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片刻，Cindy抬头看向陆路的眼睛：“就按你说的做。对了，今天陆先生那边也打电话过来了，我们的想法刚好不谋而合。”
录音棚设在城中著名的文化区，离公司有一段距离。陆路带着清珂赶过去时，刚好碰见才录完音出来的Author和他的经纪人。
“噢，那么你想表达的是什么？”
顿了顿，陆路听见电话里丁辰示意下属出去的声音，半晌，丁辰才清清嗓子道：“嗯，我知道。他公司授意的，他也问过我的意思，我默许了。”
“……怎么了？”
手机似乎在震动，伴随着刺耳的音乐声，然而陆路只觉得五感尽失，她不会动，也无法出声，只有一个念头在脑海中不停反刍——要是爸爸在，就好了。
开门的是费南雪的经纪人，陆路刚要打招呼，费南雪已推开里间的门走出来，冷冷地扫视她一番：“哟，靠炒绯闻博关注的婊子经纪人来声讨我了？”
话音未落，门口已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从办公室出来又是一场硬仗，好在忙到下午，所有准备好的托词抛出去后，虽然媒体大都持怀疑态度，但碍于拿不出切实证据，只好暂时沉默观望。
敲隔壁录音棚门的时候，陆路的手有些抖。Nancy她当然知道，和Author同公司的一姐，全名费南雪。作为少见的实力偶像派歌手，最近几年风头很劲，几乎横扫所有音乐颁奖典礼。当然和名义一样，她的脾气也很大。而因为当初总被绯闻很多的花瓶前辈打压，直到如今，她都对炒作很不屑。所以就算清珂不说，她大概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陆路hetushu.com.com一怔，厌恶地移开双眼，撇下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清珂，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电话声终于停下来，陆路机械地推开门，走出去。她没有看到手机屏幕上来自沈世尧的那串未接号码，自然不知道，这只是另一场风暴的开始。
决定要发片后，除了需要为新专辑找合适的制作人，陆路还要在正式开录前陪清珂去试试音。
“你别这么说，我听着难受……你以为我乐意吗？我看到那个女人就恨不得跳过去掐死她，不过我是真没办法了，那天鸣笙生病我去照顾他，出来的时候被媒体拍到了，不是背影也不是侧面，是正面，这新闻要放出来我爸非和我断绝关系不可，你知道他最近身体不好，万一出了什么事……所以鸣笙主动站出来说愿意以和今年要力捧的女歌手传绯闻做交换，希望公司把这些照片压下去，公司答应了。”
“一点小事，”录音师讪笑，这样欺负新人的事他见得太多，也就不算大事，“刚才Nancy姐想用这个棚，我说有人了，Nancy姐不信，非要来看，清珂出来解释，两人说话时可能有些误会，稍微擦碰了一下，不碍事。”
一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清珂印着五指印的泪颜和录音师尴尬的笑容。
“哈哈，认识你这么久，我才知道你这么大度，都快赶上电视剧里的正室太太了。”
清珂进棚录音，陆路留在在外面等候。想了想，仍觉得心中憋闷，便跟录音师打了招呼，到洗手间给丁辰打电话。
同事也很同情她：“据说电话打不通，Cindy姐已经派人去和*图*书她登记的住址接人了，应该很快就到。”
“您……刚才说什么？”陆路抬头，眼中有错愕。
只是不知为何，再看仔细看那照片中的人，那熟悉的轮廓与睡容，陆路脸上的微笑不觉僵住。他突然回国，处心积虑来到自己身边，口口声声地说要为自己做些什么，最后却不声不响搭上自己手里的新人。这是费尽心机创造机会要将她打造成金牌经纪人？
到了公司，陆路直奔Cindy办公室，见她来，Cindy也没问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只问她准备如何处理。陆路知道，Cindy不在意真相。更准确的说是，没有人在意过程，大家只看结果。
“怎么讲？”
“我们先发制人，主动发声明澄清。鉴于照片没有拍到正面，所以就说陆先生喝醉了，清珂替他系安全带便好，反正这个角度看上去很像那么回事。至于清珂和陆先生的关系也不用特意撇清，清珂是新人，多些关注度并不是坏事，如果媒体实在要追问，就说两人暂时只是朋友关系，不过若是今后有什么进展，公司也会支持与祝福……您看这样如何，Cindy姐？”
陆路冷笑，还真是用心良苦，只是她却无心再思考更多，因为那之后的一周，她几乎忙得人仰马翻。
感觉到陆路的沉默，丁辰连叫了她几声，正好有别的电话进来，陆路一看是录音师，连忙冲丁辰道：“我这边有事了，晚些再说。”
是那天美玲让清珂开走的车没错，但拍摄的角度却非常暧昧。照片中两人虽然脸贴在一起，但鉴于没有从正面拍到，便不能一口咬定这是在接吻。不知为何，陆和图书路忽然松了口气。
陆路走过去瞥了一眼，微微勾了勾嘴角，这便是Cindy期望看到的，比起公司花大量财力去宣传，偶尔一条花边新闻的杀伤力更大。至少现在关注娱乐八卦的人都知道，有个叫清珂的新人可能傍上了远航的新任执行总裁。
“没有，”陆路摇头，望着Cindy漆黑不见底的瞳孔，“Cindy姐还记得我刚转来做助理时，你告诉我的话吗？你说，在我们所生存的世界里，不需要真相，只需要八卦。所以，我只想提问，但并不需要答案。”
似乎是沉默了片刻，Cindy微笑着点头：“你说得对，这也是我为什么喜欢你的原因，因为你没有无聊的执著。好了，去做你该做的事吧，下个星期你会更忙的，因为老板决定，不做EP了，直接发碟。”
美玲从没遇过这样的情况，上次在戛纳发生的一切已是她碰到过的最大的一桩绯闻，如今被Cindy推向人前，她几乎两腿打颤，接完三个小时的电话，整张脸的血色也去了大半。
清珂低头死咬住嘴唇不说话，陆路打量了她一会儿，转身对录音师道：“我知道了，那我去跟Nancy姐澄清一下。”
“Lulu姐呢？”美玲苦着脸问身旁的同事。
恒一的老板据说姓周，但陆路从没见过，传说老板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陆路好奇心不多，也从不探究。
“那你出去吧，吩咐大家尽快准备，今天之内把事情处理好。”
“真恶心。”陆路怒极反笑，然而转念一想，清珂的事又何尝不是一个道理，说到底，他们不过是一种人。为了爬上顶峰，无所不用其ｈｔtｐs://ｍ.heｔｕsｈu•com.coｍ极，全然不顾践踏了多少人心。
今天客人还真多，陆路困惑地走向玄关，一打开门，便看见Cindy的助理一脸焦急：“Lulu姐你手机不通，Cindy姐来叫我接你过去，清珂和陆先生今早被爆出在车内接吻，公司的电话要被打爆了！”
“清珂再漂亮也是个新人，没有记者会想要跟拍；而陆先生刚回国，虽然作为远航新上任的执行总裁在业内有很高的关注度，但他毕竟不是圈中人……”
“Author，你好慢，人家等得好辛苦……”是嗲死人的语气。
十分钟后，陆路已身在车上，一边听Cindy的助理继续解释具体情况，一边打开了那张所谓的“接吻照”。
从上午八点开始，Cindy办公室的座机就没有停止过响声。起初Cindy还会微笑着接起来与对方打太极，到后来，直接转给美玲经手。
没过下午四点，美玲便指着屏幕对陆路尖叫：“陆路姐，清珂半年前选秀活动获奖的现场照片又被放出来了，就连念的哪所高中新闻上都有些写！这群记者挖八卦的效率真不是盖的！”
陆路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在咯咯作响，五脏六腑仿佛要燃烧，疾步上前想要理论，费南雪的巴掌已带着强劲的掌风刮过来：“别过来，下贱是会传染的！”
然而人只有跌到深渊，才知道这世界的至寒。
陆路一怔，久久才回神，点头道：“我知道了。”
“阿嚏！”陆路一边守在厨房等牛奶热好，一边准备打开手机浏览器刷今天的新闻，没想到却突然打了个喷嚏。而一旁的丁大小姐早已因为太饿，开始不耐烦地嚷嚷：“和-图-书你家的燃气灶应该升级了！热牛奶这么慢，质量肯定有问题，等我改明儿给你定一台新……”
“今天的照片，其实Cindy姐找人拍的吧？”
爸爸还在，她就不用看任何人脸色，没有人能够欺负她，更遑论，侮辱她。
“好的。对了，Cindy姐，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
电话通了很久丁辰才接起，听声音，像在处理公事。陆路知道不合时宜，却少见地按捺不住：“杜鸣笙今天跟个做作得要死的女人在录音棚这边打情骂俏呢，别告诉我你早知道！”
“听力太烂？还是人太蠢？算了，无所谓，那我就再说一遍，听好了——这里不欢迎你，婊子的经纪人！不过这么下三滥的炒作手段，倒是跟你的水平很般配呢。”费南雪高傲地抬起下巴，目光锐利。
是这样了，当你千辛万苦爬到高处后，你最想做的，绝不是发誓不再践踏他人，而是将自己承受过的，百倍千倍地践踏回去——践踏那些和曾经的你一样卑微的人。
因为丁辰的缘故，陆路向来不喜欢杜鸣笙，但此刻狭路相逢，秉承基本礼貌，她还是准备和他打个招呼。没想到还没开口，一双手臂已经像蛇一样暧昧地缠上杜鸣笙的胳膊。
说罢，挂掉电话朝录音棚一路飞奔。
一瞬间，陆路觉得眼前一黑，良久，才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等我去跟我朋友交代一声，马上下楼。”
陆路被扇得眼冒金星，踉跄了几下，才勉强站稳。她想哭，却哭不出来，只觉得羞耻得几乎要钻进地缝。直到费南雪带着经纪人仪态万千地离开，她也依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有如一尊雕像。
“你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