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留不住的永恒
第七节

她为此觉得庆幸,却又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正慢慢被碾碎。
那件睡衣她从没穿过,他看着那比她身形大许多的衣服,忽然仿佛什么都懂了。
漫长的忙音过后,他听见了一个男人陌生的声音,他有些怔忡,却很快回神。
她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特别温柔,彭俊看得走神,过了很久,清清嗓子:“其实有件事,我没有告诉你。”
他给Cindy打了个电话,按号码的时候,他的手微微在抖。
陆路发作入院那天,彭俊在手术室外拨通了沈世尧的电话。
但她告诉自己,陆路,你不能回头。
不能回头,因为就算回头,也无法走回最初。
这个世界上,大概再也不会有比他更自恋的人了吧。
也是,这大概是上天对她最大的温柔。一点也不坚强的她,竟然能够孕育出这样坚强的生命。
“因为你爱我。”
“你问我为什么帮你?”丁辰失笑,“因为刚才我见她的时候发现,她可能真的爱上你了也和_图_书不一定。当然这只是我的直觉,是不是,你亲自去验证吧……这世上已经有这么多人不幸,我希望她得到幸福,比世界上的任何人都幸福。”
她沉默。
多讽刺啊,曾经她拼了命都要回来,而如今,却也是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
陆路将那只手机丢进垃圾桶。
他顿了顿,似乎在等她的反应,见她表情没有变化,才说下去:“所以我帮你,是基于这样的私心。啊,讲出来总算安心一些……”彭俊大笑,“不过你不必担心,我也知道那句话老话,做人不能趁人之危,所以等你生下他之后,你可以慢慢考虑,我们是否能够试着在一起看看……你放心,我会好好对待他,不论他的爸爸是谁。”
他用练习过多次,平静的语调对他说:“您好,请问是沈世尧先生吗?您的太太即将生产,我希望您能尽快赶过来,见证这个生命的奇迹。”
他看着她的眼睛,非常诚恳:“我说‘和-图-书四海之内皆兄弟’是骗人的,Lulu,世界上才没有完全没有私心的男人。我曾经非常喜欢你,可以说是一见钟情……”
他用了英语,说到“miracle”的时候,他的尾音有些颤。然后他听见电话忽然被挂掉的声音,他愣了一下,渐渐笑了。
走不回戛纳五光十色的夜,为这段关系画一个漂亮的起点,也无法抹不掉在那套噩梦般的公寓里曾流过的绝望眼泪。
“因为她的妈妈在怀着他的时候满世界跑,他都健健康康。”
回到法国,在赶去戛纳与彭俊汇合之前,陆路去买了一支预付费手机。
她走得很快,忽略行人好奇的神色,忽略沿着两颊淌下的热泪。
但身为一个男人,既然无法为你抹去脸上的泪珠,那他唯一能做的,便只剩帮你找到那个可以的人。
“你没有撒谎。”
大概一周后,陆路跟着彭俊搬到了普罗旺斯。
然而告白当晚,彭俊目睹的某个画面,却让他在一瞬间,死了hetushu.com.com那颗仍有期待的心。
站在街道的某个角落,她终于鼓足勇气,拨通了那个号码。
她从没有听过沈世尧那么失态的声音,像是一个无助却又无法发脾气的孩子。
他试图握住的,不过是残留的妄念,又或是永世不可捕捉的虚空。
在短暂的忙音后,她听见沈世尧几乎失控的声音:“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接你。求求你,告诉我……”
她甚至听见他声音里的哽咽。
她的姿态是他从没有见过的温柔,一年半前相识时,他欣赏且喜欢她的淡然与独特,却不知道,她原来可以这样的温柔。
良久,她好不容易稳住情绪,深呼吸一口气,说道:“喂,沈世尧,听得见吧,我可以撒个谎吗?嗯,不,大概需要撒两个……”
她闭上眼睛,任由眼泪淌下来,怎么都止不住。
过了很久,她才轻轻地说:“谢谢你,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会仔细考虑的。”
而其实,陆路不是没有表情变化,而是已经hetushu•com.com彻底呆住了。
广播里开始通知乘客登机,陆路扶着自己的后腰站起来,准备离开。
“我在巴黎。还有,我会生下这个孩子,好好抚养他长大。”
那么,便只能往前走。
闲暇时聊天,彭俊看着她笑言:“我有时候在想,这个小家伙长大后一定特别坚强。”
电话忽然被挂断了。
那样令人心碎的表情,怕是世上任何的男人看见,都想把她揽入怀中吧。
陆路失笑。
然而刚过安检,她便听见身后有个声音在叫她。
“为什么?”
根本没有追回一说。
她哭着哭着却笑了。
而她也差不多正式进入了待产状态。
他站了多久,她就哭了多久。
原来他又错了,那些一时的错过,便是永远的错过。
那些细碎隐忍的哭声令他觉得恍惚,甚至忘记本来出门是要做什么。最后,他木然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还记得那晚起了很大的风,但他的心情却格外轻快。洗过澡,他忽然想起公文包遗落在客厅,推和-图-书门出去拿,途中经过陆路的房间,便从半掩的房门外,瞥见她正抱着一件看上去有些滑稽的卡通睡衣,偷偷掉眼泪。
她能听见身后传来的骚动,沈世尧一定是试图冲进来找她吧,但身在这个充满规则与秩序的社会,就算是他,有些事情也不能强求。
她绝望地闭上眼。
她的心,遗失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她没法再找回来。
Lulu,我相信你知道的话,一定会责怪我的吧?
终于她成功登机,彻底摆脱沈世尧,然而当飞机起飞的刹那,她却有一种感觉。仿佛此刻离开的不再是她,而是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躯壳。
陆路的航班是第二天上午的那班,选这班飞机没有别的理由,只因为可以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
“沈世尧吗?”握着话筒,丁辰的声音十分平静,“刚才我见过陆路了,她听说我车祸的消息回国看我,现在已经离开了……是的,她坚决不告诉我酒店地址和航班号,所以如果你想见她,大概需要守在机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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