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场好戏台上演
第五节

“什么?”夏芷宜简直要跳起来,“老子白跪了?他妈的!”
琴音清冽,恍似有琼钥铜池无数,照着那深深无望的宫门。夕阳残照,她合眼轻闻,屋内有春帷桐影,窗外有长柳溪云。
“泪痕不学君恩断,拭却千行更万行。丫头,这王府里的日子才是开始啊。”
“八成。”他垂了睫,面色无澜。
身后的允儿看着她素寡的身影,眉头蹙了蹙,终也无话,疾步跟上。
司徒明轩没有说话,只静伫在原地,青袍一角荡着自屋外投射进来的暖阳。
“三哥中午时是有些过,你不要在意,他也是迫不得已。”他自袖口中掏出一管芫乌子来,隔着三尺伸手递给她,“太子誓要将三哥打压下去,明争暗斗十几年了,三哥万不能让这十几年的心血败在几个细作身上。”
“怎么留?”
府中妾室苏氏恃恩而骄,纵私欲、犯上弄权,有失妇德,故遣回苏府,望其悔过静思,循规蹈矩,谨言慎行。
苏年锦心里一震,才知道那时候他是去做这事儿去了,悻悻说了句:和*图*书“劳你操心,早就好了。”
“怎么留……怎么留……”夏芷宜忽然停下来,“我去找王爷!”
“王妃求情的事情……”允儿小心翼翼地跟在苏年锦身后,抿了抿唇。
苏年锦扶着廊口出来,绕过花坞与曲池,单薄的身影渐引入丛丛翠色里,有花枝跳跃,灯影摇来。
“只是惑,并无怨。”苏年锦抬头看他,竟觉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他如今也有细瓷的眉眼和颀长的身影。
“可是查了?”她略一回头,将肩上的大氅紧了紧。
“你不必多言,我明晓的。”苏年锦并没接那管药,反退了一步与他隔了些距离。
东厢正堂。
“噢……那倒是。”夏芷宜皱着眉看着窗外的阳光,半晌一咬牙,“我去跪在王爷书房门口,求他让苏年锦留下总可以了吧!”
他一顿,“会。”
于是……
苏年锦一惊,待回神时只见那青袍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下窸窸窣窣的风声,掠过坛圃花丛。
“真假又有什么关系。”苏年锦笑了笑,“先回https://m.hetushu.com.com去吧,既然是王爷的主意,谁也改变不了。”
她正轻声吸着春夜的凉气,不想坛圃前忽闪出来个人影,将她骇了一下。
“倒是可惜了。”苏年锦悻悻倚到桌角,哀叹一声,“倒是很久没有听过那么哀伤的曲子了。”
“呵。听你一言,你的怨气倒还是重着呢。”慕疏涵单手负后,茜素青的袍子漾在夜风里,周身尽散着石竹的香气,“当真是不该听一下午《长门怨》啊。”
他的声音像是有水荡在岸堤上,苏年锦缓缓扬眸看他,昏黄的灯辉下只一双明眸浩瀚温暖。她滞了滞,终是抬手接过来,看着掌心那一管小小的药瓶,苦笑道:“打死细作倒是没话说,只是对一个五岁孩子便这样,他于心何忍?吟儿也是孩子,他就不想想吟儿知道了会怎样?”她说完一怔,又想起几日前那小儿的苦肉计,便又沉默了。
“四爷?”苏年锦蹙了蹙眉,看见他好似连心情都蒙了一层暗色。
……
司徒明轩躬身答复,遂将窗角长琴抱和*图*书起,三步行至堂前,而后坐于蒲团之上,扬手拈琴。
苏年锦一怔,别过头去,“多谢四爷关怀,好多了。”
她信手将芫乌子扔进湖池里,咕噜一声,趁着春风大作,湮没在她那一张淡漠无澜的脸上。
“已经查过了,秦语容的确出身青楼,后来被王爷看中,才接到府里来的。”
“可是好些了?”慕疏涵轻探了探身子,看着灯影下她那张微微有些肿胀的脸。
“所忘多少?”
“主子,风大回去吧。”允儿拿着大氅赶来递给她,见她不知魂游何处浅吱了声。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王爷出去了啊,现在还没回来。”木子彬对夏芷宜的智商确实有点怀疑。
“王妃,当初你指责账簿有问题,不就是想撵她走么……”鸳儿有些迷茫……
当王府里的下人一边指责夏芷宜当日落井下石一边同情苏年锦被驱逐出府的时候,王府便出现这样的一幕——夏芷宜风风火火赶到书房跪在那里嘴里念着一长串一长串的说辞为苏年锦求情,说得口舌干了眼睛涩了烈日当空终www.hetushu.com.com于支撑不了,昏倒在地。后被木子彬发觉并扶到正堂让人用冷毛巾敷了脸,才幽幽转醒。
长门花泣一枝春,争奈君恩别出新。错把黄金买词赋,相如自是薄情人。
“看来那小人儿对这一点很耿耿于怀啊。”苏年锦轻出了声,径自向前走去,“连自己母亲都嫌弃,当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会弹《长门怨》?”苏年锦扬眸看他,指尖处染着他方才翻掠的书页。
而在下人眼里,王妃的求情不过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宽厚、大度与良善,由此更让人厌烦。而此时的苏年锦早已收拾好细软,准备出府了。
庆元十年四月初,天阴。
“怎么会呢!”夏芷宜来回踱步,“顶多不让她那么受宠啊,不行不行,我得留住她。”
司徒明轩一怔,片刻复又低下头来,温雅一笑,“信手所作,现在都要忘了,曲子并没有名字。”
“那就弹吧。”苏年锦长舒了口气,折身坐在案前的木凳上。陋室无茗,她却毫不在意,目光洒在屋外头的海棠树上,笑得犹如小孩子。
“王爷不见王妃m.hetushu.com.com的呀……”鸳儿有些悻悻。
“接下吧,这药消淤化肿很管用的,现在还不以色事人,老了想有都没了。”他一递,复又嬉笑起来,“上次搜查王府的时候那些人查到了书房里的东西,等于三哥所有的辛苦付之一炬,他发怒也是正常。只是你中午时的那些话却是守着家奴打三哥的脸,鲜少见你没大没小的样子,我也很惊诧。”
……
“可是主子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呵你不必躲我,我也没想到三哥这么对你。”伸出去的手微微有些空,慕疏涵倒也不在意,眸子软着,“这药还是那日在茶楼时我专门出去给你买的,彼时你是烫伤,我不放心跑了三条街买来的,你等我的工夫不还喝了一壶碧螺春么。后来因为太子那边闹事就没来得及给你,不过看眼下,这药还有别的用处,你就拿去吧,也不枉费我一片苦心不是。”
慕宛之下令将苏年锦遣送回苏府时,整个王府都沸沸扬扬起来。
“什么?王爷把她送走了?”夏芷宜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罪过罪过,怎么会那么严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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