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金……”我的话还没说出口,他忽然箭步上前,猛地把我抱住了。
那一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不但狗急了会跳墙,人急了也是会跳墙的。
经我爹这么提醒,我也想起以前总有那么一群野小子每天围着我转,赶都赶不走。可自从金元宝跟了我以后,他们见了我也像是见瘟神似的,而且多半都是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了这件事我郁闷了很久,觉得自己没以前美了。
我拉着金元宝的手进了上回被狗追的那条巷子,我想他肯定是发烧了,不然哪有手都这么热的?我们刚要推门进去,进听见一阵摔东西的声音,我拉着金元宝从门缝里偷看,看到苏慕白正在跟身边的仆人发脾气,把那些书高高的举起然后重重的摔下。
万万没想到,这个死没良心压根就不领我的情,我才走进他家没多久呢,老远就听见他在哪儿喊:“楚小北,你给我走远点,别过来!”
原来那天中午,镇上的桥塌了,有人看见一个长得像我的女孩掉下河,被水冲走了,所有人都找了我一整个下午,包括金元宝。
他看着我,笑着点头。
“从今以后,你要是再敢跑出我的视线,你就死定了!”这是那天金元宝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至始至终我都没明白过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直到回到家,看到我娘拿在手里的鸡毛掸子,我才知道事情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先生说这叫“礼尚往来”,你看,我学得还不错吧!
过了一会儿,他家那个长得很严肃的管家走了过来,面无表情地对我说:“我家公子累了,姑娘请回吧。”
我实在闷得慌了,只好去找苏慕白诉苦,把金元宝怎么追那条狗,怎么把狗逼得跳墙,怎么骂我笨蛋的事儿原原本本的跟他说了一遍。
为了观察这泻药的效果,我爹还特意把我剩下的那半瓶“泻天泻地”给要的去了,后来,客栈里好些人都成了我爹的试验品,这“泻天泻地”的效果真是不错!
当了黑手之后,我不用亲胖头,胖头就什么都听我的了。我让他去摘马蜂窝,往那些整天缠着我爹的女人家里扔,把她们蛰得哇哇直叫,可痛快了。
他一跨进门见到我,脸就红,躲在他娘身后不让我接近,好像我身上有什么脏东西会沾着他似的。
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这是夫子教的。
我娘这才止住笑,喘着气道:“好了好了,爹娘不笑了,你去跟你金伯伯说,www.hetushu•com.com让他们一家明天来咱们家吃饭,记得叫金元宝也一起来啊。”
他的手闪电般的缩了回去,几乎是同时,老管家打开门冲了进来,一声不吭的看着我,眼神简直像要杀人一般,吓得我当时就僵住了。
没想到苏慕白不但没帮我骂金元宝,还很奇怪的看着我,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好看。
等我爹一回来,我赶紧去跟他邀功,我爹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直夸我聪明伶俐,还说要给他们无道堂的兄弟每人发一瓶,可以拿来执行公务。
“你怎么了?”我问。
虽然我觉得我娘很无聊,但是她既然发话了,金伯伯一家是肯定得去请的。好在金伯伯人比较爽快,二话不说就答应来了,到了第二天晚上,我娘准备了一桌好菜招待他们,金元宝当然也来了。
从那以后我每次路过那里就自动避开三丈以外,再后来那宅子忽然起了一场大火,等众人把火扑灭,整个宅子都已经烧没了。金伯伯带着镇里的捕快去清理现场,发现了几具烧焦的尸体,不过没有一个是小孩。我想苏慕白一定是被那个长得很严肃的老管家带走了,我曾不小心见过那老管家耍功夫,蹭一下人就跳的没了影。
和金元宝讲和之后,我就还把苏慕白的事情跟他说了,没想到他知道以后脸就黑了,还说以后让我跟着他,不许再去找苏慕白了。
“老余,你下去。”苏慕白说完,又朝将脸转向我,笑了笑,“小北,我有些累了,今天你先回去好吗?明天我再给你讲故事。”
随即,我看到前边有个黑影朝我跑了过来,天很暗,黑影身上的衣服更暗,直到他跑到我跟前,我才认出那是金元宝。
金元宝躲了我很久,我实在是无聊,只好又去找苏慕白说话。
“那个人很危险,以后别再去找他了,知道吗?”金元宝拉着我说。
我爹心情不好,我娘就跟他咬耳朵,咬完了耳朵还咬嘴巴子,后来我爹就抱着我娘上了楼,再后来我娘就又开始用奇怪的声音叫我爹的名,还有只叫一个字的。
我觉得我这次是真的做错了,要不是因为我去找苏慕白,没跟家里人打招呼,事情也不会闹成这样。所以,当我看见我娘的鸡毛掸子高高扬起的时候,我第一次没有跑。
后来胖头偷偷告诉我,那“泻天泻地”一瓶抵十次的量呢,太可惜了,早知道不该放那么多,不过第一次放泻药的确没什么经验,今https://m.hetushu.com.com后我一定要多多实践,不能再浪费那么贵的泻药了。
说句老实话,其实当小霸王是一件很累的活,有了名气就一定要收小弟,收了小弟就得罩着他们,万一起了什么冲突就要去调解,调解不成还得镇压。
不过相比我挨的打,金元宝更惨一些,虽然这件事和他无关,但当我娘打我的时候,他却一直挡在我面前,帮我把鸡毛掸子挡去了一大半。
我的话一说完,苏慕白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好久没回我话。
离开苏慕白家,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暗了,各家各户都关门吃饭去了,原本人就不多的镇上,此刻变得冷冷清清。一想到出门前,娘曾嘱咐我要早点回家,我便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就在这时,街那头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自那之后,我和金元宝的关系就发生了神奇的变化,他每次见到我,脸红的次数越来越多,后来干脆见到我就扭头,连看都不敢来看我。
看他那么讲义气,我决定不再跟他闹矛盾了,其实这小子也就是嘴巴臭了点,对我还是挺有情有义的,胖头说出来混就要讲义气,既然金元宝都这么有义气了,我当然也不能小气了,对吧?
我发誓,这是我无意中听到的,不是偷听的!
这些天,老管家不在,苏慕白的心情似乎有所好转,跟我讲了很多我从来都没听过的故事。他告诉我,在离这镇子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个叫京城的大都市,那是一座很大很大的城池,城里有着数不清的人,卖着好多好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还有许许多多我从来没吃过的东西。
凶什么凶,本美女能来陪你们家少爷说话就很不错了,你瞪我,我还瞪你呢!我瞪瞪瞪,我瞪死你!
谁叫她们缠着我爹?缠着我爹就等于欺负我娘,她们要是欺负了我娘就等于欺负了我,欺负我的人,我可以往死里欺负她们。
泻药事件之后,钱员外果然再也不敢来客栈吃我娘豆腐了,见了我娘就像他们家那条瘸腿狗见了金元宝似的直哆嗦。
不知道他前面是不是也和我一样,为了搞清楚这个问题,我朝他走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金元宝忽然撒腿就跑,他连狗都跑得过,我哪跑得过他?最后,我没能看到我想看的东西,不过我倒是看到了一件更让我惊奇的事情,那就是金元宝竟然脸红了!
“楚小北,你是笨蛋吗?”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没等我奋起反击,忽然和_图_书又抱住了我。
“因为在京城住的不开心,所以搬来吗?”
我越想越觉得金元宝挺可怜的,虽然他平时很可恶,但这件事怎么说都是因我而起,他现在为此受罚,凭良心讲,我也应该去安慰安慰他。
那一刻,惊呆了,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一动都不敢动。
我说不,我堂堂白云镇上的楚小北,怎么能跟在别人屁股后面跑呢?
过了很久,很久……
正所谓“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这“泻天泻地”卖那么贵的确是有它的道理的,放在酒里无色无味,我才给钱员外用了半瓶,他就整整拉了三天三夜,拉的肠子都青了,五脏六腑都快拉出来了,躺在床上直哼哼。
“好吧……”我不情愿地站了起来,朝凶巴巴的老管家瞪了眼。
深刻体会到我爹的感受之后,我就不让胖头再去扔马蜂窝了,可是那些女人见了我爹还是照样的躲,我觉得很对不起我爹,就决定弥补一下。
这怎么行?我是谁?我可是楚小北,堂堂白云镇的楚小北!如果他让我走远点我就走远点,那岂不是很没有面子了?想到这儿,我立马就大摇大摆的走过去,结果竟然让我发现,原来男的也是有两块屁股的。
事情是这样的,因为上次金元宝把钱多多的狗逼得跳了墙,害得它摔断了狗腿,所以钱多多就又去她爹爹那边告状了。得知这件事的钱员外很生气,带着折了腿的狗找金伯伯告状,一开始金伯伯是不相信的,可是那狗一见到金元宝就哆嗦,铁证如山,金伯伯就不得不相信了。
我彻底傻了,这臭小子不会吃错药了吧?
做小霸王简直比做皇帝还累!
这件事被我爹娘和他爹娘笑了很久,后来他们一见面就会讲我和他的事情,还讲得特别开心,我就不明白了,明明是他被我逼得跳了墙,为什么到最后要连我一起笑进去?大人就是不讲理!
我气得直跺脚:“爹娘,你们笑什么呢?不许再笑了!”
“我不明白,既然京城里有那么多好吃的,那你干嘛来这儿啊?”你傻啊!最后这三个字,我硬是没好意思说出来。
活该!谁叫你欺负我娘的,欺负我娘就等于欺负我,谁要是欺负了我,我就可以往死里欺负他们!
一说到吃,我的口水就下来了,迫不及待地问他:“京城里有那么多好吃的,你都吃过吗,好吃吗?”
万万没想到,号称全白云镇身手第一,打架追狗都从没有输过的金元宝,竟然被我追得……和-图-书跳!墙!了!
要弥补我爹很容易,只要他不在的时候保护好我娘就成了,所以我就在酒里给那些敢吃我娘豆腐的臭男人下泻药。泻药是胖头从他爹那偷来的,胖头他爹是镇上最好的大夫,他特制的泻药叫“泻天泻地”,五两银子才一小瓶。
我的话一说完,我娘就笑了,还笑得把我爹都从房里给引了出来。两人咬了一会儿耳朵,我爹也开始笑,一直笑一直笑,笑得都不理我了。
那之后,金元宝整整两天没理我。
由此,金元宝就被罚了,金伯伯让他光着屁股在院子里站一天,我去他家的时候,他都已经站了老半天了,外头寒风阵阵,我少穿件衣服都觉得冷,他怎么能光着屁股在院子里呢?
“你不会懂的。”他叹了口气,忽然将手伸向我的脑袋,我一时没有防备,额头被他的手触到,只觉得很凉很凉,凉的简直不像活人,我心下一惊,啊的轻叫了声。
最后,在我、金元宝和狗之间形成了一个奇怪的循环:我怕狗,狗怕金元宝,金元宝怕我。至于究竟是狗厉害还是我厉害,我实在是想不明白,只好把这件事告诉了我娘。
或许,他是带苏慕白去了京城吧,那儿有好玩的、好吃的,我希望苏慕白的腿能好起来,只有这样他才能活得更开心。
把那些围着我爹和我娘的苍蝇赶走以后,我的日子可闲多了。可是闲下来我就又忍不住找点什么事情做做,于是我拉着金元宝去听苏慕白讲故事。金元宝一开始不肯,我连吼带骗他都不为所动,急得我就要亲他。
胖头亲一下就肯去剪钱多多辫子,金元宝脾气再倔三下总够了吧?结果大出我所料,我都还没碰到他的脸,金元宝就红着脸答应和我一起去找苏慕白玩了,那脸红得跟巷口铁匠铺的那口烧红了的锅似的。
我实在是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来了,这才忍不住大喊起来:“金元宝,你有病啊!我要憋死了,你快放手啊!快点放手!”
“楚小北!”
原来连狗都不怕的金元宝,竟然也会怕——他怕他爹!
他点了点头。
“怎……怎么,你爸又让你罚站了?”我小心翼翼地问。
嘿嘿,看你小子还往哪里跑?
结果就换成他跟在我屁股后面跑。
可是,京城又怎样了呢?我觉得再好的地方也没有白云镇好,我娘是白云镇长得最好看的女人,我爹是白云镇长得最好看的男人。而我就更不用说了,连白云镇的小霸王都归我管,那不比做皇帝舒服多了?和图书
这世道怎么了?美女不吃香了?为什么到哪儿大家都不爱理我啊?我真的好伤心,心情低落的回家了,不曾想路过金元宝家门口的时候,竟然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后来我听我爹跟我娘抱怨,说自己年纪大了没魅力了,以前走在街上那些女人就跟苍蝇见了蜜似的粘了过去,现在那些女的见了他一个个就像见了瘟神似的。
那天,我娘打我打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都要狠。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臭豆腐舅舅会说,我娘可以用鸡毛掸子把他从地痞流氓的手里救下来,原来我娘真是一只母老虎。
我娘又笑了,捂着嘴说:“娘这不是想看看金元宝是怎么怕你的吗?你让他来,给娘瞧瞧呗。”
他的表情变得很恐怖,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很吓人,仆人在他旁边缩着,一句话都没敢说。我吓得拉着金元宝的手一路跑出了巷子。
他这才将紧抱着我的手松开,一声不响地看着我,我从没在他这张木头脸上见过像此刻这般紧张的表情,眼眶红红的,简直跟哭过似地。
“干嘛叫那家伙来吃饭啊?他怕得都好几天没理我了!”说到金元宝我就来气。
这不是废话么,刚才那场景,我吓得连话都不敢说了,哪还敢去再招惹他?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当然我本人是例外的。
他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想起一些不开心的事。”
忘了说,那时候我已经知道皇帝是做什么用的了。于是我就把小霸王的位置又还给了胖头,自己退居幕后当黑手,垂帘听政可比皇帝在外头吆喝强多了!
这可是金元宝第一次脸红啊,我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但是他为什么不让我看呢?我想了半天想不通,就把他跑了的事情告诉了金伯伯,金伯伯很生气,又罚他站了一天,谁叫他上次把我坐在学堂门口的事情告诉我爹呢?
就这样,我接替了胖头,成为了白云镇上新一任的小霸王。因为我后头有金元宝跟着,而金元宝后头有胖头跟着,现在连钱多多那条狗见了我都开始哆嗦了,真神气!
这小子还没完没了了?我很生气,就过去抓他,我一抓他他就跑。这次我学聪明了,虽然我跑不过他,但是我也是有脑子的人,我想了个办法把他逼进了后院,然后把后院的门给关了。
“在京城有那么多好吃的,为什么你会不开心呢?”
天哪,我觉得我娘还真不是一般的无聊,这种事有什么好看的,真不知道我爹当初是怎么看上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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