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一 紫狐殇
第五章 红烧狐狸

不论是说话还是做事,六师兄都属于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类型。
他话没说完,师兄就丢开手里的婴儿,饿狼扑食一般地把白夜扑倒在地,白夜猝不及防,来不及施展法术抵抗,就被师兄强行按住一口啃在嘴唇上!
“怎么会呢?”我放低声音央求道,“叶明月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小孩子又没有什么错……”
难道是我看走眼了?
铜器碎裂,一地狼藉,斑驳的血迹随处可见,我不禁失声大叫了起来。
或许是我一直都很相信六师兄吧,他天赋高,悟性好,只要是他想,没有什么事能真正难得住他。我觉得,他的灵力那么深厚,分一点出来救小狐狸,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这其中的消耗,抓几只花草精来补补,至多三两个月就能恢复……
“可是,夫人说只管救孩子不用管她……”
是的,两三个月就能恢复,不管在外面受了多重的伤,他总是能以惊人的速度痊愈,我想,这次也不例外。
白夜挑起半边细长的眉,笑得妩媚风流:“你不是喜欢他吗?你亲他一口,度他一口真气,他就有力气……”
叶明月的道行高,弱点也很明显,和六师兄过去虐待过的凶兽相比,她至多只能算中上水平。可不知为什么,师兄看上去有些紧张。
白夜提起男婴不安分的手腕仔细观察了一番:“清蒸还是红烧?”
曲伯伯这样,完全是在给叶明月拉仇恨,我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小心翼翼地请示道:“当母亲真的挺不容易,要不,我们帮帮她吧?”
“笨蛋!遇到幻术应该结阵!”
“若是有人偷看,那就等着收尸。”
六师兄手起剑落,斩掉一截树枝:“轻易就妥协,九成有诈,她如果敢在我面前玩花样——”
见我有耍赖撒娇的趋势,六师兄阴鸷地瞪了我半天,终于拂袖而去。
床榻上锦被散开,殷红一和*图*书片——叶明月不见了!
我知道,白夜给他的三口真气根本是九牛一毛。失去灵力对一个通灵师来说是致命的打击,师兄只不过是不想让我担忧,才硬撑着没有倒下,想到这里,我一点都不觉得小狐狸可爱了。
我盯着地上的断枝道:“她貌似……不是很给面子……”
然而,就在叶明月的哀号一阵高过一阵的时候,六师兄举着一道定魂符破门而入。
曲伯伯推开倒塌的屏风,想要扶起地上面白如纸的六师兄,却被白夜喝住:“别乱动,除非你想他死!”
“主人,我们似乎来迟了一步。”琴女从门后面探出头来。
“脑子里长的全是草吗?……还是说,你故意投怀送抱?”白夜眼波一横,我竟然被瞪得面红耳赤,不敢反驳。
“那不一样!”
“聚什么聚,他根本就是已经没有神了。”白夜伸手探了探六师兄的气息,踟蹰了良久,最后一把把我推了上去,“算了,我对男人没兴趣,还是你来吧。”
“……”理智告诉我,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擅自用灵力催生,叶明月的情况非常危险,随时有可能支持不住现出原形,六师兄拦他也是出于一片好意,无奈曲伯伯并不领情,他瞪着血红的双眼嘶声骂道:“你知不知道你娘在生你的时候差点背过气去了?你这个不孝子!”
小狐狸哇哇大哭了起来。
他们究竟是在搞什么鬼啊!
我唰的一下抽出一张请神符:“就算挖地三尺,我也要把她挖出来!”
两个人忽然就扭打了起来,我惊呆了:“师兄……”
咔——
“变成狐狸又怎么样?死了才好!他娘忘恩负义,我们拿他来补好了!”我的语气充满了怨毒。
“……”
六师兄本来就苍白无色的脸顿时变得更加难看了。
六师兄抹了抹唇边的血沫,摊开掌心道:“你和_图_书不是想知道叶明月的下落吗?我在她身上种了子母蛊,只要她还活着,五界之内,无处遁形!”
……
“早晨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就要生了,怎么会就要生了……”曲伯伯六神无主地念叨着,我心虚地别过脸去看六师兄,六师兄冷哼一声,不说话。
然而,想要操纵跗骨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白夜看了一眼蜷缩成一团的虫子,没有接。他用极其认真的语气问:“密宗上下都是笨蛋吗?”
六师兄闻言手心一颤。
“小狐狸很可爱的啦……”我继续央求。
衣带被人钩住,我顺势后退,倒在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里。
在曲伯伯即将崩溃之际,琴女一把扶住他的胳膊,甜声道:“曲伯父,我家主人是小梨姐姐的朋友,他有重要的话要和六公子说……六公子受了很重的伤,我陪你去取伤药好不好?”说完,她眸光一转,摄住了曲伯伯的心神,牵引众人走出卧房。
“师兄……”
“叶、明、月。”
“杳杳冥冥,天地同生,散则成气,聚则成形,五行之祖,六甲之精,兵随日战,顺吾天音!”
“师兄!什么人把你打伤了?叶明月呢?是不是她吸了你的灵力自己逃跑了?”我泪眼汪汪地取出聚神丹,想喂六师兄吃下去,但他一言不发地咬紧薄唇,额角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曲伯伯大怒:“放开我!”
紧接着,管家大叔也奔了过去:“快快快,快去通知老爷!让他尽早回家!”
那是一只会在黑暗中发光的跗骨蝶。它能够感知子蛊的下落,一旦解开束缚,它就会在前方给人带路。
我望着被点住了穴道,愤怒到眼睛都能喷出火来的曲伯伯,温声道:“放心吧曲伯伯,六师兄力气特别大,一定能帮夫人把孩子生出来……”
“……刚才是不是有个黑影飘过了?和_图_书”我用力擦了擦眼。
我对着曲伯伯露出一个安慰的笑。
“帮她生出一个妖孽?”
“两只子蛊一旦相遇就会互相吞噬,吞到最后谁也活不成。”我戳了戳师兄手上没精打采的母虫,“这两只跗骨蝶都废了啊……”
“不许去!”
我恼怒地吼道:“我没有心情和你说笑!”
“造孽哟,不是时候还不到吗?怎么忽然就要生了呢?”
曲伯伯甩开六师兄,径自往里面去了。
犹如醍醐灌顶,和着风中的歌声,我念动冰心诀,封住了周边穿行不止的灵力。
她长长的指甲扫过琴弦,铿锵之音激射而出,院子里众人的穴道骤然解开。曲伯伯叫着叶明月的名字,脚步踉跄地跑进了屋,我挣脱白夜,三步并作两步地蹿了过去。
算了,他本来就不耐烦我。是我丑人多作怪。
“这是怎么一回事?”
曲伯伯从生意场上赶回来的时候,整个宅子都回荡着她凄厉的叫声,眼见血水一盆一盆地从屋子里端出来,就连我也跟着一起提心吊胆。
前方有一个看不见的旋涡,拼命地拉着我往门上撞。
没有叫声,也没有婴儿的啼哭。
分析完毕,他怜悯地看着我说:“小梨子,我看你们还是把小狐狸洗干净吃了吧,找他娘算账难度有点大啊。”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房内依旧安静得可怕。
“师兄!”我惊喜地跟了上去,可还没来得及表达激动的心情,就被无情地扔了出来,紧接在我后面的,是丫鬟、老嬷嬷、产婆、曲伯伯……
都说世间只有人心恶,其实妖魔才是最奸诈的,见风使舵,出尔反尔,抓准一切机会撩动人的恻隐之心,可恨的是,偏偏我还就吃这一套。
六师兄怀里抱着刚出世的婴儿,想要说话,一股鲜血沿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叶明月才怀孕六个月,赶在今天生,实在是有点惊悚。
六师兄埋头https://m•hetushu•com•com咳了一阵,把孩子从白夜手里夺了过去:“闭嘴,这是我弟弟!就算你不说我也是要救他的,没有察觉叶明月的异常是我之过……早几天我就该明白,相柳现世,定是妖魔道大开的缘故,叶明月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吃不下金陵连带李家庄几百口人命,她之所以这么做……”
似花非花,似草非草的香气在鼻尖萦绕,我惊魂未定地回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端丽秀美的脸。
叶明月的叫声渐渐地变小了,曲府上下一片寂静。
月亮隐入云层的瞬间,树枝沙沙地摇摆了一下。
“女人生孩子,你进去添乱?”
“师兄,你已经擦了一下午剑了,再擦下去,也擦不出花来的……”我忍不住出言提醒。
“当然。”
半边身子麻痹到失去知觉,我惊恐地发现体内的灵力悉数凝聚指尖,正通过门缝缓缓地流进屋子里……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这简直就是胡闹!”
鉴于不是每次都承受得起他带来的惊喜,不到实在忙不过来,师父很少会派六师兄下山干活。可尽管如此,六师兄在妖灵界的名气一直居高不下,印象中,他接下的降妖令,从来没有退回过。
丢下一句铿锵有力的威胁,师兄重重地把门合上。
夜幕降临,天空飘来几朵乌云。不知是不是我过分敏感,那透着森然妖气的黑云不急不缓地扩散开来,仿佛预谋已久,只等时机一到,就张开血盆大口,一口把整个夜空吞进腹中。
不一会儿,屋里头传来了产婆的斥责声:“你们这些人太不注意了,六个月!六个月孩子还有活下来的可能吗?趁早死了这条心,把大人救下来才是正经!”
“曲、清、宁!”师兄松开白夜的那一刹那,白夜一脚把他踢开,撞倒的瓶瓶罐罐顿时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响声,“你敢占我的便宜……还连吸三口!”
白夜弯腰,https://m•hetushu•com•com把襁褓中的婴儿抱了起来:“这小孩不足月,全靠叶明月残存的灵力才撑到现在,再过一会儿,他会变成一只狐狸的……”
“那不是小孩,是妖怪。”师兄固执己见。
“清宁!”
“你给我滚开!”
“真的……会没事吗?”他问。
罔顾师兄的叮嘱,我只身前去敲门。
“我早就觉得叶明月行为可疑,包藏祸心,既然如此,又怎么可能不在她身上下子母蛊?”白夜摊开手掌,那扇动着翅膀荧荧泛光的,不是跗骨蝶又是什么?
他话音未落,一群曲府女眷咋咋呼呼地从花园里穿行而过。
我红着眼道:“师兄,母债子偿!”
“明月!”曲伯伯汗如雨下,他想要冲进门一看究竟,却被六师兄扯住了胳膊。
屋内传来器皿落地之声,伴随着婴儿响亮的啼哭,房门毫无征兆地大开,无数闪着寒光的冰凌朝我飞来,片片锋利如刀,我下意识地挥袖去挡——
三十二字清音咒!
……
隐隐约约地,我感到不安。但我还是坚定地认为,有六师兄坐镇,小狐狸不会有事,至于叶明月,那就要看他的心情了……
“……”
不、不可能,降妖令震动了一下,房内灵气翻涌,一定是出事了!
仿佛嫌刺|激来得不够凶猛,叶明月尖叫一声,悲鸣道:“救孩子!求求你——救孩子!我死了没关系,我的孩子不能……啊!”
“内丹的滋味不错,不过……今天就到此为止了!”
“什么东西?”手指触到门板的那一刻,强劲的电流迎面袭来,针扎一般的疼痛让我悚然尖叫。
“别废话了,赶紧去找产婆……”
曲伯伯疑惑地问:“什么黑影?”
六师兄略微一迟疑,白夜接话道:“是有东西上了她的身。叶明月只不过是一个收集灵力的容器罢了。两百八十条人命,加上曲师兄那一身灵力,叶明月现在的道行,远远不止一千年了。保守估计,翻了三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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