后便是求不得。人生八苦处处凄凉,唯有求不得让人心有不甘,和图书却又无可奈何。
云儿和福子都笑的直不起来腰,手下愈发卖力,一定要洗干净一些让那个棠妃穿身上啊。
“你是说他背后有人?”阿方薇一惊,倒吸一口凉气。前阵子慕宛之利用阿方拓生辰,故意让牢中阿方纳逃跑,将罪责推到索奚身上。不过单靠这个是打不垮索奚的,后又让葛苏挑拨离间,道索奚与阿方纳是一伙,才让阿方拓半信半疑。以致后来慕宛之又设计阿方纳留证据在索奚府中,才彻底让阿方拓动了杀索奚的心思。这一里一外,一应一合,慕宛之与葛苏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堂堂一国大将军,战场杀敌无数,却活生生被阿方拓五马分尸,听来也让人心寒。于是乎,阿方薇夺宫一事,竟然得到了很多大臣的内应,只等阿方拓今晚毙命,阿方薇登基为皇。
允儿在一侧皱着眉听着,直到半个时辰后沈棠坐在那,由着众宫女揉肩捶腿,才斜斜看了允儿一眼。
“快回去吧,若被皇上发现了,你我都得受罚。”
他话音方歇,却见苏年锦缓缓蹲下,用手捧了一把清水灌进口中。那河水清冽寒凉,苏年锦如此反复几次,才又站起身来,和-图-书浅浅一笑。
皇甫澈苦苦一笑,若说欠,现在宫中的任何人,谁又不是欠她苏年锦的呢。连沐原都欠她一条命一方江山,谁又敢说无愧于她。
这样天大的利益,葛苏不会丢弃的。话说回来,这一切计谋,还是慕宛之给她的主意。阿方薇笑嘻嘻地进了宫,见他一身大红衣服清流朗举,哈哈一笑,“好看啊!”
“是,是……”
倒是慕宛之有些不自在,正襟端坐在杌凳上,咳了一声,“都准备好了吗?”
山麓下的河水汹涌,苏年锦与皇甫澈一身布衣站在离河前,风呼啸而过,吹得袍衣猎猎作响。
“什么茶?”
苏年锦求皇甫澈求了大半日,皇甫澈才答应她偷偷让她出宫。长裕山高耸入云,山麓下花木茂盛,此处离天恩寺距离几十里,周围百姓亦是佛徒,皆克恭克顺,善气迎人。
“这离河曾经见证过很多人的生死离别,波涛汹涌,一路绵延万里,河水清澈甘甜,很多人思乡时,便来这处看看。”皇甫澈看了看发呆的苏年锦,长发飘飞,面色极淡。
沈棠在景福宫里大喊大叫,一面拿着剪刀将所有的衣服全部剪碎,气得咬牙切齿https://m•hetushu.com.com,“苏年锦!本宫跟你势不两立!”
苏年锦一怔,知道说漏了嘴,忙掩饰道:“洗的干净就是了,沈棠不会说什么的。”
“是。”皇甫澈点了点头,“胡地的母亲河,到了那里,离河的名字变成了母河,众人敬畏。”
“嘘,小点声,别让她知道了。”
“好。”皇甫澈单手负后,哽了哽喉头,“你多小心。”
索奚已经死在宫外了,葛苏立了大功,现在封为胡地宰相。阿方薇承诺,一旦她得到了皇位,拜葛苏为摄政王,辅政辅国。
慕宛之低眉,见那茶叶浮浮沉沉,长袖一拈,啜了一口。
皇甫澈眸中乍亮,这才明白,苏年锦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只是想与慕宛之同饮一口水!
“什么?”阿方薇皱眉,“可是留着他还有用啊。”
他与沐原和她自小一起长大,鲜少见过苏年锦这副模样。彼时师父沈倾岳教习他们三人读书练箭,独独苏年锦学的最好,甚至连沐原都赢不过她。若是想走,苏年锦早就走了,那方皇宫困不住她,只是他知道她一直在等,等着慕宛之回来,那是她欠他的,她得还。
慕宛之面色无澜,声音却是冷的可怕。和图书阿方薇心惊,他说的极有道理,一旦葛苏当了摄政王,群党支持,手握重权,若再有其他人利用,别说她皇位不稳,就连胡地都岌岌可危。
苏年锦站在离河岸上,脚下已经沾湿,素色袍裳随风轻摆,显得孤零零的。皇甫澈不忍打扰,独自一人回了身,岸上只剩苏年锦的身影,分外娇小。
风愈来愈大,苏年锦缓缓回身,看向皇甫澈道:“听说沈棠将我给她洗的衣服全部剪碎了,想必我宫里有她安排的人,偷偷告诉她那是用死人的水洗出来的衣服。你帮我查一查吧,她那么气愤填膺,是饶不过我的。”
离河奔涌而去,浩浩汤汤,无际无涯。
“你去给她送茶,本宫不让她活过明晚!”
只是,方才慕宛之却说杀掉葛苏,阿方薇却是一怔。一来她怕杀掉功臣其他人有意见,二来也是想继续利用葛苏,直到皇位坐稳,再去处理葛苏的事情。
“你跟她的时间久,说说她都喜欢什么?”
三日后。
“哈哈哈……”听罢她说,云儿忽地仰头笑起来,“死人的水?若那棠妃知道了,非得气死不成。”
距苏年锦知道的,天恩寺的主持无慧大师在皇后死后没多久便圆寂了。想当年庆和-图-书元带着他们 一行人来天恩寺过七夕的情景,历历在目,恍如隔世。
允儿微微抬头,“喜欢喝茶。”
“是。”
胡地,玉阳宫。
借着沈棠的手除掉苏年锦,对她也没什么坏处。
慕宛之却皱了皱眉,眸光半眯,“能将索奚杀掉,虽然有我们挑唆在先,不过单靠葛苏一人力量,是不足以对抗索奚的。”
“幸亏有你……”阿方薇喃喃,顾自给他倒了盏茶,浅浅一笑,“母河里的水泡的茶,尝尝。”
日光愈毒,欢笑愈盛。
宫外池塘里的荷花开得正艳,衬着满地逶迤的破碎衣服,魑魅扎眼。
“碧螺春。”
“若你现在不杀他,待你日后想杀,也杀不掉了。”
这计谋天衣合缝、滴水不漏,若没有慕宛之,任她阿方薇聪明绝顶,也不会做到这一步的。
沈棠指尖狠狠攥起,眸中一抹凌厉。今年的夏日尤其闷热,单单坐在宫里都让人喘不上气来,只觉得阳光毒透,晒得让人发晕。沈棠身后执扇的宫女换了一拨又一拨,她心情不好,随时都会将她看不顺眼的宫女处死,如今没有一个人敢说话,整个景福宫安静至极。
“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离河水。”
允儿一惊,缓缓垂下头去。
上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