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乔心里莫名地一跳，轻打她一下，道：“喂，你突然这样让我很担心。”

看着这样心如死水的沈南乔，许欣无法不恼怒。这些话憋在她心里许久，难道她就有一天好受过？穆益谦知道沈南乔曾经将他们的孩子打掉后，曾心灰意冷地对她说，让她先出国一趟，他说他要与沈南乔做最后一次博弈，如果失败了，他就来找她。

一群人都是凝重的表情，各自沉思着不知该如何是好时，门口出现了一个许久不见的身影。

房间的墙壁上和地上都摆满了照片，装帧精致的照片多数是欧洲各国的风景，风景里大多是那个清瘦的女子。韩宇一直觉得，沈南乔是个从骨子里都透着忧郁的女子，可这些照片里的她，是那样灿烂而快乐。

芳芳挂断电话，看向正下楼来的韩宇，见韩宇无奈地摇摇头，沉重地叹了口气，眉头紧皱的同时瞥向一直站在窗前的许亦。他已经独自在那儿站了一上午，也没上去看过沈南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南乔翻腾在眼里的泪猛地掉了下来，顺着指缝滑下，滴在手中紧握的照片上，屋子里静静的，仿佛能听到各自的呼吸声，谁也不知道此刻的沈南乔在想什么。

“沈南乔呢？”声音寒冷得令人颤抖。

韩宇握住她放在胸前像抱着心爱玩具的手，然后轻轻取下她左耳里的那只耳机，轻声叫道：“姐。”

许欣依旧死死地盯着低头抱着相框的沈南乔，她挣开许亦，往前移了两步走到沈南乔面前，所有人都惊诧地看着这个如同受伤的凶兽般的女子，她眼睛里燃烧着巨大的伤痛，一颗一颗泪珠铺在和图书那张精致而娇俏的面容上，透着狠决般的强大恨意。她急需发泄，而这场发泄的出口，全部指向沈南乔。

“砰”的一声，身后一人顿时晕倒在地，随后传来莹红急呼的声音：“清姨，清姨！”

“沈南乔，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讨厌你这个样子！自私，冷漠，只顾自己的伤，却不管给别人带来了什么。”许欣看着依旧低着头的沈南乔，顿时涌上更加强烈的怒意，她上前一把扯过她，“你现在这样算什么？你这样不闻不问算什么，你知不知道，他死了，他死了啊！”像喉咙里梗着刺一般，声音在泣血，喑哑而哽咽。

韩宇将开了一条小缝的房门打开，轻声而入。芳芳不由得瞥过里面那个依旧呆坐在放满了照片的地上的背影，轻叹一声，然后无奈地走下楼。

她还有亲人，还有朋友，可是，再也没有他了。

“啪”一声巨响，沈南乔未站稳的身体往旁边跌倒，光滑的手肘蹭过地上的碎玻璃，有些扎进肉里，有些划破了口子，殷红的血顺着白皙的肌肤流下来。

“在这三年里，他没日没夜地工作，想找你又不敢找你，他懊悔自己伤害了你，经常将自己灌醉来惩罚自己。有一次，他竟然半夜喝到胃出血，我看着他这样折磨自己，真的很难受。三年前，益谦哥跟我说，和你在一起，是他这辈子获得幸福的唯一机会，他说他不想失去你。当时的确是我故意设计，破坏了你们。可在这三年中看着他这么痛苦，我就想，只要你回来，你回来我就再也不争了。可是，你回来之后又是怎样对他的呢？无视，和*图*书冷漠，怨恨。你知不知道，在你晕倒的时候，他紧张得脸色煞白，送你到医院后，他连看你的视线都不敢移开，就怕你突然又从他身边消失。可是，当他知道，你曾经狠心到打掉了孩子的时候，他才明白，原来你是这么恨他。你见过他眼里的黯淡吗，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神情，就是你给一个爱你爱得发狂的男人的回报吗？！”

韩宇下楼的时候，芳芳正好接了一个电话，似乎是林宸爵想跟她说什么，而她很不耐烦地打断：“我现在没心情跟你贫，识相一点就别来烦我！”

许亦想拉她先坐下，谁知她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将他伸过来的手一甩，旋即瞟向了二楼，让人来不及思考的瞬间，她已经朝楼上的那个房间跑了过去。

如果可以，她真的愿意用所有去换，换他可以回来，换他这辈子都没有遇上沈南乔，这样他就不用在死去时都还是带着伤痛。

许欣的声音里充溢着坚定的指责，说到后来时，却带着一抹细微的心悸和悔意，眼里掠过一丝因回忆而骤起的复杂情绪后，又深深地望向沈南乔：“若你信任他，你怎么会轻易离开他？你知不知道，当他发现你从荷兰消失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在发抖，你见过那样的他吗？你怎么忍心啊！”沈南乔眼里浮起薄薄的水雾，却仍旧未抬头，指节因紧紧攥住而泛白。

电视里的女主播正在播报新闻：“因恶劣天气，昨夜凌晨两点，一架Gulf stream湾流G450飞机在太平洋上空突然坠机。据悉此架Gulf stream湾流G450是一架私人飞m.ｈｅtｕshu.ｃom•cｏｍ机，其所属人穆益谦当时正在飞机上……”

她真的错了吗，是自己太执拗，太放不下？

沈南乔被她拉扯着，身子将要跌倒的时候被旁边的芳芳和韩宇扶住，许亦皱着眉，抓紧已经失控的许欣的双臂，带着她往后退了两步，轻劝道：“小妹，别这样。”

可是，她还没等到他，就听到他的死讯！而将他推向死亡的，就是眼前这个冷血的女人。

沈南乔的身子突然一怔，呆滞般缓缓地转过来，望着他。

所有人在一怔后，迅速反应过来，皆慌忙地跟了上去。

韩宇看着她略显疑惑的神情，还有那双伤痕累累的眸子，突然涌起一种十分特别的情愫，曾经毫无理由地爱上这个女子，是因为两人身体里有一半相同的血吗？

屋里所有人都惊诧地看着这个冲进来的女子，从一开始就一直沉默的许亦，似乎对她的出现并无太多诧异，只淡淡地开口：“小妹，你回来了。”

芳芳无奈地叹气。这两天，除了许亦，大家都上去劝过沈南乔，可她不仅不吃不喝，也不哭不闹，只抱着那堆照片呆呆地坐在那里，像是失去了魂魄的一副躯壳，憔悴得让人不忍再看。

“两天。”

他当时应该很生气吧，这么自私这么执拗的她，一次一次逼他，一次一次折磨他，他终究是失望了，死心了，所以才迫不及待要飞回美国。

耳机里那首曲子一遍一遍播放着，歌手粗犷浑厚的声音震荡着残存的那缕心魂。

陆怡看着沈南乔手臂上细细血点，还有她脸上几乎憔悴得如死寂般的神色，忍不住站起来冲许欣叫道：“你发什么疯啊和-图-书！”

沈南乔呆呆地坐在地上，胸前抱着一张两人的合影，耳朵里塞着耳机，听着穆益谦曾因思念吞噬而在这房间里听过无数遍的音乐。她脚下还有一堆被砸碎的相框，是那天晚上，与他吵完架之后，她听到的碎裂声。

许亦抱着双臂站在窗前，望着花园尽头那飘飘荡荡的秋叶。陆怡在沙发上坐着，神思悠远。夕媛端着刚煮好的粥从厨房出来，瞥过窗前那个背影后，望向从楼上走下来的芳芳，小声道：“先劝她吃点东西吧。”

“沈南乔，既然你不要他，那可不可以把他还给我，把他还给我……好不好？”她的声音极轻，潮湿的眼似乞求般望向那个低头坐在软榻上的沈南乔。

“她这个样子多久了？”

许亦回过头来，恰好对上那个攒着巨大伤痛的黑亮眼瞳，小妹一张精致娇俏的脸上写满了风尘仆仆的疲惫与悲伤，一身米白色风衣敞开，头发束起，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红肿的眼里布满血丝，明显哭过。

他坐在她身边，看了她许久。她眼皮深重，眸子里黯淡无光如死灰燃尽般，叫人不忍直视。一张毫无血色的脸上憔悴毕现。

那种调皮的眼神，那些欢喜的笑脸，完全不像是那个他所认识的沈南乔。

所有人跑进来的那一刻，几乎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震撼住，芳芳和韩宇在瞬间震惊后赶紧扶起沈南乔，夕媛慌忙拿来药箱为她处理伤口。许亦将疯了一般的许欣紧扣在怀里，可怀里的许欣依旧粗喘，胸膛上下起伏，泪水在脸上肆意纵横，愤怒地盯着那个仍旧毫无表情任人摆弄的沈南乔。

可是，她最终还是让他失望了。

他htｔps://m.ｈｅtusｈｕ•com.coｍ看了她许久，才幽幽开口：“他曾经来找过我，告诉了我你的身世。”他顿了顿，又道，“他让我不要告诉妈妈。他说，你有选择的权利，他希望你能勇敢地做出选择。”

“姐，我们都在你身边，你还有亲人，有朋友。你要好起来。”

韩宇捡起地上几张凌乱的照片，放在桌上。然后蹲下身扶起沈南乔，让她坐在旁边的一张软榻上。她并未反抗，手里依旧紧紧地抱着相框，耳机里的音乐一遍接着一遍播放。

“他曾跟我说，你是一个需要很多爱的人，各种各样的爱。他说，他怕他给的还不够。”所以，帮她找到她的亲人，竭力去保护她关心的朋友。

许欣像是疯了一般，房门被她用力一推往墙上弹回一小段，她冲进屋内，将坐在地上的沈南乔提了起来，然后扬起手往她苍白的脸上狠狠地打下去。

许欣根本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望着仍毫无动静的那个冷情女子：“沈南乔，你根本不配拥有他，你根本配不上他。三年前，我不过拿张作假的照片给你看，你眼里就露出怀疑的神色，你知道那代表什么吗，代表你不信任他！你并非真心爱他。若不是那样，我也不会把沈伯父接过来，然后……”

芳芳放开她，浮着雾气的眼睛看向她藏着一抹勉强笑意的眸子，心里突然十分矛盾，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

而她，却一直在冷落他，说恨他，仗着他的宠爱，一次又一次地折磨他。

许欣的眸子扫过屋内，根本没在意所有人看她的神色，蕴着大颗大颗泪珠的眼里喷涌着濒临爆发的盛怒。

最终，她还是无奈地绕过她，走过去打开了房里的电视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