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七夜 急景凋年
02

蒋易森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她。
他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可身体却是紧绷在一起的,她低头一看,他的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表情很痛苦。她吓坏了,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失态,急忙摸了摸他的头:“你怎么了?生病了吗?快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她蹙起眉,静候着下文。
太阳穴隐隐作痛,脑子里却一片空白,她记得自己和郑谦予在居酒屋喝酒,也记得是他送了她回家,可为什么记忆力还有蒋易森的身影,他仿佛也出现过。
江邑浔坐到一侧的单人沙发上,盯着他,冷不丁脱口道:“你什么时候开始胃疼了啊?”
她敛了神色,重新持着毫无波澜的嗓音:“走吧,该上班了。”
梦醒时分。
江邑浔眼锋一扫,不以为意:“女人又不是生下来就要给男人做吃的,我是心情好,乐意与你分享。”
“你们一起。”他说着重新发动了车子,江邑浔想了想,也对,总不能独自霸占了选题,和裴安琪分一杯羹也不赖。何况自从两人有了一次交心的谈判,她直觉裴安琪不会抗拒她的了。
“有,有的。”她匆匆跑回楼上卧室,翻箱倒柜找出一些自己常吃的肠胃药片,和_图_书又倒了水走回去,跪倒在他身边:“快点把药吃了,要是还疼,你别不好意思跟我说,我送你去医院。”
“你在前面放我下来吧。”
“是,”他双手紧紧攥着方向盘,嘴唇紧抿,“我很不愿意听到这种口气提起她,尤其是出自你的口里。”
“除了工作,我就不能约你吗?”
她一脸正色,蒋易森却笑了:“我记得江记者一开始似乎很想和我有什么不良的影响,怎么,现在却怕了?”
“疙瘩汤,不知道胃病能不能吃。”她把碗筷搁在餐桌上。
否则为什么心里面会那么难受呢?
她默默地收拾好碗筷,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到上班点了。换了衣服下来,蒋易森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餐桌旁翻杂志,都是她买来的专业书,他也一本正经地浏览着。江邑浔在楼梯口停了下来,不由皱起了眉,隐约觉得不对劲,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怎么就让他堂而皇之地登门入室了?他又怎么如此理所当然,甚至相当悠然自得,翻着她的杂志,等着她更衣,然后两人一起上班?
江邑浔反倒乐了,勾着嘴角幽幽地问:“怎么?戳着你痛点了?你就那么不愿意m•hetushu.com.com我提起她啊?”
她蓦然睁开眼,壁灯还开着,天却已经亮了。
“工作吗?”
像被人捂着,闷闷的,喘不过气一样。
江邑浔迅速抓住扶手:“你干嘛?”
蒋易森幽幽抬起眼,也直直地盯着她,嘴角不动声色地浮出笑意来。江邑浔被他看得心慌,顿时反应过来自己的失误,忙不迭站起身:“我去给你做点早饭,昨晚多谢你照顾了。”
“做的什么?”他走过去。
“蒋易森!”她脱口叫出他的名字,千算万算,却没算到他换了招数,她一时招架不急,难免有些失了分寸。
“恒味工厂的事,不感兴趣吗?”
蒋易森拉开椅子坐上,低头尝了一口。江邑浔托着腮帮子坐在他对面,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的表情,有些期待,又有些担忧。
蒋易森转过身来,抓住她的手,头一低,直接从她掌心上含住了药片。江邑浔脑中轰地一声炸了,从掌心处传来一股又一股的热潮。蒋易森胃疼得很,眼睛盯着她另一只手里的杯子,艰难地催促:“水。”
她起身下床,趿着拖鞋往楼下走,浑身酒气熏人,自己都嫌弃地捏住了鼻子。一头钻进洗浴间冲澡,水hetushu.com.com花四溅,脑子竟一点点清晰起来。不对,蒋易森一定是来过,是她给他喂的水,她记得。
车子一个急刹,停在了路边,蒋易森的声音凉凉的:“下车。”
走到一半,车子又倒了回来,蒋易森按下车窗扬声道:“下班没有约会吧?”
她的车还停在居酒屋的停车场,尽管眼下千万个不情愿,可还是不得不钻进了他的路虎上。蒋易森察觉到了她的警惕,便也沉静下来,一路上两人都没有交谈,直到车子快要驶入电视台大门。
他是不是对她说了什么?
蒋易森也不在意,他习惯了她持着武器和他说话的样子,不是故意挑衅,就是刻意勾引,现在细细回想起来,竟觉得有几分可爱,却又难掩心酸。如果不是受过伤害,如果不是害怕再受伤害,谁会愿意戴着盔甲生活,又不是上战场,谁想拼个你死我活。
“你说的对,我们分开进去比较好。”
“我帮你请假吧?”
“别吃了,吃多了也不好。”
她这才回过神,把水杯送到他唇边。
“没给男朋友做过吃的?”蒋易森喝了口汤,挑着眉看她。
“没事,”蒋易森用手抵着胃说,“一会就不疼了。”
他沉默下来hetushu•com.com,不再说话,专注地吃完了一碗,尽管肠胃还在抵抗着叫嚣,可他却面无异色地把汤都喝得一滴不剩。江邑浔也有些微微触动,他不说话,她也不吭声,看着他吃完就去端空碗,蒋易森抬头看着她标致的下巴:“再添半碗吧。”
心落了回来,江邑浔忍不住在心里头朝他翻了无数个白眼,脸上却渐渐浮出笑容来:“多谢蒋总照顾,只是工厂后续都是裴安琪在跟,不要紧吗?”
蒋易森半睁开眼,有气无力地制止:“有胃药吗?”
“我不介意。”他正视着她,突然冒出这一句来,似真似假,让人辨不出来。江邑浔怔了半晌,突然有些心烦意乱起来,捋了捋头发,半天不知道怎么接茬,只冷哼着嘀咕:“才去上过前任的坟,也不怕尸骨未寒。”
江邑浔撇了撇嘴,拉开车门轻轻跳了下去,关车门时,她瞥见了他正深深看向她的目光,很晦涩,不明白是什么样的情绪。她倒着退了几步,然后猛地一转身,闷头朝前走去。车子缓缓发动,从她身边飞驰而过,她停了下来,忍了半天才忍住没把手里的手机给摔过去。
他胃不好,就做点容易消化的面食,打了鸡蛋,揉了点面,就着一锅开水www.hetushu.com.com下了点疙瘩汤,几片菜叶子飘着,绿意盎然的。
她的心跳砰砰砰地加速起来,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是该叫醒他,还是让他继续睡。她呆若木鸡地杵了一会儿,旋即想到去做早餐,刚转身要走,她听到了蒋易森发出一声不适的呻|吟。她又折返回去,用手指捅了捅他的肩:“蒋总?你醒醒?”
“陪我去个地方。”
江邑浔的表情僵了几秒,旋即迅速堆砌出笑容来,扭头冲着他莞尔:“人言可畏,蒋总不怕,我却是怕的,我怕别人说我借着蒋总上位。”
匆忙穿好浴衣走出来,本想着找点他来过的证据,却一眼看到沙发上躺着个人,一动不动的,竟然是睡着了。她轻手轻脚走过去,探头看了看埋在沙发里侧的那张脸,果不其然,是蒋易森。
“我怕人会误会,对蒋总影响不好。”
蒋易森洗漱的时候还觉得恶心反胃,可走出洗手间,看着江邑浔捧着碗走出来的时候,他把所有的不适都忍了回去。这样的画面,他多久没有见过了,他还记得她学做饭时的样子,手忙脚乱,鸡飞狗跳,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到现在可以孤身一人行走四方,他的小女孩真的长大了,变得太多,他根本不敢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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