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意外的真相
第三节

齐律第二次出现在南家老宅,是在顾南城出门采购食物后不久,老宅里只留下南珂和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姨。阿姨想拦他,无奈拦不住,南珂见他找上门来,也不多说,挥了挥手示意阿姨离开。她跟齐律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了,脑子里印象最深的居然还是上次在顾南城公寓楼下瞥见的那一眼,心里不由得冷笑,果然面相这东西是极其不靠谱的。齐律生了一张敦厚老实的脸,可肚子里的小九九怕是比谁都多。
“这里是你父亲预备在你结婚的时候送给你的礼物,这套翡翠是你母亲的陪嫁品,价值不菲,还有这条蓝宝石项链,限量出售,非常适合你,这些都是他留给你的东西。”顾南城把铁盒子交到南珂手里,扶着南珂在边角的沙发上坐下。
他顺着南珂的视线望去,一下便猜到了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不动声色地问:“想知道密码?”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一种微微的不可置信,身为这个家的主人,似乎对这个家的了解微乎其微。
顾南城朝书柜正上面的时钟努了努嘴,道:“时间显示十二点零五分,密码1205,你在这个家住了这么多年,难道从来没有发现过书房的这个时钟是静止的?”
“终究是要分别的,只能成为彼此生命里的过客,又何必浪费感情在交往和分别上。”
顾南城拧眉想了一会儿,才说:“是个温婉平和的女人,你笑起来和你母亲一样漂亮。所以南珂,要多笑笑,那样眼里才会有阳光。”
只要向前踏出一步,也许就再也无法抑制。
不是南珂故意窥探顾南城的隐私,只是晨起她想去书房练字,找毛笔的时候无意间看到抽屉里有一大瓶安眠药,旁边还有相同大小规格的空瓶子三三两两地躺着,可见他已服用了多少药物。
“那几年……在那边是怎么过春节的?”
可顾南城的表情让她失望了,他眉眼间完全不动声色,摇了摇头:“我曾经在你父亲那里见过照片,这些东西你要自己保管还是仍旧放回保险柜?”
后来年复一年,她对这个问题就渐渐看淡了,也终于认清人心之间的麻和图书木和淡薄。有些事情,终归是强求不得的。
“不算习惯,当年你父亲设置密码的时候恰巧抬头看到时钟没有电池已经停下,时间定格了,他就顺着用做了密码。”顾南城说着便打开了保险柜的门,从里面掏出一个精致的铁盒子打开来,展示给南珂看。
他说着已经着手为她打开了蛋糕盒子,一圈草莓排在奶油之上,一看到就不忍心吃掉它。
南珂缅怀着,正有些伤感,突然瞄到书柜下方开了一小半的柜子,她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打开门,发现是个不大的保险柜。她从前怎么没发现这里还装着一个保险柜呢?里面放着什么东西呢?南珂正想着,已经伸手去按保险柜上的数字,一连串所有她认为可能是密码的数字都试过以后依然一无所获。南珂有些颓败地一屁股坐在地上,蹙眉想着,银行的保险柜也是,她一概不知道密码,也不知父亲是不是在里面留下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转眼到了大年三十,大街小巷都充斥着春节的气氛,走到哪里都能看到高高挂着的大红灯笼,大人小孩都穿上了喜庆的新衣,时不时有烟花爆竹声响起,在天空开出一朵炫目的花。南珂骨折的腿已经好了大半,依稀能小步小步地靠着自己挪动。她托阿姨买了两个灯笼挂在阳台上,仰头就能看到灯笼里的亮光。小时候父亲总会在庭院里挂满五颜六色的小灯笼,就像是萤火虫指引着道路,异常漂亮。
南珂转头望向他,状似无意一般地问:“你见过她吗?”
南珂蓦地看向他,明明眼里已经写满了渴望,可面上却一派平和。顾南城心里忽然闪过一丝悲哀,从前的南珂哪里会如此伪装自己,喜欢就是喜欢,讨厌便是讨厌,她的世界单纯得只有黑白两色。而如今的南珂也渐渐学会与世俗周旋,成为他和她父亲都不愿让她成为的那种人,终究还是将她逼上了这条路。
他垂了垂眼,兀自笑了一下,将手里的蛋糕放到桌上去看南珂的去向。厨房里南珂的背影映入眼里,他的心不由自主地一震。南珂一直都很瘦,像是飞一吹就会和图书倒下一般,幸而她有一双倔强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的神采就如同光明,能在黑夜里成为一盏明灯。
八年前,他将她送出国后,她就很少再回来青城,就连春节都是在异国他乡独自度过的。每到那个时候,她总是会反复问一个问题:父亲和顾南城难道从来都不会挂念自己吗?像自己挂念他们一样,为什么从来都没有一个电话,连祝福也吝啬于给?
饭后,南珂一个人坐在父亲的书房里,这书房说大不大,可满满一柜子的书籍却将屋子装点得书卷气十足。小的时候南珂偶尔顽皮,会到书房来找东西玩。父亲最怕的就是她弄脏了这些书,父亲是个极爱书的人,虽说在外人眼里不过是个商人,可在南珂看来,父亲也是个有文化的商人。
她手里端着弄好的菜转身,见顾南城悄无声息地站在自己身后吓了一大跳,忍不住不满地道:“怎么不出声?快吓死人了。”
“你做的?”顾南城瞧了一眼她手里的菜问。
南珂想了想,还是把铁盒子放到了顾南城手里:“这么贵重的东西,我自己收着不放心,还是你替我收着吧。”
顾南城应了一声,随口说:“路过你从前常去的那家烘培店,就进去捎了一个回来。大过节的,没有礼物可以送你,你将就着吃,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这种口味。”
南珂有着与她年龄极不相符的心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初顾南城执意要送她离开,导致她对所谓的情谊看得异常淡泊。一听她说这话,顾南城心里难免有些自责,他习惯性地想拍拍她的头,最终却还是忍住了。
齐律没料到南珂会说这些,心里一惊,不由得沉了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过是想帮你而已,你反倒不识好人心了?南珂,你道行太浅,根本就不是顾南城的对手,别被他一两句话就迷惑了。他不是什么好人,他若是好人,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和顾南城在这里回忆过去,还是增进感情?你父亲的死因还不明,你倒是跟嫌疑人走这么近,怎么,还是敌不过心里那点欲望?”齐律说起话来www.hetushu.com.com毫不客气,甚至还有些尖酸刻薄。他的本意不是这样的,可见到南珂平和的表情,心里似有一股无名之火升起,言语间便不自觉地变了味道。
南珂惊呆了,就如她不知道书柜下还藏着一个保险柜一样,她同样没有注意到书房里的时钟竟然是不会转动的。她呆了半晌,电光石火间忽然想起银行保险柜里那串所谓的密码,突然问顾南城:“我爸爸……一直有这个习惯?把时间当密码?”
顾南城愣了愣,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句,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对她点点头:“早点休息。”关了房门,又在门口站了很长时间。对他来说,在同一个屋檐下,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已是一种莫大的幸运。
“你还买了蛋糕?”
两个人就这个问题僵持了足有十几分钟,最后达成的共识是阿姨只负责一日三餐,其余时间不必留在公寓照顾她,但薪水依旧按照之前的约定支付。南珂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毕竟要说服顾南城实在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他能做出妥协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
南珂眯着眼睛,笑得齐律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听到南珂说:“齐律,你接近我究竟有什么目的?一而再再而三地挑唆我和顾南城的关系,是想看我们斗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你或者你背后的人渔翁得利?”
“一个人吗?”
在南珂的记忆里,老宅甚少有如此安静的时候。过往家里用人三五个,便觉得虽然是这么大个宅子,可还是有些人气的。如今人去楼空,她坐在偌大的客厅里,似乎连说话都能听见回声。顾南城正系着围兜在厨房里忙碌,时不时有刀子发出的剁菜声传来。这感觉十分奇妙,南珂从来没有见过顾南城下厨,也不知道他原来竟会做菜。她对他的认知仍停留在很多年前,分开的这些年,彼此各有改变,也不再是自己认定的记忆中的那个人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这么多年以来,顾南城每日即使服用安眠药也仅仅能睡四五个钟头。常年如此,安稳的睡眠对他来说几近奢侈。
“明天我们回老宅吧。”顾南城突然说。
和图书这下南珂有些迟疑,没有马上回答,踌躇了片刻才说:“可以让人送来。”
顾南城点了点头,南珂这时候的表情让他微微有些心疼。这个女孩自出生起便没有见过母亲,在许多女孩还躲在母亲怀里的时候她就必须独自坚强。那么多缺失的爱,他用力想要为她补回来,可每走一步,便会发觉这想法有多么力不从心。过去的已经过去,未来的还没到来,而他能为她做的,少之又少。
顾南城沉默着按下四个数字,保险柜的门“吧嗒”一下就开了。南珂惊奇地问:“你怎么会知道密码?”
信赖变成怀疑,习惯的可怕在于下意识,可也会在一瞬间分崩离析。她到现在才发现,他们的信任只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幻觉,信任这东西,顾南城从来就没有给过自己。
顾南城笑着揉了揉她的头,起身按原位放回了保险柜。南珂望着他的身影,说不清心里是释然还是已经无念。他一直用谎言欺骗着她,不管是八年前还是八年后,他都像个谜一样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她被他看得通透,而她对他却仿佛一无所知,就连如今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她都已经无从分辨。
南珂的手指一一抚摸过里面的珠宝,看得出来已经被珍藏了有些年岁,可仍然无法掩盖珠宝本身的光泽。她拿起其中的一个翡翠镯子,晶莹通透,举起来问顾南城:“这个……是我妈妈戴过的?”
南珂点点头:“国外不过春节的。”
南珂放下筷子,抬手托住下巴回忆了一下,才缓缓地说道:“煮一碗面,对着圣诞树许一个愿,然后将面条吃光光。”
“我叫的外卖,当然不是我做的。”她睨了他一眼,绕过他慢慢走向餐桌。顾南城一路跟在他身后,终于知道心里满满的像是要溢出来的东西是什么了。是温暖,是渴求,是想要不能要的欲罢不能,只要她在他身边,便是他天大的幸福。
“那你的一日三餐怎么办?”顾南城看着她又问。
南珂的眼里闪过一丝光亮:“真的?”
这天顾南城提早下班回家,进家门时的第一眼便瞧见了阳台上的灯笼,感觉自己一下子仿佛回到和*图*书从前住在南家老宅的那段时光。每年一到春节,老宅就异常热闹,那时南珂总喜欢晚上在庭院里乱跑乱跳,翩翩起舞得像只美丽的蝴蝶。他一直都知道,南珂是蝴蝶,有时候飞起来便再也捉不到了。
“那你就是好人了?”南珂反而笑了出来,摇着头说,“我有自己分辨是非的能力,齐律,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也不管你是被什么人指使来接近我的,总之,我不想跟你再有任何瓜葛,请你现在立刻马上离开这里。”
饭吃到一半,南珂舔了一口奶油突然不动了。顾南城问她怎么了,她呆了一会儿才说:“已经很多年没和你一起过春节了。”
收拾完厨房后,顾南城送南珂回房间。南珂的房间正对顾南城的房间,只隔着一堵墙,房间不大,但看得出是经过精心设计的。墙上挂着从前南珂最喜欢的画,窗帘亦是她钟爱的淡蓝色。南珂第一次进入这个房间的时候有些恍惚,感觉心里被什么东西充斥得满满的,却又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滋味。也许是感动,也许是其他什么。
“我母亲……是个怎样的人?”
“看上去你似乎过得不错?”齐律将南珂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毫不客气地在南珂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依旧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坐过的位置,当时南珂只觉诧异,现在更平添了几分厌恶。
顾南城的心有那么一点酸涩,他心疼地问:“为什么不多交些朋友?”
顾南城点了点头,像是被南珂微小的快乐所感染,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突然才发现,原来想要快乐并不算贪心,那只是种本能,跟着心走,根本不由自己的情绪所控制。
“有事?”南珂挑了挑眉,放下手中的书籍,靠向背后的沙发。
就在顾南城要关上门的时候,她不自觉地开口说道:“安眠药还是少吃一些好。”
“怎么坐在地上?会着凉的。”顾南城一进门便看到南珂席地而坐,不由分说便将她扶起来。她站起来后却有些抗拒地推了推他,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顾南城一挑眉:“你可真敢说,外卖?那些不知道添加了什么乱七八糟佐料的东西你就不怕吃出问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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