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许唯星话虽说得这么客气,可她自个儿在那儿掏钱包,掏着掏着愣是什么也没掏出来。最终不禁眉头一皱:“我的钱包呢……”
看客们用异国语言或起哄、或叫嚣、或加油,许唯星思绪一晃,就又回到了喧闹的酒吧,放眼望去,卓然刚喝到盛酒器的一半,这时已经有一名参赛者连连摆手示意自己要退出。
“喵……”项少龙竟还真的应了一声。
五年不见,他的嘴真是越发的毒了,许唯星不是对手,索性重新盯着电脑屏幕,两耳不闻窗外事。
“你酒量什么时候变这么好?”许唯星为了掩饰些什么,语气有点刻板地问。
许唯星听完,笑着笑着就哭了——那是她和晟峻彻底分手以后,她第一次哭。从高中时代就开始的恋情以那种方式告吹,说不难过是假的,只是谁都好面子,尤其是许唯星,越是难过,越要在外人面前表现得一点也不在意,因为她一直坚信,报复一个人,就是要过得比他好。
自己效力了这么久的公司竟然在抢人才方面输给了晚起步几十年的凌亚?许唯星着实纳闷,“为什么?论行业地位、论国内销量、论个人发展前景,凌亚都输赫勒。除非……”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除非凌亚开的薪资比我们这边高很多。”
街道两旁既有传统的扫帚酒吧,也有门口斑驳的墙壁上贴满黑格尔、席勒这类当地名人的头像的现代酒吧,白人面孔居多且穿着随意,只有许唯星和卓然就这么穿着正装来了——出差嘛,行李箱里全是单调又刻板的黑白灰。
许唯星顿时就猜到了什么,警觉地问:“你刚发了什么?”
卓然的表情却是多云转晴,一改片刻前的严肃,无奈地笑着看她。
许唯星着了他的道,扭回头来看他自然就没了好脸色,卓然一副“任你瞪”的样子,许唯星心里默默叹气,懒得再跟他计较,猛地把眼罩一拉,直直地靠着椅背继续昏天暗地的睡,只没好气地吩咐一句:“快到了叫醒我就行。”这话明摆着就是告诉他除了飞机快要降落之外,其它时候都别来烦她。
卓然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就这么点破了,“大概它一直觉得我才是它的主人,我只是把它临时寄养在你这儿的,但它一直记得,谁才是它真正的主人。”说着不忘低头瞅瞅项少龙,“你说是不是?”
许唯星顿时尴尬的无地自容,周子廷的同学圈和她有重叠,保不齐他一刷新朋友圈,刷出来的全是她的赞。
许唯星打算不再理这茬,为了成功岔开话题,她转头准备招呼服务生上点茶水,却在这时,正好一名服务生拎着该饭店打包用的餐盒,从许唯星这桌旁小跑而过,很快就把餐盒送到了不远处的另一桌,许唯星原本只是顺带着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桌,这一眼之后却是生生一怔。那桌餐桌旁,正坐着一个大墨镜、小风衣、红底高跟的高挑美女。高挑美女很快付完帐,拎着餐盒离开餐厅。
“你卧室的床那么大,一起睡。”
“好不容易有时间,想约你吃顿饭,你竟然就住院了,真是太不给我面子了。”江兮茜的语气带点女孩子特有的那种甜丝丝的嗔怪,门外的许唯星听得分明。
还真是纯睡觉,他睡得那么沉那么安静,整个卧室里仿佛就只剩下他平稳的呼吸声。难道真的要这样睁眼到天明?许唯星正这么百无聊赖地想着,突然就心弦一紧——
一看,是周子廷的消息:“到斯图加特了?”
卓然见状,眉心带丝不悦的一皱:“我来。”
终于两人不欢而散。
那时的卓然擦擦嘴,抬起头来看她,皱着眉头,嘴角却含笑:“他伤了你,我什么都帮不了你,只能这样替你出气。”
许唯星也挺抱歉的:“这段时间忙,你没再问我车展的事,我就给忘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虽然事后许唯星很轻易地就把这一切归咎给了脑中的多巴胺分泌,但当时当刻,许唯星真的是在彼此嘴唇相触的那一瞬间就僵住了。
正是周六休假日,酒吧里人头攒动,有现场乐队演奏重金属慢摇,妆容诡异的女主唱那一嗓子颇有几分靡靡之音的味道,卓然手支着下巴,侧眸看向一旁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顾饱肚子的女人,虽然不明白她现在这副饥肠辘辘的样子哪里吸引,但或许真的应了那句酒不醉人人自醉,卓然一个没忍住,就伸手替她把沾在嘴角的番茄沙司给抹掉了。
许唯星和卓然坐在U型吧台的最深处,与表演台只隔着一个酒架,一仰脖子就看见酒吧的服务生正合力把高度超过2米的盛酒器搬上台。啤酒王比赛,所有客人都可报名参加,最后的胜利者不仅获得当晚免单资格外加一年份的免费畅饮资格,还可获得在场任意一位看对眼的女服务生的幸运之吻。
卓然这才回头看她。
此话一出,吓得许唯星立马神情紧张地扭过头去,抬手摸摸嘴角。可是……她嘴角明明是干的,哪来的口水?果不其然,下一秒许唯星耳边就传来身旁那厮低低的笑声——显然是因为知道她爱面子才故意这么说着逗她。
许唯星等了等,没等到负责他们这个楼层的保安夏师傅的回答,终于舍得把目光从霸占了整个电脑屏幕的各式表格上移开。
医生也没怎么在意,“哦”了一声便改口道:“你男朋友的情况可轻可重的,等拍了片子才能最终确定。”
“既然免单了,那咱们走吧。”
虽说小时候的周子廷一直是以好脾气著称的,但他如今这么一沉默,许唯星真怕他会就此怒挂电话,许唯星就这么焦灼地等着周子廷的答案,周子廷却是好脾气地一笑:“出差也是没办法的事,出来吃个饭当做对我的补偿吧。”
拼酒,划拳。许唯星听着他们教授自己当地的划拳规则,她本来德语水平就停留在日常用语阶段,加上又有点醉了,规则听得一知半解,自然是场场连输。
看一眼手表,果然已经三点了。
或许真的太久太久没见过他刚睡醒的样子了,许唯星愣了三秒,默默地坐直了。
“我有说你可以走么?”他的声音沉郁得如大提琴,琴弦一拨的同时,猛地又将她扯回了身下。
或许因为提前知道,许唯星真的能感觉到他驻足在了沙发旁,继而慢慢朝她俯下身来——呼吸近了。
台上已经有了三位参赛者,每个参赛者身后都放了灌满了啤酒的盛酒器,还剩最后一个参赛名额,热血的酒吧老板还在不遗余力的邀请。
病房里,一位美女正在帮卓然削苹果。
不知是因为心理作祟还是什么原因,许唯星只觉得周遭都渐渐安静了下来,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膜上敲击得越发欢快——这时抬头一看,原来不是心理作祟,而真的是一曲终了后现场乐队停止了演唱,鱼贯撤下台。
周子廷这次回国,是因为国内有两家实力强劲的公司向周子廷抛出了橄榄枝,其中就有许唯星所属的赫勒中国分公司,另一家则是国产汽车公司凌亚。但可惜,即便研发部门老大亲自邀请周子廷在今天参观赫勒的中国总部以及工厂,周子廷还是选择了凌亚。
跟感情相比工作简直太轻松了,不问过程只问结果,简单直接没有半点迂回。
许唯星不得不顿住脚步。即便他下了逐客令,却仍止不住她的担忧:“你确定你一个人能行?”
女中豪杰的样子顿时赢得满堂喝彩,只是苦了卓然,坐在她一旁哭笑不得地看着——是谁之前急不可耐地要走的?又是谁现在喝得忘乎所以,死活赖着不走?
此话一出,众人皆笑。许唯星这才从迷人心魂的唇齿纠缠中回过神来,难免羞窘,卓然虽结束了这个吻,双手却仍旧捧着她的脸,深深地看进她的眸中——只觉得这个女人眼波流转间那般动人。而他这般意犹未尽的模样,围观众人皆看在眼里,或羡慕,或祝福,整个酒吧就这么沉浸在了甜蜜的氛围中。
可渐渐地,产品经理竟然不再打呼,原本还烦躁地怎么也睡不着的许唯星,终于被困意席卷,成功睡去。
如今的江兮茜成功在这个城市扎根、甚至可以说是有了不小的成就,那么如今的她,会不会返回头去追求曾经错失的、她心底的那抹白月光?
许唯星进了酒店房间,洗了个澡换身衣服,更加了无睡意,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满屋子找吃的。
等她办完手续,卓然已经住进了病房,两人间的病房,另一张床空着,许唯星站在病房外往里瞧,只见卓然倚着床头,床头亮着一盏暖黄色的灯,他的侧影剪影就这么悄悄地落在了墙上。
许唯星走到外接的露天阳台,远处确实有广场,但广场的面貌在深夜的雾气下让人有些分辨不清,她拍了张照片发过去:“真有个广场。”
“进屋去睡吧。”和夜色一般微凉的、卓然的声音悄然响起,猛地断了许唯星脑中的一切遐思。
许唯星看看那高过两米的盛酒器,再看看卓然笃定的脸,有点慌了。她知道他的酒量,眼看他就要走向台,赶紧拉住他。
虽然当年父亲总是耳提面命让她把他当亲弟弟一样关心,他却从没叫过她一声“姐”,而总是直呼她全名。许唯星期初也很纳闷,明明是很懂礼貌的男孩子,却怎么总是“许唯星”“许唯星”地叫她?她刚认识卓然那会儿还和晟峻好着,虽然没过多久她就发现了晟峻背着她劈腿,但事前她真的一点风声都没收到,卓然大学开学那天,还是她让晟峻帮忙搬的行李,搬完行李之后三个人一起在大学城里吃饭,卓然问晟峻该怎么称呼,她还开玩笑地m.hetushu•com.com抢话道:“你就叫他姐夫吧。”
“卓先生真是深藏不露啊,之前见你的时候你不是还说晚上得去711打夜工么?现在看来,那点钱都不够你买个袖扣的吧。”
不成想睡得正香甜时,有人愣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许唯星睡得迷迷糊糊,下意识地以为是对方是卓然,便低声地嘟囔了一句:“到了?”
时隔多年许唯星再回想了一下,确实,自己在很多事上都十分后知后觉,包括卓然从不叫她“姐”;包括被晟峻背叛;甚至于卓然跑去揍人的那天,晚些时候还去找过她,她确实发现了他脸上的擦伤,卓然解释说是打球弄伤的,她也就信了;连后来她和卓然分手,她也一度以为卓然会和晟峻一样,在她心里驻扎几个星期、几个月、顶多几年,过去也就过去了,至此再掀不起她心底的半点波澜……
许唯星在公司附近找了家环境OK的中餐厅招待周子廷,等着上菜的工夫,许唯星惊悉她眼前这位笑容迷人的“不速之客”差一点就成为了她的同事。
可下一秒许唯星又转回身来,补了一句:“我白天再来看你。”
许唯星从空姐那儿要了毯子和耳塞,小心替他盖上,随后回到自己座位,默默戴上眼罩,塞上耳塞,好歹是阻绝了一半的呼声,无奈这矜贵的耳朵对声音特别敏感,隔着耳塞听到的呼声对许唯星来说也是够呛。
还记得她终于答应卓然的那天,她枕着他的胳膊睡得迷迷糊糊,他语气不带半点睡意、特别清明地问她:“星星,你不后悔?”
看看卓然面前小桌上摆着的食盒,再看看自己手上提着的保温杯,许唯星觉得自己没必要再进去了。
果然卓然也醒了,微蹙着眉头,眼神间有种刚睡醒时特有的懵懂感。
当时出门出的急,许唯星也忘了自己有没有带钱包出来,如今半天没摸着钱包,简直是无地自容。
“那种骨子里散发的优越感,你自己是感觉不到的,旁人看了有多反感你自然也不会知道。”
她在飞机上滴水未进,现在知道饿了,可惜斯图加特不像国内,零点过后除了酒吧,基本没有其他夜间活动场所。开冰箱想看看有什么吃的,里边摆满了饮料,此刻越是饿得饥肠辘辘,越是想念国内的711和夜宵摊。
许唯星觉得同事的语气完全没问题,卓然却不知怎么、愣是从她同事的话中读出了一丝鄙夷,仿佛她同事说的是不是别的,而是“怎么堂堂大美女找了个加油小工做男友?”
卓然征询似的看一眼许唯星,许唯星见今晚这么尽兴,她就这么催着他离开的话未免太扫兴,于是便应允似的耸耸肩。
因着他的动作,原本虚挨在墙边的床头“砰”地一声撞到了墙上,一时之间床晃得更加厉害,许唯星被他结实的胸膛牢不可破地压覆着,偏偏还被他堵着嘴肆无忌惮地吻着,便更加喘不过气来,这时他终于肯直起身来,不再紧贴,却不是离开,而是抽空脱掉身上的T恤,全程都那样一瞬不瞬地锁定她,眼中的势在必得看得许唯星浑身发热,他就这么把T恤随手一扔,赤着上半身重新扑向她,就在许唯星再一次感受到他的重压的瞬间,她原本紧贴在床上的后背却忽地一轻——
睡得太少脑袋发胀,许唯星揉着太阳穴走向浴室,却在这时听见虚掩着的卧室门外传来项少龙那一声慵懒的“喵……”
场内顿时安静下来,酒吧老板接替而上,左手一支郁金香酒杯,右手一只餐叉,用餐叉敲得酒杯“叮叮”作响,示意所有客人:凌晨3点了,酒吧的特别活动正式开始。
周子廷别有意味地看了她一眼,突然笑着推翻了前话:“开玩笑的,瞧你,都吓成什么样了?”末了正一正脸色,继续说道,“像赫勒这样的大公司,体制会压制个人能力,磨灭个人特色——尤其是在设计领域。新兴公司反而更能让人施展拳脚。”
他的话在许唯星脑子里转了一轮,许唯星就这么愣住了。
当然,江兮茜也曾明摆着告诉过她:“我是喜欢卓然,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跟你争他的,因为我跟你们不一样,感情在我的人生中占得比重很小,对于我来说,怎么在这个城市活下去、活得好还要活得有骨气,这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的精力是不会耗费在男人身上的——任何男人,包括卓然。”
许唯星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已经昏昏欲睡,却不得不强打起精神。
这表情,实在不像是玩笑话……许唯星默默地咽了口唾沫,起身往卧室走,多少有点逃离的意味:“我去刷牙。”
许唯星摘下眼罩一看。
说话同时,卓然有些艰难地朝门里挪了一步,看见他沉着一张脸出现在自己面前,许唯星嗓子不由得一哑,很快恢复一贯的淡然口气:“出院了?”
“好吧,晚安。”
许唯星摇摇头:“就是一点欧元现金。”
这话连许唯星听着,都差点没忍住要叫晟峻闭嘴了,卓然却始终不卑不亢,晟峻说什么他都全盘接收,不恼不气,一句:“享受的是勤工俭学的过程。”就噎得晟峻有些说不出话来;后来晟峻找他拼酒,他也来者不拒,脸都不红一下,许唯星真当他酒量突飞猛进,直到最后同学聚会不欢而散,她和卓然上了出租车,车子行驶了没多久,他突然叫司机停车,车还没刹稳,他已冲下车去,扒拉着路边的垃圾桶,吐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卓然点点头,没再说话没,只默默地把烟蒂掐灭,最后半点火星在许唯星眼前一闪即逝,然后……卓然就这么一言不发地扭头进了屋。许唯星被空晾在了阳台上,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
卓然这才松了口气,眼下最大的难题就只剩下——他们该如何结账?
她给他买东西,就算他不收,她也照买不误,许唯星一度以为她是在对他好,后来才知道,她那是在击溃这个男孩要命的自尊心。有时候他为了在彼此的关系中找到平衡点,会买更贵的东西给她,那样的话他就得在课余时间多打三、四份工,而记忆中的那次争吵,就发生在他打夜工的加油站,许唯星加完班回家的途中,顺便去那儿加油,看见他因为被刁钻的客人数落,一怒之下要上前去拽他走,不料彻底触到了他的逆鳞。
在酒保的强烈推荐下,许唯星要了一杯红酒。当地的Trollinger果实酿造,许唯星对酒倒是兴致不高,一看见随酒配送的小吃,才真正食指大动。
似乎为了让她能枕得舒服一些,卓然就算睡着了身体依旧挺得笔直。再低头看看自己,自己身上盖着的毯子,不正是她昨晚为他盖上的那条么?
扯开眼罩一看,原来她正枕着产品经理的肩膀——不对,她枕着的这个人穿的是白衬衫,不是产品经理。
许唯星这才意识到自己晃神了,收回目光,对着周子廷勉强笑笑:“刚才那女的,好像本市电视台的女主播。”
“……”
门外却没人搭理她。
这种倔强中带着些许不满的样子,真的有点幼稚,与如今卓总监的对外形象十分不相符,许唯星绷住嘴、忍不情不自已的笑意:“不好意思,我……忘了。”
可见她的精明全给了工作,在感情上真的是……一塌糊涂。
从卓然此刻的视角看她,外人眼里不近人情的女强人这么可怜兮兮地依附着他,一双杏儿眼里透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渴求,这简直是对他最好的鼓励,卓然没迟疑多久便头一低,再度攫住了她的唇。
当时的他肯定在想:这女的怎么会闲到这个地步?
“你说了白天会来医院看我。”
“……”
许唯星立即点头应和,继续给自己加砝码:“下下周一我还得……”
卓然办公室外的秘书桌是空的,秘书不在,应该是已经跟着卓然去会议室了,许唯星就这么在虚掩的总监办公室门外徘徊了几轮,小心翼翼推开总监办公室的门。
坐在沙发上的卓然则继续侃侃而谈,“至于你原定出席的活动让上季度的季度报告和下季度的战略书……”他慢条斯理举起手边的一份文件,“我下午在医院无聊,已经替你写好了,你署个名就行。”
许唯星闻声回头。
许唯星从上飞机开始就戴着眼罩睡觉,一副几百年没睡饱觉的样子,坐在她一旁的产品部经理实在受不了行程的枯燥,许唯星睡到中途去洗手间归来,产品经理终于找着说话对象了,见许唯星又要戴上眼罩继续昏天暗地地睡过去,立即出声制止道:“许经理,你都睡了快四个小时了,卓总监、汪总监、还有我们几个聊天你也没听,飞机餐你也没吃,还困啊?”
卓然和项少龙一样,都还没发现许唯星正悄然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卓然还在一边搔着项少龙的后颈,一边对项少龙喊话:“才几年不见,你怎么胖成这样?”
许唯星无言以对,他便稍稍低下身轻嗅她紊乱的鼻息,一边慢条斯理地解她的睡衣纽扣,许唯星忍不住抓住他的手,却失去了甩开他的力气,任由纽扣一颗一颗地被解开,身体越来越多的暴露在他的目光之下,白皙、浓纤合度,他看着看着,低头欲吻,许唯星忍不住侧过身去躲避,他的吻便纷乱地落在她的后颈、后背、后腰,猫儿爪子在心尖上挠着似的让许唯星不能自已地蜷缩起来,拳头抵着嘴唇,他要将她的身体扳正来,许唯星却不配合,蜷得更紧,终于,卓然使了蛮力,猛地把这女人拽了回来。
那时候的卓然,逞能得让她既无奈又心疼,而如今的他——
尴尬和-图-书地干咳一声,各自别过脸去。
微微突出的眉骨,高挺的鼻子,微微抿着的薄唇,倾长的身形……一个美好到许唯星有些不忍打搅的剪影。
“醒了?”他蹲在猫舍前问她,看样子腰是好了。
12点一到,许唯星从漫天的焦虑中解脱了出来,驱车赶往医院的时候简直倍感轻松,搁在副驾驶座的午餐是她挪出睡眠时间连夜做好的,用保温杯热着,保证带到医院时还是热的。
多么久远的称谓,久远到许唯星都不知该以何种心情去怀念了。
许唯星悠悠竖起五指。
手也没闲着,窜进她睡衣下摆,手指一点点地顺着她的脊椎向上逡巡,一点一点蕴热她的皮肤,在她沈思越发凄迷间,“啪嗒”一下就解开了她的内衣。
许唯星还笑晟峻占有欲强,晟峻也没太把心里那点男人的第六感当回事,玩笑着化解:“谁让我女朋友漂亮大方人见人爱?”可谁能想到没过多久,晟峻和那空姐的些许破事就被抖搂了出来,关键是晟峻的朋友都知道那空姐的存在,就她跟傻子似的被所有人蒙在鼓里……她那时候真的发誓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晟峻,可没几天,她就推翻自己发的誓,主动去找了趟晟峻——晟峻被揍进了医院,揍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卓然。
卓然也不知为何自己的心情竟会如此之好,入睡得竟会如此之快,有些别扭的姿势,却是卓然这五年来,睡得最好、内心夜最平静的一个夜晚。没有“时刻谨记着自己必须成功、否则未来再次相见,如何坦然地张开双臂拥抱她”的焦虑、没有“梦里见到,明明每个细节那么真实,却还得告诫自己她只会在梦里出现,而等睁眼醒来、发现真的只不过是一场梦境而已,又那般失落”的纠结感,一觉到天明。
就这么失眠了大半夜,最后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清晨闹钟还没响,她就自然醒了,侧睡着,不知身后的卓然是睡是醒,心里打着鼓,审慎地床上就只有她一个人,旁边空的。
卓然嘴边的笑容突然隐去了,他慢慢抬眸看向许唯星。几乎看到了她的眼底深处:“属于我的,就该一样一样夺回来。”
许唯星默默地点开自己这个月的行程表,她的工作排得如此之满,哪里空得出整六天的时间?
桌上的许唯星一个没站稳,就这么直直地跌下了桌,从回忆里走出来的卓然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她,将她牢牢地抱入怀中。
卓然解释得如此理所当然,许唯星却忍不住眼神里警惕几分。
许唯星当晚特地给自己找了些事,留在公司加班。
这个世界,真的有一个人的吻,一个人的怀抱,可以令你忘掉世界的其他纷扰,只顾沉溺其中,若不是酒吧老板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响彻全场,这个幸运之吻似乎真的会永无止境下去——
许唯星猛地抬头一看。
许唯星看着这些她中午用餐的餐厅提供的专用餐盒,心里忍不住又冒出一句“呵呵”……
看看已经空无一人的隔壁阳台,再看看自己手里又进了一条微信的手机,被夜风一吹,许唯星忍不住周身一阵激灵。
许唯星斜他一眼,看在小吃的份上没反呛。
“等等。”卓然突然叫住她。
被逮了个正着的许唯星虚咳了一声,正准备走进病房,却听他说:“你回去吧,白天还得上班。”
产品总监、产品部经理、运营总监、运营部经理,外加两名总监助理,一行六人就这么踏上了漫长的跨国旅程。
确实不是产品经理。
许唯星尽力忽略掉酒吧老板制造的声浪,她面前的卓然却是微微一思考,随后竟真的举起了手。酒吧老板立刻就锁定了卓然:“吧台的那位先生,恭喜你获得了最后一个机会。”
他笑了一下,不是惯常的那种冷笑或嘲讽,倒更像挑逗:“你留下,就不怕我一时冲动把晚上没做完的事做完了?”
她主动搂住他的颈项,送上自己,卓然看着再一次近在咫尺的她,心念一动间,听见自己问她:“你不后悔?”
“……”他果然听见了她和周子廷的聊天内容……
许唯星颇感尴尬,发了串省略号过去。顺便为自己辩解一句:“刚到酒店,饿得睡不着。”
卓然倒还好,把西装一脱领带一松袖子一折,就已经有了几分休闲派头,许唯星则惨多了,黑色高跟鞋、快要过膝的一字裙,就算把扎好的头发散下来、些微凌乱地披着,还是显得与周遭环境十分格格不入。
主办方特地为他们订了相对僻静的酒店,适合商务人士,无奈许唯星现在是饿死鬼投胎,穿过两个街区后,卓然把车子驶进了豆城区的酒吧街,夜生活的气息真正扑鼻而来,眼看有当地人拿着汉堡和啤酒沿街站着,许唯星终于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许唯星被他的若即若离击得溃不成军,完全没发现自己就这么推搡着被他带进了客房,后背“砰”地一声被他抵在了衣柜门上——她的脑袋刚因这一声动静清醒了点儿,他就将她整个人拦腰一抱,许唯星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被丢上床的下一秒,那个罪魁祸首迅猛地欺身而来,稳稳地把她控在了身下。
老板的德语说得劲脆富有号召力,可惜许唯星历来是没有娱乐精神的人,周遭的男男女女都在跃跃欲试,她却放错了重点——就三点了?
门在这时吱呀一声开了,因为外头的公共办公区没亮灯,许唯星又盯着电脑看太久,一时看不清外头那人的容貌,只依稀看见对方的身形轮廓——不是夏师傅,起码比夏师傅高两个头。
“说实话,我一向对你们这种家庭条件还可以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的北京土著没什么好感。”
许唯星姑且假定他什么也没听见,针对他的问题只平淡地解释了一句:“太饿,睡不着。”
对于这位大学时期一直以卓然红颜知己身份出现的女生,许唯星其实并不太熟,唯一一次推心置腹的聊天,还是充满火药味的那种——
他一字一顿地说。
许唯星也豁出去了,自罚了一杯又一杯,到最后卓然见她竟开始随着乐队的演唱轻慢地扭腰律动,就知道她喝多了,可卓然要替她喝酒,她还不乐意,立马就从卓然手里头把酒杯抢了回去,用蹩脚的德语对:“在我们中国有句老话,叫……酒逢知己千杯、千杯少。这杯……我干了!”
许唯星这回不看他都不行了,嚯地就抬起头来:“什么?!”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叮咚”一声。门铃响了。
“……”
许唯星只觉得他的身影在她眼前一晃,双唇就这么被牢牢地堵住,酒气带着腥甜的气息钻进她的口腔,钻进她的心。
他一笑,仿佛在说着别人的故事一般云淡风轻:“在被一个女人彻底伤了、每天不得不借酒浇愁之后。”
缺少了某种“非她不可”的孤勇……
许唯星不免担忧:“这么严重?”
她循着项少龙的声音来到客厅,才发现是卓然在替她喂项少龙。
许唯星正犹豫着要不要回一条,就在这时,骨科的门拉开了,卓然就这么微蹙着眉头出现在了许唯星面前。
产品经理听许唯星把一切怪罪给时差,也没法子了:“好吧,那你休息吧。”
身旁却再没有任何动静,这个男人就这样贴着她的耳侧,一点儿也不知情识趣地继续睡去。听着他在自己耳边的声声呼吸,许唯星心里那紧绷欲断的根弦随之缓缓放松,却听他模糊不清地说了句什么。
卓然也没追究,只默默点了点头表示收到,又艰难地挪去了门旁的沙发。
唯星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生哪门子的气,只是无论卓然和同事们闲聊些什么,许唯星脑子里都会冒出一句:“失去的要一样一样夺回来”等于“忙里偷闲约江兮茜吃午饭”?呵呵……
可他最终停在了站在女服务生们一旁的那位、他带来的女伴面前。看热闹的众人顿时露出扫兴的眼神。
许唯星上前,也蹲在了猫舍门口,把卓然面前的猫盆拉到自己面前,随手往猫盆里搀了几颗宠物维生素——项少龙最爱的口味。
许唯星说完便拿起自己的外套,先行转身朝出口走去。
本来闭着眼靠在床头的卓然就这么睁开眼睛,捕捉到了她带着某丝邪念的目光。
那一瞬间,卓然上前一步,准确而牢固地用双手捧住了这个女人的脸。
而如今她眼前的这个男人,五官硬朗,眉宇间散发着不同于当年的成熟气息,褪了青涩,不再莽撞……多了太多更诱人的因素,同时,又似乎缺失了些什么。
这一觉睡得竟然不错,等许唯星悠悠醒来,隔着眼罩都能感觉到窗外阳光的热度。产品经理后半夜没再打呼,她才能睡得这么好,许唯星几乎要谢天谢地,正打算趁着此时周围一片安静、赶紧再多睡一会儿,却在这时发现,自己似乎正枕在什么东西上。
“五场?”周子廷深表同情。
许唯星脸微微一僵:“项少龙还记得你,真神奇。”
许唯星去开门,一愣。继而忍不住上下扫一眼门外站着的卓然——他已经穿戴整齐,一副准备出行的样子。
古有陈阿娇恃宠而骄,今有卓然恃病而骄,客房的床塌了,许唯星这一天忙得够呛也没空找人来修,眼看卓然今晚要无床可睡了,许唯星意有所指的目光就不由得瞟向了客厅的沙发,心里默默琢磨着:要不今天让他再在沙发上将就一晚?
卓然默默地收手,坐直。来自前排的那两道齐刷刷的目光却还不放过他,分明在用眼神表达同一个疑问:这两人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密了……
许唯星下意识地收起手机,起身迎向和-图-书前去,随后走出科室大门的值班医生对她说:“你是他家属吧?麻烦你跟着护士去办个手续,你丈夫的尾椎有错位迹象,建议住院一晚,明天拍个片子,确定没问题了再出院。”
卓然用手机搜索附近吃东西的地,搜索到了结果之后,把手机往操作板上一放,启动车子的同时不忘教导许唯星:“你去求助一个几千里之外的男人,不如求助手机导航。”
许唯星从小养尊处优惯了,认床认得厉害,连如今主卧里的枕头都是从曾经和卓然住过的那所房子里搬来的,母亲总说她“认死理”,她还真是这样,真正认定了一件东西,就一辈子也离不了,如今睡在沙发上枕着抱枕,让她何以成眠?只能是翻来覆去死活睡不着。
许唯星蓦地定住。
项少龙对卓然的态度和对她的态度简直是天壤之别,乖乖地任由卓然喂食不说,还时不时地抬头,谄媚地看看卓然。
“……”
其实事过境迁以后,许唯星发现,自己和卓然的那些争吵永远都在应证同一句话,家庭背景差太多的人是怎么也走不到一起去的。
许唯星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猛地拉住他的手。
卓然沉默地锁着眉看了她片刻,叹了口气:“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下一秒许唯星就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已开始随着歪斜的床垫滚向床下,顿时就惊灭了身体深处的欲|火,
卓然态度模棱地点点头,没说话,看来心意已决,誓要让她代替孙经理出行了。
见她说完便转身离开,卓然神情微微一沉。永远这么轻易地就选择离开,还真是这女人一贯的作风……
许唯星还记得自己当时都被气笑了:“你倒是说说,我哪里表现得高人一等了?”
他说得如此理所当然,说完不忘在她肩膀上蹭一蹭以寻一个更舒适的位置。许唯星自我安慰着“算了,爱咋咋地吧”,索性也就不管他了。
或许皮肤的记忆真的好于头脑,那一刻,卓然的呼吸,浅浅地晕在她唇边,令许唯星脑中忽地就闪现昨晚的一些画面:勾人心魄的吻……随着他的唇一道、在她后背游走着的火热气息……
许唯星看一眼他手中的文件,又看一眼他一派高冷的脸。犹豫片刻,起身走向他,接过文件仔细翻阅。
卓然失笑地看着她,这就要伸手替她归拢好额角的乱发,许唯星吓得直瞪他,他这才察觉到异样,慢悠悠扭头一看,终于发现了产品经理和产品总监。
许唯星横躺大床上、直面天花板,内心默默大呼失策,诚如卓然所说,他们此刻确实是相安无事地睡在了一张床上,可……这样失眠效果简直棒呆。
斯图加特行订在周三,为了把手头的工作分派好以安心出行,许唯星忙得直到临行前一天接到周子廷的电话,才想起来要告知一下周子廷一声——
他和女伴正用中文嘀咕些什么,在场的其他人也一个字都没听懂,更觉扫兴——
这位美女不是别人,正是江兮茜。
现场乐队应景地换了一首德国民谣,同桌的人要教她跳当地舞蹈,她竟真的答应了,这就真的站了起来,卓然一急眼,起身就要把她捞回来,不料她动作更快,直接脱了高跟鞋,把鞋塞他怀里,自己就这么踩着座椅直接上了桌,在桌子上跳舞。
卓然笑了笑,那样子基本等同于在对许唯星说:你当我傻?果然下一秒,他随口就拆穿了她:“你刚才说的可是十分钟就完事走人。”
许唯星自然也要出席,会议征用的场地就是运营部自己部门会议室,开会前五分钟,许唯星“故意”路过了压根不顺路的总监办公室。
回答许唯星的,是办公室外头响起的“叩叩”两声敲门声。许唯星抬头看去,只见虚掩的门被人徐徐推开,周子廷就这样嘴角带笑地出现在她面前。
十分钟后,卓然、许唯星一同坐上了酒店的租车。
“你也很想要不是么?”
英俊的亚裔男人,价格不菲的行装,不拘小节的举止,令女服务生们开始期待他的幸运之吻会花落何家。
卓然不在办公室,西转外套随意地搭在门边的沙发扶手上,沙发前的茶几上,随意地散着吃干净了的餐盒。看来卓然忙到连午饭都吃得这么慌乱,吃完就直奔去会议室了。
她对面就是虚掩着门的科室,许唯星看一眼科室大门上挂着写有的“骨科”二字的牌子,再低头看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1点半了。
许唯星的目光还没来得及从毛毯上收回,耳边就响起低沉中带着细微睡意的一句:“醒了?”
“啊?”
……
“可是……原定的随行人员不是孙经理么?”
他的语气里带着点报复似的小脾气,许唯星算是听明白了,所谓low到爆的概念车展……说的是周子廷……吧?
“伯母告诉过我你是赫勒的品牌二部经理,我就在你们公司的楼层牌那儿研究了一会儿,最后锁定了这里。”周子廷说着不忘抬手指一指办公室门上镶着的职务牌,紧接着又低手指一指自己腕上的手表,“已经12点了,许经理赏不赏脸一起吃个午饭?”
卓总监到底有多大的魅力?迷得人家江兮茜亲自买外卖、亲自送来、陪吃了以后还得自行离开。
当时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江兮茜才阴阳怪气地对她说了那么多?许唯星尽力去回想,原因似乎……和她那时与卓然大吵一架继而害得卓然高烧住院的原因是同一个:钱。
他这般矜贵模样看得许唯星又不由得嘴角一抽搐,继而快准狠地把他从沙发上拽起来,不怎么温柔地架起他的胳膊就走,有些报复性地在心里念叨着:她真的很怀念很怀念很怀念当年那个见了她会脸红、舍不得她半点操劳、为了她可以鞍前马后忙个不停的实诚孩子……
酒吧老板轻巧地一敲酒杯,“叮”的一声脆响——比赛开始。卓然开始灌第一杯,没拿酒杯的那只手顺便把领口的纽扣“嚯”地解开,许唯星远远地看着一滴啤酒顺着他微微敞开的领口流进他坚实的胸膛,那一刻有如慢镜头回放,把许唯星从凌晨三点的斯图加特带回了多年前那场同学聚会后的、午夜的北京街道。
相较于今晚免单外加一年份免费畅饮资格,胜利者似乎更喜欢最后一项奖励——他徐步走向了那群正在围观的女服务生。
见卓然开始揉肩膀,许唯星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肩膀都麻了吧?”
大半夜的屋子里本来就安静,即便那道开门声如此轻微,许唯星还是立马就捕捉到,瞥一眼声音来源——果然是主卧的门被打开了。
“喵……”
终于结束了一路的跌跌撞撞,将她推倒在床时,卓然听见她小小的惊呼了一声,但很快柔软的床铺就承接住了彼此的体重,她身上那条碍事的一字裙阻碍了他进一步的动作,他一咬牙就揪住裙边的小开叉猛地一扯,眼看裙边就这么大大地敞开,他也要这个女人,为他尽情地敞开。
因为隔天就要前往斯图加特,卓然一上午又忙着外事没在公司,中午卓然回公司,午餐时间一过,就召集了手下各部门领导开了个临时会议,安排一下他不在国内的这一周时间里的几个大的工作事项。
仔细听,他应该是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喃了一句:“星星……”
说着便放下筷子,掏出手机,默默低头捣鼓手机去了。许唯星好奇地仰长脖子瞄一眼,原来他是在发短信。
就在这时,早就被没有娱乐精神的许唯星自动屏蔽了的、来自台上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了许唯星的耳朵——
许唯星试着做最后挣扎:“可我下周三要出席电视台的广告招标,下周四要和渠道那边的老大开会,当天晚上还有个分销商酒会要出席;下周五……咱们公司赞助的方程式比赛开赛,我还得替您去站台助威,当天我还得把上季度的季度报告和下季度的战略书都做好了交给CEO审阅,晚上……我还得赶两场相亲。”
深夜幽静的酒店走廊,跌跌撞撞的脚步声一直从电梯间延展至套房门外,缠绵的拥吻间,卓然也不知道自己用房卡刷开的是他的2016,还是她的2014,只知道因开门时太过用力,门背“砰”地一声撞在了墙壁上,这一声巨响犹如一剂清醒剂,令他怀中的这个女人中断了吻他的动作,抬头不确定地看着他,但这丝不确定瞬间就败给了他猛地将她拦腰抱起的动作。
卓然有些傲慢地睨了她一眼:“下周总部的产品年会,我的随行人员是你。临时决定的。”
卓然被她的大小眼瞪得直失笑:“我都这样了,就算真想对你做什么也是心有余力不足,你放心,纯睡觉。”末了还特地加重语气重申一遍,“纯——睡——觉。”
是,卓然的声音。
他不仅嘴边、眼角都是微微含笑的,在这样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孔面前,许唯星哪说得出一个“不”字?
“你刚撤回了什么消息?”
抵达机场正是当地时间零点,德方的接机人员送他们到了酒店,德方的人已是昏昏欲睡,中方的这几人却精神得可以——时差还没倒过来,就是这点麻烦。
“这个无所谓,关键是……你知不知道你口水流我肩上了?”
终于,浮标沉到了最底,卓然猛地把空酒杯往桌上一撂。他胜了。
可许唯星没睡一会儿,肩头就蓦地一沉,她还没来得及摘下眼罩,卓然的声音已经在她耳侧漾开:“你靠了我这么久,现在是不是该回馈下?”
许唯星一向在乎形象到穷凶极恶的地步,他这么一动,许唯星下意识地就去扯纸巾想要擦嘴,可就在这时,这男人愣是当着她的面把沾了番https://m.hetushu.com•com茄沙司的手含进嘴里尝了尝,光影斑驳间,许唯星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都变得不纯粹,她本能地选择继续低头吃东西以避开他的目光,但动作已不由得慢了,太阳穴突突直跳。
因为动作太大,整张床忽地一晃,他抬着她的下巴,令彼此的视线正对。
许唯星几乎崩溃,听了足足有5分钟的打呼声,终于忍不住猛地把眼罩一扯。此时机舱外的天空已是漆黑如幕,只有航灯在持续闪烁,看一眼产品经理睡得香甜的模样,许唯星又不忍叫醒他,索性起身去洗手间洗把脸。
“出来?”许唯星有点没明白他的意思。
许唯星忍不住伸手,想要碰一碰他的脸。却在这时,卓然的眉忽地微微一簇,吓得许唯星顿时猛地缩手。
“你怎么知道?”
每年公司位于德国斯图加特的总部都会召开产品年会,国内自然也会收到邀请函,一般都是产品部门两人、运营部门两人一同前去赴会,去年确实是她陪同温总监出席的产品年会,因为一般营运总监都会带心腹前往,而卓然进公司时除了自带助理外,还带了两名副经理一同入驻,半个月前刚收到邀请函时,卓然明明定的是让他的直属副经理随行……
卓然当时笑笑没说话,那表情许唯星没懂,也没在意,倒是晟峻一离开大学城就耷拉下脸来:“你这弟弟哪冒出来的?他看你眼神怪怪的,以后少跟他来往。”
还以为他会出于礼貌拒绝,哪料到他静静地看了她两秒,突然就很爽快地答应道:“那好吧。”
她拍着胃酸都快呕出来的卓然的背,又急又气:“不能喝就别喝,这么逞能干什么?”
就算当年是卓然把它从车轱辘底下抱出来的,但真要算起来,卓然跟它相处的时间才一年不到,而这五年间,一直是她在养它。仿佛自己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孩子屁颠屁颠地跟着别人跑了,许唯星内心实难平衡,忍不住咳了一声。
床塌了。
卓然的声音却悠悠地飘了过来:“哦,对了,你准备一下,下周跟我出差。”
“还差一位!哪位先生小姐有勇气上台?”
许唯星的目光在医生和卓然之间逡巡了一会儿,见卓然一脸紧绷,估摸着情况或许真的很严重,便这么跟着站在一旁准备为她领路的护士走了。
果然,周子廷话音刚落,许唯星还买来得及吱半声,周子廷搁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许唯星立即警惕地看去,是母亲回的消息:“好的好的,子廷啊,好好跟我们家唯星相处哦。”
“走吧,我吃饱了。”许唯星说着便一边招手示意服务生过来结账,一边拿过搁在一旁靠椅上的风衣,摸口袋准备掏钱包。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当年有一次她和卓然大吵一架,卓然在楼下等了她一晚之后高烧住院,她提着爱心午餐来探病、来道歉,江兮茜也是这样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削着苹果,只不过当时的江兮茜穿得寡淡且朴素,如今却是名牌加身、精致又高贵——这般行装,也难怪她作为本地台新蹿升的女主播,会被网友评价形象气质皆佳。
他怎么也没睡?这个问题还没来得及钻进许唯星脑子里,就有另一个问题捷足先登、快准狠地攫住许唯星的思绪——他听到了多少她和周子廷的聊天内容?
卓然虽然也跟着摔下了床,却成功地把她护在了胸前,正好做了她的人肉靠垫。
其实……航行才开始四个小时不到,哪来的时差问题?实际上许唯星一点儿也不困,脑子更是清醒的跟什么似的,可就是宁愿戴着眼罩假寐,也不愿意加入到同事们之前的聊天——尤其是在卓然开口的时候,许唯星觉得自己戴上眼罩、眼不见为净都还不够,简直还想向空姐要一副耳塞,把耳朵也堵上。就是这么不愿意听到卓然的声音。
卓然勾了勾嘴角,表示收到。
夜色沉沉,许唯星忍不住侧过脸去看一看他。
许唯星有些不是滋味,片刻前她分明感觉到他的气息在靠近她的唇,如今却什么也没发生,到底是她产生错觉了,还是他发现她醒着所以及时收手?许唯星内心挣扎了三秒,嚯地睁眼,有些不悦地瞪向他。
“我对你妈妈说,上次见面之后对你印象深刻,想和你深入接触看看,希望她能同意。”
洗了脸回来,路过前排的座位时,许唯星忍不住脚下一顿。卓然就坐在那儿,已经睡了,合着眼沉静的模样。整趟旅程,从最初的托运行李到最来的登机、甚至是她之前去上厕所回来,许唯星都没正眼瞧过他半眼,如今这么站在他身旁的过道低头看他,莫名其妙笼罩了她一整天的气愤似乎就这么悄然远离了她。只是突然有些不着边际地想:周遭的乘客全都是裹着毯子缩成一团,只要觉得舒适,睡相再难看都无所谓,他却毯子都不盖,身上就薄薄的一件白衬衫,身姿挺拔如一株冷傲的白杨,睡着了还不忘摆架子……
“继我之后,伯母又给你安排了几场相亲?”
“这位哥们儿,今晚还很长,先领取了一年份的畅饮资格再亲吧。”
卓然突然翻了个身。
“……”
卓然就这么拎着她的高跟鞋站在桌边,光影明灭间一仰头,就看见她在桌上,放肆地跳着、笑着。她此刻的笑容,跨越了五年的鸿沟和积怨,照亮他眼里的晦暗。
“你怎么……”许唯星条件反射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满眼错愕地看着他。
一个下午就能写出如此详尽的季度报告和如此高规格的战略书,确实有那么点能耐。许唯星估摸着自己再怎么垂死挣扎也依旧改变不了他的心意已决,索性就认命了,每年斯图加特当地的接待方都会把他们的行程安排得和旅行一般轻松惬意,许唯星就当给自己放个假了,要知道她上一次连休两天以上的假,还是在春节那会儿……
“难怪……”显然周子廷觉得他面前的这个女人更吸睛,目光丝毫没被快要消失在餐厅门口的那个疑似女主播拐跑,只眉眼弯弯地看着许唯星,表示道,“我刚回国,对明星不熟。怎么?她很有名么?”
许唯星闻言不得不收神看向卓然。她一晚上都在忙着整理数据以便做上季度总结,如今成果都已经送到她面前了,她还忙活个什么劲儿?许唯星默默地回到办公桌后关电脑、拎着包朝门边去:“走吧。”
前一秒还在野蛮地温存着的卓然眼看这女人就要滚到床下去,蓦地神情一紧,本能地伸手去护。可即便这样,许唯星最终还是摔下了床——却没有摔疼。
周子廷就跟开玩笑似的,说得一派轻松:“哦,那是因为员工之间禁止谈恋爱。”
许唯星当即阻止了他:“还是我来吧,你是来陪我吃东西的,理应我付账。”
没法子,只能猛劲儿灌水解饿,无聊刷刷朋友圈,算算时间,现在应该是国内的早上九点,朋友圈里有上班族在晒早高峰的堵车情况,有贵妇在晒自己丰盛而悠哉的早午茶——许唯星已经无聊到开始条条点赞了,直到她的微信响起,她才暂时中断她的点赞大业。
说完就这么……头也不回地扶着腰往主卧走去,留许唯星一人站在沙发旁,错失了最后那点出尔反尔的机会。
幸好光线不亮,许唯星不怕被他看见自己的羞赧,“还能开玩笑,证明没大碍了。”
手机锁屏上显示着她有几条未读微信。都是周子廷发来的。
“你住哪家酒店?我看我熟不熟,附近有什么可以大晚上吃东西的地方介绍给你。”
星星……她喜欢这个称呼,尤其是那之前、极致的温存时刻,他埋首在她颈边低低地唤着她“星星”,低沉的嗓音配着他唇齿间的厮磨,真是性感至极,许唯星回馈似的将他搂紧,再紧,坚定地回答他:“不后悔。”
卓然的思维却明显和她不在一个次元,几乎与她同时开口,却是纠正医生:“我不是她丈夫。”
“看你一个劲的在给人点赞。”
一旁的卓然秒懂她的眼神,许唯星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他已断然否决道:“我腰都伤成这样了,你该不会还让我睡沙发吧?”
“别装了,我知道你醒着。”卓然又说。
卓然煞有介事地竖起一指晃一晃,阻止她再说下去。这男人跟耍着她玩儿似的,前一秒还仿佛被她说动了似的,下一秒却是话锋一转,笃定道:“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
直到对方开口道:“我在你家等你了你一晚上。”
自此,就再没松过手——
沙发上这厮又开始煞风景地打断她的沉思了:“可以走了么?”
许唯星想了想,心一横:“那我睡沙发,你睡主卧。”
女人天生的攀比心理作祟,许唯星违有些心地答:“播娱乐新闻的而已,谈不上多有名。”
许唯星笑笑:“时差问题,头晕。”
“……”
此起彼伏的起哄声几乎掀翻屋顶,许唯星绞着手指头看着卓然盛酒器里的浮标一点点下降。
《东邪西毒》里有一种叫做“醉生梦死”的酒,传说喝了它就能忘记一切……醉生梦死——卓然突然觉得自己尝到了它。
等目送这女人的身影消失在门边,等最后连她的高跟鞋声都消失在了走廊尽头,卓然才收了收心,小心翼翼侧躺下,尽量不压到脊椎。
问完之后才发现情况有异——卓然明明还枕在她另一边肩头……
“干嘛?”
许唯星就这么如同着了魔怔一般,彻底僵在了那里。
许唯星瞪着眼睛看他,终于看得他嘴角有些不悦地一撇:“你不是想去看概念车展么?与其在国内看那些low到爆的,不如去斯图加特看。”
许唯星一挑眉,倒想看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来,他还真和*图*书就一项一项地和她掰饬:“电视台的广告招标已经是板上订钉的事,走个形式而已,找人代替你去完全没有影响;至于渠道那边的会议,孙经理跟着我进公司,在原来公司负责渠道运营负责了十几年,之前是因为他刚跟着我一起调来,还不熟悉新公司的业务,我才没把渠道这块交给他,而继续让你兼管着,现在孙经理工作上手了,让他代替你去和渠道那边的人接触,也是正好的事;下周五的方程式比赛,当天有CEO亲自站台,少你一个小喽啰完全没有大碍……”
“睡了?”
卓然领完了畅饮资格,落败的德国大汉便热络地上前来打招呼:“老兄,看不出来你酒量这么好,喝一杯吧。”
“……”
“……”
许唯星只觉颈后蓦地一僵,缓慢而艰难地抬起头来。
许唯星把酒店名字报过去,周子廷对这还挺熟:“我住过那家,你看看窗外,能不能看到席勒广场?”
其实很多时候许唯星都不知道到底该怎样界定卓然这个人,说他温润吧,他又会偶尔给她来那么一下火山爆发,比如当年看起来还有些羸弱的他竟然能把体育十项全能的晟峻揍成那副样子,在那之前许唯星是怎么也预想不到的;又比如,若不是卓然当年暑假留在本市打工,她不忍心看他住那么廉价的地下室而让他搬去住她那儿住,许唯星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那时的卓然早就已经对她目的不纯。
从许唯星身后的落地窗投射进来的阳光都不及他的笑容和煦:“看来我没敲错门。”
信心满满地看着许唯星,猛地把领带扯下,把领带交到她手里的同时,轻巧地佛开了她拦路的手,就这么在她的目送下走上了台。
真是风水轮流转,当年那个连脱她一件内衣都那么不得要领的卓然早已一去不复返,许唯星推开他坐了起来,连连喘着粗气以平复内心不该有的涟漪,可就在她准备起身离开时,卓然一把锁住了她的手腕。
终于到了医院,高跟鞋“嘚嘚”地踏在地砖上,几乎是一路急走地来到病房外,许唯星推开虚掩的房门,却在这时,始终没有半点停歇的脚步就这么彻底僵住了。
她就这么安静了下来,睁着一双红透的眼睛看着他。卓然紧迫地回视着她,太阳穴都是紧绷的,几乎以为她下一秒就要恢复理智、冷冷地推开他,却在这时,她猛劲儿地一个翻身,转眼间将他反压在了身下——
“斯图加特?”电话那头的周子廷语气不免诧异。
这是许唯星五年来过得最焦虑的一个上午,没有繁杂的公务,没有升降职的困扰,不用急急忙忙赶着出差,下属也没有办错大事、留给她烂摊子,更没有大姨妈的侵袭,怎么就那么的如坐针毡、渡秒如年?
卓然说着一摸口袋,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刚读大学那会儿的卓然几乎是一杯就倒,许唯星还记得他那时候面红耳赤得跟猴子屁股似的,后来他的酒量稍微好了一点,有一次她同学聚会,为了气晟峻,她把卓然带上了,晟峻本来是只身前来赴会的,结果看到她和卓然出双入对,脸色就不好了,急呼那位空姐过来镇场。许唯星也是在那时候第一次见到那位空姐,虽说许唯星从小就出落得眉清目秀,学生时代起就不乏追求者,可一山自有一山高,当许唯星看到那位红唇卷发、走起路来腰肢轻扭极端曼妙的空姐,连她身为女人,都不得不承认对方整个人如同在发光。那时候的许唯星终于知道自己败在了哪儿,心底那最后一丝不服气都这么烟消云散,幸好当天有卓然帮她长脸,她才找回了一点平衡感——那天的卓然,几万块的西装加身,领带、袖扣都经过她的细心挑选,只是静静的杵在那儿,已经是上层建筑一般疏离又倨傲,晟峻带来的女伴让在座所有女人黯然失色,但她带来的卓然则轻松秒杀了晟峻,也算打了个平手——不,应该说当天的晟峻心里比她不平衡多了,否则一向教养良好的晟峻不会频频有意无意地戳卓然——
显然她问了一个蠢问题,卓然有点没好脾气地反问:“还能干嘛?吃东西去。”
产品总监和产品经理早就从前排座位站了起来,隔着座椅靠背、有些错愕地看着她和卓然,准确来说,是看着她和枕在她肩上的卓然。
发完短信后,周子廷抬头对她笃定的一笑:“放心吧,短期内伯母不会再给你安排任何相亲了。”
然而在那一刻,许唯星竟然觉得自己披在身上的铠甲在这个比她年纪还小的男孩子面前无所遁形,她靠在他肩上,从最初压抑的哽咽变成最后的嚎啕大哭,彻底没了形象,却也把欠自己的那场淋漓尽致的宣泄,彻底地还给了自己。
有人从主卧出来,脚步很慢,但分明正在走向她,许唯星本能地闭上眼。
小……喽……啰?许唯星嘴角一抽搐,脑袋里跑马灯似的跑过一句:算你狠……
他行动这么不利索,也不知道腰到底有没有大碍,许唯星的担忧写在脸上却不自知,还要刻意板起脸:“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处理完手头的工作,估计都得后半夜了。”
要知道晟峻休假时经常来她家蹭饭,项少龙却至今还对晟峻脸生,晟峻每次来她家,都没得到过项少龙的好脸色。
岂料到……项少龙竟不搭理她,完全沉浸在卓然的温柔乡里,已然忘记了它最爱的口味维生素,一跃就跃到了卓然膝盖上,趴在那儿轻蹭。
可真的等到时差开始作用,产品经理自然而然地睡着了,许唯星却真的彻彻底底睡不着了——坐在她旁边的产品经理耐不住时差,沉沉睡去之后,竟!然!开!始!打!呼!
被自己当老佛爷一样供着的宠物就这么背叛了自己,许唯星觉得自己脸都快绿了,不免语带挑衅的问卓然:“这么说,你是来收复失地的?”
许唯星撇撇嘴,没再接话,传菜员很快将丰盛的菜肴布了满桌,彼此也就将工作的话题彻底搁置一旁,一边用餐一边闲聊倒也惬意。
……
凌空的不安全感令许唯星本能地牢牢抱住她触手能及的唯一依靠,树袋熊般双脚缠在了卓然坚实的腰杆上。卓然一笑,反手勾上门,另一手托着她的后颈,又是一记绵长的热吻。
加班到了将近11点,突然有人敲门。许唯星头也没抬,只瞄了眼电脑上显示的时间,一般到了11点,保安回到每一层楼来确认一下情况,许唯星这么想着,就随口说了句:“夏师傅,我还有十分钟就走。”
深夜时分,异国他乡,在这么一个幽静的夜里,耳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许唯星吓得手机都险些掉阳台外头去。
许唯星赶紧耸一耸肩,卓然自然被她闹醒了,这时的卓然还没发现前座的产品总监和产品经理,仿佛眼里只有这个女人:“看看你,头发睡这么乱。”
为期三天的产品年会,加上来回一趟斯图加特所耗去的时间……她,将和卓然朝夕相处整整六天?
好不容易拿稳手机,循着声音缓慢地扭头看去,许唯星紧绷的神经嚯地一松。卓然正站在隔壁阳台上抽烟。
当时许唯星的车上还坐着搭她顺风车的同事,见她和卓然沉默对峙,同事摇下车窗说了句俏皮话、试图扭转一下降至冰点的气氛:“许大美女,这就是你男朋友啊?”
“我来吧。”
卓然和许唯星就这么被拉着加入了当地人的酒局,不成想有了第一杯就有第二杯,到最后所有人都玩嗨了,完全遗忘了时间。
现在回想起来,许唯星嘴边真的就只剩一抹自嘲的笑——说不后悔的是她,可到头来,说后悔的也是她……
“扶我起来。”
即便他没有转醒的迹象,许唯星还是止不住的心跳如雷。
嘴唇是熟悉的,感觉……却有些陌生。说实在的,五年前他们还在一起时,他的吻从最初的谦和、生涩、小心翼翼,到后来的野蛮中带着满满的占有欲——那些都是卓然该有的面貌,绝不是像现在这样,富有技巧,每一下辗转都带着勾引的意味,在她想要抗拒时半强迫地进攻,却在她真的快要抗击不过他的攻势、缴械投降时,慢条斯理地退开,改而浅啄她的嘴角。
这一觉睡得真是又香又沉,卓然一向很有时间观念,快到地方了一定会醒,许唯星完全不必担心自己会睡过头。
短信末尾还带了个笑脸表情,许唯星真是……服了。
卓然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低眉思考片刻,像是真的被她说动了似的:“这么说来,你好像真的很忙。”
那现在呢?
他的脸真的清明得不含一丝邪念,看样子真的只是她的错觉……这层想法在许唯星的脑子里过了一遍,许唯星连说话都没什么好脾气,语气里多少有点借地撒气的意味:“你不是不睡沙发么?那我怎么进屋睡?”
“证件不在里头吧?”
星星……
卓然也不说话,只朝她伸过去一只手,许唯星看了半天没明白他这副跟项少龙需要她喂食的时候如出一辙的表情,也没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干嘛?”
许唯星刚说到这里,耳边就突然飘来一句:“还不睡?”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的钱包……可能……被偷了……
卓然要了这儿的招牌生啤,“飞机上只顾着睡觉,现在知道饿了吧?”虽然说着风凉话,但还是把他那份小吃推到了许唯星手边。
许唯星神情古怪地、默默地看完全程,那一瞬不瞬的目光令周子廷忍不住失笑摇头:“我一大男人都没被那个美女吸引走目光,你倒好,自己身为女的,还盯着那女的看半天。”
这就是她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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