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唏嘘往来有几个
第五节

秦语容扯起唇角笑了笑,那笑尚未到达眼底便全数褪去,夹着许多说不清的意味。她用纤长的手指划过他的胸膛,冰凉的触感让梦里的他微微蹙了眉,轻口喊着:丫头,丫头……
苏年锦后来想,倘若那日慕宛之听到了这句话,不知以后这天下,还是不是沐原的。
“爷,”苏年锦几日没见他,又觉得他瘦削了不少,抿了抿唇,复又问道,“皇后怎么样了?”
“若是爷怕夜长梦多,随时可以拿走我的命。”
夜里没有一丝星光,只有两旁的灯笼照着他们二人的面庞。
夏芷宜一顿,回过头来,冷冷一笑,“我说妹妹,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开玩笑呢?”说罢便也不管她,直奔西厢而去。这宫里随时都有消息传下来,若是没有及时弄好后续事情,可是要掉脑袋的呀。
窗外春风呜咽,忽有琴音划过,冷冷清清。
“你以为我不敢?”慕宛之似乎有些愠怒,拳头紧攥,目光灼灼地逼着她,“你做好了一切准备,不就是想让我杀你?!”
夏芷宜一怔,“你怎么知道的?”
春风到底还是寒峭的。
夏芷宜再怔,“你可真聪明啊。”
秦语容咬了咬牙,任那琴音越来越盛,顾自拿了桌子上的水端到慕宛之面前,自己喝一口,而后缓缓低头,唇对唇地喂给他。当她的唇紧紧贴着他的唇和*图*书时,秦语容忽地一笑,那笑越来越深,最后竟化成了泪,滴在慕宛之的胸膛上。
几个大臣似乎有意要团团围住慕宛之,等李贤一来,立刻将前因后果全部禀明了一遍,等待李贤与慕宛之的对峙。
“啊?”夏芷宜一听,指挥她道,“你去喊秦语容来,让她帮忙张罗。妈呀,王府那么大,得买多少白绫香烛啊,赶紧赶紧,先去街市上找一找。”
话音方歇,一忙听见鸳儿各处喊夏芷宜的名字。夏芷宜皱眉,“怎么了?这么吵?”
李贤站在桌案前,与慕宛之说了一天一夜的大道理,所有矛头全部指向苏年锦。只有苏年锦死了,他才不会再被庆元怀疑,只有苏年锦死了,他才会不被朝中其他大臣掣肘,也只有苏年锦死了,与沐原、胡人相关的所有计划,才完全能够展开。
“你的丫头,你救不了了。”秦语容趴在他的胸膛上,缓缓合了眼,“爷,要了我吧。要了我,我才是这府中堂堂正正的妾室,吟儿也才会成为堂堂正正的郡主。”
慕宛之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秦语容示意婉儿退下。婉儿倒了杯茶,看了看慕宛之,又看了看秦语容,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如果你不杀我,沐原和其他皇子就要杀你!”苏年锦哽了哽,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宛之,没有退路的,和-图-书我们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你不能因为我而失掉一切,我不允许你这么做,决不允许!”
周遭本来喧嚣,这会一下子冷清下来。只是墙角里的苏年锦却是一直皱着眉,耳边反反复复回荡着鸳儿刚才的那句话:皇后不行了,皇后不行了……
自从嫁进王府他从未碰过她,朋友妻也好,不喜欢也好,哪怕她无数次地暗示过他如今她是他的妻子,可是他永远是一副拒她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永远都是。
一侧的李贤胡鬓斑白,看着慕宛之毫不顾忌自己在场直接冲出书房的情景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后由一群大臣扶起,才颤颤巍巍地带着哭腔喊出来,“完了,完了,红颜祸水……”
“秦语容身边也有你的人吧?”
书房。
二月。
苏年锦眼前似有万山崩塌,一片废墟。她辛辛苦苦为他做的所有,在他那四个字面前,卑微不值一提。
秦语容缓缓放下烛台,看着他熟睡的模样发了一会呆,而后伸手,缓缓将其脖颈处的锦扣解开,而后褪去他的长衣与亵|衣,慢慢地,慢慢地,男人的躯体横陈在她的面前。
“时清醒时糊涂,太医说不行了。”
慕宛之如今满脸憔悴,旦一想起那个失掉的孩子就如受了锥心之痛。这已经是苏年锦被关柴房的第三天了,外人皆以为她是因为与下人私通才被关起hetushu.com.com来,而只有这些大臣清楚,那莫须有的罪名不足以让这个冷静自持的王爷关自己的王妃进柴房,只有——前朝叛党,这个罪名,足以让苏年锦死一万次。
鸳儿看见她,连忙停住脚喘着气,“宫里……宫里来信儿说皇后不行了,要各府赶紧准备白幡白绫,一旦薨了,就赶紧换上,别到时候来不及!”
“这样啊……”苏年锦低了低头,看着他一直蹙着眉心,心里一皱,“爷有心事?”
只是,无论李贤说什么,说多少,是慷慨陈词,还是屈膝劝解,慕宛之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个字。唇角干裂,目光呆滞,他们从未想过,一向权谋深算的王爷,如今竟有这样一番模样。
苏年锦在柴房里听着琴音一夜没睡,那琴声也弹了一夜,只听得越弹越急,越弹越用力,越弹越悲伤。苏年锦大惊,扶着栅栏看向琴房的方向,眉头直皱,怕是再弹下去,要琴毁人亡了……
秦语容心里一惊,司徒怎地现在弹起曲子来?她看了看床上的人儿,缓步行至雕窗前往外看了看,满院子的花圃透着怡人的香气,月亮挂在天上,明晃晃的,如白玉盘,如瑶台镜,让人无限遐想。
“你之前曾经说过要对付她,想来在她身边安排个丫鬟也不难。”苏年锦倚在柴房的墙角里,余光看了看她,“以前只觉www•hetushu.com.com得你大大咧咧没心机,如今想来,你才是最有福气的人。”
果不其然,充斥着不甘、屈辱与愤怒的琴音,在寅时忽地全部化成哀鸣、低婉、幽咽,伴随着人的气力不支与心力交瘁,再发不出一丝声音。
房中只剩秦语容与慕宛之两人,秦语容多燃了几支蜡烛,借着明光走近床榻,仔细看了看慕宛之的样子。那清秀的眉目,俊朗的轮廓,坚挺的鼻梁无不透着一个帝王的威严。秦语容心里暗惊,从未这样与他相处一室,如今这样看他,真是长着天生一副帝王之相。
“我现在最大的心事就是你。”
直到慕疏涵抱着昏倒的苏年锦在他眼前出现,他才双目一痛,喉头喑哑,发出一个声音来,“丫头……”
杨柳春风过,细叶剪刀裁。
秦语容让婉儿扶着他进了自己的房间,夜里院子里的人也少,秦语容做的小心翼翼,唯恐怕人看见这一幕,待到慕宛之完全进了自己的房间,她四下一瞅,瞧着周遭无人,才放心合了门栓。只是那么多房子那么多下人她都瞄了一遍,唯独没看见,西厢房后面的琴房里,灯还亮着。
当最后一尾琴弦断掉的时候,苏年锦一下子跌坐在那,心里直慌,司徒……
“能安插在木管家身边,而后分给我,只有王妃做得到。”秦语容暂时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不然也不必去找她了。
hetushu.com.com她不知自己是高兴着还是悲伤着,只一点一点将自己身上的衣物全部剥掉,贴在了他的身上……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可是本王,”慕宛之倔强地张开口,隔着栅栏,隔着杂草,隔着千山万水一样看着她,“心甘情愿!”
“你就别讽刺我了。”夏芷宜吹着春风,打了个哈欠,“我也是没有办法,万一你牵累了王爷,对大家都不好。”
那日夏芷宜来看她,琐琐碎碎说了很多以前的话,直到苏年锦缓缓抬起头,笑了笑,“福子你是安排在我身边的人吧?”
不行,她要出去,她要见皇后,她要见皇后最后一面!
慕宛之从宫中回来时听木子彬说她要见他,皱了皱眉,却也疾奔柴房,似乎只要她喊,他随时都可以义无反顾地去见她。
慕宛之在书房里喝了大半夜的酒,他似乎决意于不会杀她,只是一时想不到怎么救。如何对付大臣,如何解释她的私通,又如何堵住这满府的悠悠之口,所有问题都变成了口中的酒气,越喝越多,喝得双目迷离,浑身乏力。
苏年锦一直待在柴房里,没有被慕宛之处死,也没有被下人们嚼舌根,府中好似和平日里没有两样,只有柴房里多了一个苏年锦。
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方想走,却被栅栏后的苏年锦一下子出声阻拦住,“救我!”
“不好啦,不好啦……”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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