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孟夕媛
第二章

“那时,我因一部戏得了奖,同事们在Pub里开了聚会帮我庆祝。我和姐妹们在大厅玩得很开心的时候,突然瞥见坐在吧台前独自一人喝酒的他。当时我们公司的几个女艺人都认识他,纷纷跑过去跟他搭讪。他虽是一副放浪形骸的模样,却总是在三言两语的笑闹间将她们推开。当身边的莺莺燕燕都散去之后,我却意外地偷窥到他眼里的那抹黯然神伤。
“其实,他第一次跟我求婚的时候,我拒绝了。我当时想告诉他这些事,但又害怕他会永远离开我。我矛盾挣扎了很久,却最终还是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强占了这份幸福。”
说实话,她连现在孟夕媛人在哪里都不清楚,只盼着穆益谦真的如传说中那般神通广大,至少能让这件事不曝光。而至于许亦,她已经无力阻止这场伤害了。
“你误会了,不是……”
“芳芳给我看过那张照片,是从《新娱晨报》的记者手里拿到的。只是,我不清楚,许亦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
“老板说什么?”陆怡紧张问道。
“有这样的事?”芳芳有些不相信,但转念又觉得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这圈子里的事,都不是表面上看那么简单,她感慨道:“陆怡怎么也会变成这样!”
沈南乔也怔了一下,因为心知和他的另一层关系,所以,如今再面对这个阳光帅气的男孩时,也产生了一抹复杂的情绪。
所以,丁晴晴莫名其妙成了他的“初恋”。而她,却成了他这辈子,一次又一次地错过。
“后来,他就不怎么来了,可我仍旧守株待兔似的,天天等着那里,依旧望着那个没有他的位置出神。直到那天,他依旧喝得很醉,然后在我将他安置在酒店正要离开的时候,他突然拉住我的手,眼里竟无一丝醉意,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他的眸子像深渊一样,既吸引着我移不开眼,又让我觉得不知所措。
“李斌跟着一个影楼的摄影师当学徒,后来一步一步将我诱进娱乐和图书圈。那时候,他虽是我的男朋友,但为了让我可以拍广告拍电影,他怂恿甚至威胁我去陪一些导演和投资商,让我出卖自己的身体,从而博得更多的机会。后来,我的事业越来越好,接大片拍广告,成为影迷心中的玉女。李斌怕我不再受他控制,就跟踪我偷|拍了那些照片。”
沈南乔还处在不堪言语的震动中,夕媛似想起了什么,换上了一抹淡淡的喜悦,她微抬起头:“你知道我是怎么认识许亦的吗?”
“不好。”沈南乔扔下一句令人莫名其妙的话,又对芳芳道,“我们得赶过去,否则那小妮子就真的铸成大错了。”
韩宇见她似有什么隐忧,忙点头道:“怡姐临时召开的,副总要求公司里的多数艺人都要出席。”
“啊!”芳芳张着大口,一副诧异又不相信的样子。
韩宇忙移开眼神,只道:“等会儿要去参加陆怡的记者会,路过这儿顺便找您拿点电影的资料。”
她手上突然一顿,小勺子从纤细白皙的手指间溜开,勺柄与杯沿撞出“叮”的一声。夕媛仍是低着头,没有说话,但眼里明显有着如潮涌般的伤痛。
沈南乔赶紧扶住她,轻声问:“要不要先去医院?”
沈南乔听着心里一阵一阵紧,可夕媛白净无一丝血气的脸上毫无表情,似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只在说起妈妈自杀时,声音中透着哽咽,眼里闪过一丝陈年已久却刻骨铭心的慌恐和悲痛。
她还没反应过来,夕媛已经站了起来。许是坐了太久,站起来的一刹那头脑一阵发晕,身子一软就差点倒了下来。
芳芳点头,韩宇见两人神色紧张,也来不及问,疾步跟上:“我开了车,送你们过去。”
浓郁的咖啡上还旋着一圈细细的白痕,夕媛拈着小勺子,在咖啡杯里轻而缓地逆时针划转,微低着头,一丝忧郁情绪在眉眼间半隐半显。
夕媛微一皱眉:“李斌这些年总拿这些照片要挟我,我一直用钱塞他的嘴,他自己和*图*书也清楚,将这些照片给记者或者让许亦知道,对他没什么好处。除非,是有人从他手里拿到这些,然后……”
沈南乔已走上去,她脸上虽是涂了淡淡的胭脂,亦掩不住眼里的那抹伤痕和憔悴。照理来说,她现在应该在医院,而此刻一副精致容颜的她,让沈南乔生出不好的预感。
沈南乔没回答他的话,望着窗外的双眸突然一亮,急忙道:“停一下。”眼光仍追着那个走在街道上的倩影。
夕媛摘下墨镜,微有惊讶:“沈导?”
“你的孩子?”沈南乔忍不住问道。
陆怡插着手臂,侧身看着洗手台大玻璃镜里的小白,冷哼了一下:“那倒要看看,她到时候还能不能复出了。”
“这辈子,我最遗憾的事,是没有早一点遇见他,哪怕早那么一点点,我也不会让自己,成为一个配不上他的女人。”
“上次许亦约朋友聚餐的时候,一个叫白沫的艺人和陆怡差点闹了起来。后来,我在洗手间不经意听到她们的对话。”
沈南乔心里一震,见她搁在桌上的手已轻轻握紧成拳。
夕媛的眼神中,隐隐透露着孤苦,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一份幸福的那种孤苦。那低头的忧伤,像是掖着一生的无奈和哀凉。
“夕媛,你今天,是要去陆怡的记者会?”沈南乔虽有半分确定,却还是问了出来。
夕媛穿了一身长及脚踝的花色雪纺裙,外面披了一个及胸的小外套。脸上的妆容格外精致,一头如海藻般的长卷发柔软披下。冷艳而柔媚。
“陆怡召开记者会?”沈南乔的疑问脱口而出。
许久,夕媛终于开口,神思幽远,像是回忆起了上辈子的事:“我从小家境就不好。妈妈是下岗工人,靠着在家附近的学校门口卖摊点而支撑整个家。我爸爸成天沉溺赌博,要是输了钱就会喝得烂醉回来,然后拿我和妈妈出气,经常将我们打得伤痕累累。我的身上永远都有抹不去的伤疤,脸上经常红肿得好几天不能吃和图书东西。我十四岁那年,妈妈终于熬不住,喝下墙角那瓶农药,自杀了。那晚,李斌带我逃了出来。
“那你知不知道,这些照片是谁发给报社和许亦的?”沈南乔问道。
……
“原来,他说他那天是故意装醉的,还说他以前经常喝醉了然后躺在路边吹着冷风才醒来,可后来发觉有人为他盖上被子。他想知道那个让他靠肩的人是谁。所以,他在Pub发现了我,而那些我没有见到他的日子,其实他就在我的身后看着我。他说,我的眼神常常让他想起一个人。后来,他送各种花到公司,约我吃饭,陪我逛街,任何一个普通日子都能被他翻出一个莫名其妙的节日来送我礼物。他是那样浪漫的一个人,那样一个宁愿自己藏着伤也要让别人感受到温暖的人。我心疼他,更毫无保留地爱上了他。
夕媛点了点头,一手缓缓贴上自己的腹部,声音冷而决裂,像枝头结的冰霜:“我不能让我的孩子白死。”
“我一直以为你只是有些白目,却没想到心机这么重,老实交代,是不是有人教你这么做的?”陆怡手臂撑着墙壁,声音贴着她的耳畔响起,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车子行驶在略有些堵塞的大道上,两旁已是市中心最繁华的地带,露天餐厅、橱窗、街道上的时尚男女、斑马线两边的红绿灯,如果从高处俯瞰,这些东西都如微蚁可被忽略。处于浮华圈里的陆怡,许是在高处待得太久,从而忘了那些贴近地面的东西才是最真实的。
夕媛略有思索,但最终还是答应。
“可不可以聊聊。”沈南乔试着问道。
沈南乔一震,见夕媛眼里有彻底毁灭的绝然。
沈南乔刚想说什么,只见玻璃门被一道许久不见的高大身影给推开。韩宇看到沈南乔的时候也很惊讶,旋即余下一抹细微的尴尬和不知所措的神色。
沈南乔望着窗外,眼神幽远似虑,皱起的眉眼被韩宇从后视镜里尽收眼底。他顿了顿,才道:“沈导,你别和*图*书着急,陆怡的记者会是在下午三点,我们赶过去肯定来得及的。”
夕媛淡笑着摇摇头。
那个女孩之后很无聊,经常在他耳边念:许亦,我帮你追晴晴吧,你看看,你们多配呀。你别瞪我呀,大不了我免费帮你写情书。
“你说,夕媛到底是得罪了谁呀,要这样致她于死地?还有,那人手上怎么会有这些私密的照片呢,她是不是早就被什么人给盯上了?”芳芳追问。
心若残败不堪,何必在乎这副皮囊。
沈南乔无力地坐了下来,皱眉沉思了一会了:“只怕,这事和陆怡脱不了关系。”
“后来,我每一天都会去那间Pub,如果当天那个时段有通告,我也会让经纪人帮我推掉,开始的那几天几乎每天都可以看到他,他依旧是一个人坐在那个地方,喝着闷酒不跟任何人说话。我坐的那个位置,可以看到他最好看的侧面,一出神就是几小时,从未觉得人生原来还有这么美妙的时刻。只要他喝醉了,我就会偷偷跟着他,在他快倒下去的时候扶着他,让他靠在我肩上,然后将他送到酒店。
陆怡冷笑一声,声调陡转而下,笑看着小白问道:“你刚刚不是老问,到底谁是公司的一姐吗,那你现在说,到底是我,还是孟夕媛?”
“老板说,夕媛姐姐嫁入豪门之后,身价比以前涨了好几倍。他还说,不管夕媛姐姐什么时候复出,他都会力捧。”
“不是什么?”陆怡继续威逼,“是不是夕媛教你的?”
韩宇同寻常一样礼貌地向沈南乔点点头,沈南乔浅笑回应,算是打了招呼。芳芳自是不清楚两人各自隐秘的心事,看了看沈南乔,忙打破有些尴尬的气氛:“韩宇,你怎么过来了,不是约你明天来定造型的吗?”
“没……有,陆怡姐姐,我不是已经跟你道歉了吗?”
沈南乔不自觉地握住她搁在桌上微微颤抖的手,那触手冰凉的指尖,让沈南乔心里突然发颤,大抵不幸的人生各有各的不幸,上帝终是太残忍,m.hetushu•com•com让我们在接近幸福的那一刹那,覆手将我们又打入深渊。
“夕媛。”沈南乔从后面叫住她。
车刚停下沈南乔马上打开车门急急下去,扔下一句“你们先过去”给一头雾水的芳芳和韩宇。
“李斌是我的初中同学,他知道我的遭遇后就劝我和他一起离家出走。他说,外面的世界非常美,有漂亮时髦的衣服,有汽车和洋房,处处都是宽阔的马路,吃的是美味珍馐,是奢华而灿烂的天堂。然后,我跟着他,来到这个地方。
“我会阻止这些东西出现在公众面前的,相信我。”沈南乔坚定地看着这个令人怜惜的女子,突然萌生出一种力量,想要去保护她。
沈南乔离开后去了芳芳那里,芳芳在工作室焦急地走来走去,见沈南乔过来,一边问她有没有被记者跟踪,一边问夕媛的情况如何。
躺在床上的许亦并未睡着,他闭着眼睛,脑子里却浮现许多往事。沈南乔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个少年斜靠在扶栏上,微仰着头凝视着三楼拐角,其实是因为那个角落里,常常会出现一个塞着耳机,独自看着天空的女孩。
“没,没有,怎么会是夕媛姐姐,夕媛姐姐人这么好,她待人最好了。”
“小白妹,你刚刚是不是故意惹我,好让我在大家面前出糗?”陆怡将小白逼入墙角,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
那两人争执的声音仿佛犹在耳畔——
小白被她的笑吓出一身冷汗,哆哆嗦嗦地答道:“老板说……”
“那晚,他喝得很醉,我看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扶着门框差点倒了下去,鬼使神差似的,我竟毫不犹豫地跑了过去,只是想着,要让这个好似压抑着无限伤痛的男人,能有一个依靠。那天晚上,他朦朦胧胧地讲了很多话,说他很后悔,是他早知道了真相却没有告诉她,才让她受了这么大的伤害。
然而,夕媛只是淡淡地看着沈南乔,道:“沈导,这些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如果真有人想要将这些公诸于众,还不如我自己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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