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重相逢
第二章

沈南乔看着眼前这个刻薄的穆益谦,觉得很陌生。
“我有那闲心吗?一大堆记者早就盯上你们了。”穆益谦道,“沈南乔,你回来这么久了,我给过你足够的时间等你来找我,可你竟然置若罔闻,再这样下去,可别怪我没耐心!”
沈南乔一手抵着他靠近自己,一手拼命地挣扎着捶打他。他却灵巧地把她的双手反扣在背后,紧抓住她不安分的手。她脑中一片混沌,闭上眼睛,竟乖顺了起来。旋即意识到自己的妥协,不禁一皱眉,错过他嘴角掀起的一抹笑。
她摸摸自己的额头,烫得厉害。应该是昨晚在夜里站久了,导致着凉了。加上这阵子忙得天昏地暗的,和这些年的悠闲日子比起来,身体承受不住这么多折腾,终于生病了。
在一旁的韩宇疑惑道:“沈导,这是?”
伸手按开墙壁上的开关,屋内一下明亮起来,占了一半墙面的窗子被帘子掩着。客厅内摆着米白色的布艺沙发,沙发下面铺着一块大大的毛绒地毯,上面放着一本摊开的书籍,是她以前看的一本小说。沙发转角处立着一盏音乐触控的水晶落地灯。地毯旁边还有一个檀木矮几,放着两个杯子,她爱锡兰红茶,他爱泡竹叶青和毛尖。
但是她不知道,当时穆益谦得知这个状况时,像疯了一样奔到现场,看到医生说没有大碍才慢慢放开紧握的双手。
沈南乔往后退了退,与韩宇保持了距离。穆益谦见状,脸色稍有缓和。
沈南乔接过一看,是前几日自己救韩宇的照片,不是杂志上登的那些,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脸。她一怔,而后恍然大悟,原来那天自己已经被记者拍下,只是早被他处理了。
穆益谦气恼地把一堆照片用力一扔,哗啦啦的声音,散落一地,像极了两人那些分崩离析互相怨责的言辞。沈南乔一动不动,看着他疾速地打着方向盘,车轮胶皮磨着地hetushu.com.com面“咔”的一响,便如光线般离去。
“舍不得?”穆益谦见沈南乔一直看着韩宇的车离开,不禁发出冷讽。
“你试试!别说我放话阻断你的资金来源,就是我手上这些照片,一旦公布出去,你也应该知道后果!”
他抓着她的手臂紧贴自己的身体,头一低,便狠狠地吻了下来。沈南乔没有防备,一下子就被他挑开牙关,伸进深处辗转吮吸,一寸寸地掠夺。
“找你干什么!你不是希望我痛苦不快活吗?现在一切都如你所愿了,你还想怎么样?”
南乔一怔,转头看他,声音低沉,似充满了百转千回的无奈:“你真就这么恨我吗?”
她拿起檀木几上属于穆益谦的那个茶杯,轻轻搁在嘴边,里面似乎还有温软的热度,想起他的吻,嘴角不自觉地浮起一丝笑。
“有分寸?!有分寸还和他烛光晚餐!”穆益谦恼怒道。
光柱渐渐淡下去,车门一响,穆益谦从里面走下来。沈南乔看着他从暗处走来,轮廓渐渐清晰,那轻抿的嘴边,若有似无的笑。
曾经,对她来说,穆益谦就等于幸福,而这里的一切就是她爱情的模样。
三年前,当她无意间在他办公室里,听到他对父亲说的那番话,从此之后便永远也忘不了。那一个个字就像尖锐的钉子一样砸在心上,血淋淋地撕开自己爱情的丑陋真相。
第二天,沈南乔被一串急促的电话铃声催醒。客厅里的电话扯着高音在叫唤,她挣扎了很久才睁开眼。帘子被拉得紧实,看不清天光,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像是睡了很久,但都是密集而短促的梦魇。
父亲也喜欢叫她南乔,却带着一种沉重的低音。许亦喜欢连名带姓地叫她,像同学和死党。而穆益谦,每次叫她名字的时候,她心里总是会颤动。
是的,三年以来,她一直想问他,真的就这么恨自己www.hetushu.com.com吗?恨到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筹划一出爱情的阴谋,只为了报复。
转身的时候却不小心踏空了阶梯,幸好韩宇反应快,抓住她的手臂,扶住她正欲跌倒的身体,她刚想说谢谢,突然两束煞白的光柱射了过来。两人一怔,下意识用手微挡着眼,睁了睁,才看清前方停了一辆车。
沈南乔语气凉薄:“不关你的事。”
穆益谦倒是轻笑,一脸不屑。然后看向沈南乔:“沈导,不介意跟我谈谈吧。”
穆益谦看着她望向自己的眼神,霎时一怔,手指竟微微有些颤抖,真就这么恨她吗?他也无数次问过自己。他没有回答,而是拿出一沓照片:“作为投资方,我有责任提醒你,这类事情最好不要发生。”
“哦,我知道了。”她声音嘶哑,透着无限疲惫。芳芳在那头怔了怔,还来不及问她是不是生病了,就听见电话里传来一阵忙音。
她胡乱地换了身衣服,拿起包就往外走。她对这一带也不是很熟悉,走了几站也不见有诊所。路上仅看到的几辆出租车经过,也都载了客。手机没电,不清楚自己到底身在何处。只有漫无目的地走着,头又晕又重。
穆益谦觉得自己近来很反常,从前他很少用这种刻薄的语气说话,可最近他总是忍不住,心里难受得紧。他深邃的眸子定在韩宇身上,嘴边浮起一抹冷笑:“沈导,刚回来就有护花使者相伴左右,厉害呀。”
“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这条热热闹闹的街道,和他并肩走过无数次。也曾站在雨中寻觅他的身影,怀着最初的心动。
穆益谦轻笑,声音中却带着嘲讽:“沈南乔,别忘了你还是我妻子。”他扳过她的脸继续用力吻着,沈南乔的双手都被缚在身后,脚下被他压着根本使不上劲,她心下一急,用牙齿狠狠地咬他的唇,嘴里涌起一股血腥的味道。他吃痛地哼和-图-书了一声,她忙抽出自己的一只手,挣扎着推开他。他却丝毫没有放软,两人互相挣扎,在地上翻了几个身,跌出地毯。“砰”一声,沈南乔的后脑勺磕在了落地灯座上,一阵麻麻的疼痛瞬时传遍脑袋。
“沈导可真有闲情逸致啊。”穆益谦的语气里充满了讽刺和冰冷,沈南乔这才意识到自己和韩宇还维持着刚刚亲密的姿势。
“我明天就叫律师准备离婚协议书。”沈南乔不愿多说,正想离开,手腕却突然被穆益谦抓住。
她继续往里面走,推开门,房间跟她离开时没有区别,床上的被单还是她喜欢的淡黄色,枕头旁边额外叠着一个枕套,是她从小就要抓在手里才能安睡的旧物。衣柜里还挂着她留下的几件衣服。而他的大多是黑西装白衬衫,整整齐齐地挂在左边。一切都是似曾相识的模样,甚至还有弥留的Davidoff香水的气味,属于穆益谦的味道。
“对,你说得没错,我就是希望你痛苦,就是想要折磨你,让你不快活。”穆益谦几乎吼了出来,“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我提醒你,如果还想要拍你的电影,最好别惹恼我。”
她捶了捶右脑,晕乎乎地爬起来走到客厅,刚拿起电话,就听见芳芳急切的声音:“南乔,你怎么关机了,知不知道林方道要撤资?!”
“当着丈夫的面精神出轨,还说不关我的事?”
恍惚听见穆益谦着急地喊她:“南乔,南乔!”
她挂断电话,拉开客厅里厚重的窗帘,却突然被黑沉玻璃里倒映的影像吓了一跳,外面一片黑暗,不知道哪里来的一点朦朦的光亮映着自己——眼神黯淡,脸色蜡黄。
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是喘不过气来的哽咽。穆益谦感觉到冰凉的液体落到身上,停了动作,看着她。她闭着眼睛,呜呜地啜泣,周围是他炙热的鼻息,还有浓烈的血腥味。突然头一抽痛,在一阵天旋地转和图书中,她晕了过去。
“父债女还!不应该吗?”
“没有你的钱,难道我就拍不成?!”
无数个夜里,父亲微弱的声音清晰地萦绕在耳边:“你不可以这么做,我女儿是无辜的。”
穆益谦牢牢定住她,又吻了起来。她脑子一阵疼,腿上狠狠地一踢,两人都猝不及防地“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沈南乔挣扎着使劲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穆益谦,用力吐出一句:“穆益谦,走开!”
曾经空置的大楼现已住满了人,沈南乔站在电梯门口许久,最终还是不由自主地走进去,然后按下二十三层。电梯门缓缓打开,她犹疑了一会儿才迈开脚步,单薄虚弱的沈南乔站在门外,白色的灯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显得很憔悴。
沈南乔认出是那辆黑色的奔驰。
沈南乔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看了看韩宇:“谢谢你送我回来,关于剧本方面的问题,有想法再和我联系。”
韩宇握紧了拳头,正要争辩什么,便被沈南乔阻止:“这是我们电影的投资方,穆老板。”韩宇头一撇,将怒气化为一声冷哼。
曾经的自己在知道真相后就选择了离开,似乎是下意识地想要逃避,可再怎样自欺欺人,一切依旧还是来了,两人四目交接看到彼此眼中的恨和怒时,才知道,这一切原来都是真的。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走到这里,明明回来之后一次也没来过,却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无比熟悉和亲切。街道上有奶茶店,店里大多是打工的大学生。奶茶店旁边有一家蛋糕坊,她最喜欢吃这家的蓝莓芝士,从前和穆益谦散步经过,她经常循着香气给自己加一顿饭后餐点,然后在害怕变胖的后悔中被穆益谦宠溺地搂在怀里。
她有点恍惚,仿佛被扔进了旧时光里,回到了三年前。就像她并没有离开这么久,只是刚从外地拍完戏回来,窝在地毯上等着穆益谦回家。
周围的声音渐渐微弱,她仿和_图_书佛做了一场梦,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聊了一会儿角色和剧本之后,韩宇坚持要送沈南乔回去。他开车十分平稳,车内的冷气混着梅花的幽香轻凉地抚过肌肤,十分舒爽。他送她进了小区,绅士地下车替她打开车门。她笑笑,从后座拿出那束梅花,说了再见。
“你跟踪我?”沈南乔有些怒气。
心里不禁一动。
沈南乔半天才反应过来,芳芳说的林方道,就是那次见的林经理。也就是说,穆益谦被她激怒了,决定正式向她开战。
好一个父债女还,沈南乔永远也忘不了当时穆益谦咬牙切齿,几欲将人心撕碎的声音。他就用这样一席话杀死了她的父亲,杀死了与她相依为命的唯一亲人,杀死了她对亲情的全部承载。
沈南乔的呼吸急促起来,头昏昏沉沉的,半天才惊醒,心里不知为何有点害怕,只有逃跑的念头。脚才刚迈开,却被穆益谦急步走过来紧紧抓住。
“穆总,我想我有分寸。”沈南乔瞥了他一眼,语气冰冷。
她又何尝不恨他,不恨他啊?!
“吧嗒!”门突然被人打开。沈南乔吓了一跳,手中一软,杯子跌落在地毯上,软绵绵地滚了一小段距离。站在门口的穆益谦也怔了一下,看着沈南乔呆在那里,苍白的脸上映着一抹淡红,墙壁上的暖色灯光一圈一圈晕开,恍惚似梦境。
她最终还是掏了钥匙,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证明什么,就突然急切地拿出被自己藏在皮夹里层的钥匙,手抖着插|进锁孔,一转,只听到“吧嗒”一声,果然开了。
韩宇疑惑地看了穆益谦几秒,最终还是朝沈南乔点点头,然后驾车离去。
当时,沈南乔就木然地站在那黑沉沉的玻璃后面,看着自己的影子倒映在玻璃窗里就像沉在水底的珠玉。手臂发颤,整个身子不住地颤抖,掩着张大的嘴却不敢出声,任眼泪直直地打在手心,似人在噩梦中,不论怎么挣扎,却也醒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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