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唯一的浴室

船长大人又扫了尼克一眼,这才推门出去。维克多立刻上了门栓,回头照着尼克劈头盖脸一顿吼:
维克多立刻举手承诺:“绝对弄得像没受伤时一样!”医生脸上表情诚挚,心下却大骂,要不是护着小东西,他怎么会忍耐医术被质疑这种侮辱。
医生看着脏成一团的白床单,气得直哼哼:“船长船长,平日里一副慢悠悠懒洋洋的样子,我还没见过谁受了伤他急成这样。”
“下次再冲这么猛,等着见阎王!”
尼克努力咽下干涩的饼干:“摘了几个橘子,谁知道那林子有人管的,放了一群狼狗出来。”
“我说,天热的都快着火了,能不能别趴到我身上睡?热死了!”
尼克一头扎在枕头里,闷闷答:“哦……”
来到波斯风格的会客室,海雷丁朝软榻里随意一靠,拍了拍手,立刻便有一个穿粉纱的女子迤俪而入,托着一铜盘鲜果放在尼克面前。
“吾……偷东西……”尼克满意了,嚼着点心含混不清的回答。
海雷丁站起身来,扔给她一袋金币:“慢慢想吧,钱,还是要继续花。”
“再抱一会儿……”尼克嘟囔着不想起床,八爪鱼一样赖在塞拉身上,把脸深深埋到对方丰|满的胸脯里。
尼克吃了桃子又塞葡萄,满满填了一嘴巴,好不容易咽下去舔舔手上的果汁,才想起来今天是海雷丁叫她来的。
尼克依稀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似乎有过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把她搂在怀里,轻声哼着好听的歌……
海雷丁:“这谁交给你的?”
海雷丁打量了他一番,或许有了女人照顾,这孩子看起来滋润多了,小脸儿苹果一样红扑扑的,跟刚见面时那个瘦骨伶仃的惨绿少年不大一样了。
尼克收了袋子,从铜盘里摸了个大柑橘塞进怀里,默默走出宫殿下山了。
她卖酒、做□,就算不杀人,可死后神又能饶的过她吗?
正想着,就看见舷窗外扑通扑通跳下去几个光溜溜的家伙,在清澈凉爽的海水里搓泥巴。
什么叫配合呢?挨饿受冻,没人接济过她,被揍了,也没人来帮过。她一直一直,都是一个人的。
尼克一一详https://m.hetushu.com.com细报账,心中有点忐忑不安,其实她从中扣了三枚给塞拉做‘包月赡养费’,希望船长不要发现。
接着伸手去撕尼克肩膀伤口周围的衬衫,尼克小脸儿一白,维克多扔下银刀,扑上来就喊:
果然是老大,有钱到没边啊!
听从船长大人的命令,尼克天天在阿尔及尔的海盗圈子中撒钱拼豪爽,成果渐渐就出现了。
艳丽的美女汗涔涔地把身上少年推开,狠狠喘了一口气,娇美的面庞醉酒般酡红。
“这怎么搞的?”
船上聘请的几个雇佣兵立刻围上来,偏偏使用的武器是熟铁狼牙棒,尼克的镰刀劈不断对方武器,又不能凭着速度占优,顿时落入险境。好在她被群殴的经验极其丰富,当即滚倒在地上攻击对手下盘,才不至于立刻落败。
要知道冲锋队长的职责是第一个登上敌舰,杀出一条血路接应后来人,危险系数是整个船队最高的。而队长的本事和气量,是决定手下存亡的关键。尼克战场上勇猛,生活里更是仗义疏财(船长的财),本来对海妖又怕又忌的手下得了帮助,逐渐开始热乎起来。
这船上唯一的浴室,好像在船长的套房里呢……
“喜欢这种类型?”海雷丁笑着挪揄,“听说你的女人也是熟|女。”
“什么怪癖,你没喝过娘奶吗?”
战斗结束,海雷丁夹着小尼克跳回海妖号,一把丢在医务室的床上,脸色是非常的难看:
“谁知道,我妈生出来就把我扔了。”
海雷丁皱眉,沉声道:“你现在跟着我干,就要听我的规矩,我让你只出不进,那么你就要花钱如流水。”
“你脏死了,又是泥巴又是油,头发上都结血块了,你怎么吃得下东西呀。”
“小怪物,我是你妈也不要你。”塞拉宠溺地拧了一把尼克的脸颊,这孩子把脸洗干净,五官是很端正清秀的。估计是常年吃不饱的贫困生活,才让她有一副发育不良的身材。
海雷丁脸色阴沉沉:“你洁癖越来越厉害,是不是想把空气消毒了再呼吸?”
尼克睡到太阳晒屁股了才起来。往常她睡眠m•hetushu.com.com极浅,有人靠近就会惊醒。但只要有人陪着抱着,特别是塞拉这样成熟丰|满的女子,她就睡得特别沉。只为这少有的安宁,她才会出大价钱住在行首家里。
“没洗手!!!”
“没办法,消化的快。”
海雷丁皱眉,但维克多的上船契约里就有这么一条,只能掀了帘子出去,走了两步又回头吩咐:“别让碎片留在里面,缝得整齐一点。”
谁知这时风力突增,放全帆逃命的商船得了助力,一下窜出去半海里,把登船的钩子拉了个七零八落,尼克就此落单了。
尼克:“去船长那里报个到,然后没了。”
然而海雷丁的担心是正确的,即使手下都很忠诚,冲锋队里能跟上尼克速度的人,一个也没有。
“……今天晚上我不吃鱼了。”维克多恶心的脸都白了。
尼克:“我叔叔阿萨。”
“塞拉……”
“哎,干嘛算那么清楚……”塞拉很明白,尼克说得句句是事实。在阿尔及尔城各种势力的夹缝中生存,她需要一个保护者。而尼克,则需要个掩护,还有落脚的地方。
清理好伤口上了药,维克多贴上薄薄一层纱布:“天气热,包的太多要发炎,别乱碰就行了。”上下扫了尼克一眼,清秀的眉毛拧成一团,神经质洁癖再次发作。
尼克接过这块稀罕的香皂来,小东西粉乎乎香喷喷的,实在让人很有咬一口的欲望。可是她要去哪里洗澡呢?淡水在船上可是很稀罕的,每天分给个人的只有两三升,喝完剩下的也不过能擦擦身。
十分钟后海妖号追上了商船,海雷丁把指挥交给大副,自己拉着钩绳跳上商船,才在一地血淋淋的人腿中把他的冲锋队长救了下来。
“你偷什么了?人家的传家宝?”
“没什么,问问你的人情资金用完没有。”
见这小少年傻兮兮的望着她,女子掩嘴偷笑,一个华丽转身,裙摆飘荡退了出去。
那鹰瞥了尼克一眼,尖利的叫了一声。海雷丁慢悠悠地喂给它一块鲜肉,回头笑道:
“还剩下六枚金币多一点,请客喝酒花了十二金十六银四铜,帮忙还赌债十五金二银,斗殴受伤的人和_图_书垫付医药费七枚金三十二铜。这些债务,基本上都收不回来,更不要说利息了。”
维克多嘴上抱怨连连,心下却惊骇,这孩子比老江湖还能忍耐。肩膀缝了十几针,再治疗小腿,维克多剪开尼克膝盖下的裤子,看见她白皙的皮肤上留着许多触目惊心的旧疤痕。
尼克委屈:“是船长把我放上来的呀。”
维克多打开他的万能抽屉,拿出块高级玫瑰香皂,两根手指夹着递给尼克:“去洗洗,再不弄干净就要发臭了,小心伤口不能碰水。”
海雷丁哑然失笑,无奈的很:“又不是让你去放债,做人情的钱哪有收回的?”这孩子平时傻乎乎的,就是金钱和食物上计较的厉害,不知什么环境下长大的。
“地狱?哈……”尼克翻过身来,仰躺着朝天花板发呆,“我去过,也没什么了不起。再说不干这个,你也不会让我住在你家里。”
“不是,就是喜欢睡……咳,这果子真新鲜。”尼克及时止住话头,坐在软垫上,抓了个桃子啃起来。
互利而已,谁又用得着同情谁呢?
在海雷丁的指挥下,海妖号在上风向用大炮把对方的甲板水手干掉了三分之一,两船靠近后,海妖半帆调整速度,尼克首先用鞭镰把自己甩了过去,准备给接弦战扫清道路。
维克多一边用消了毒的剪刀剪开尼克伤口边的衣服,一边不屑道:“他胳膊比你大腿粗,肌肉纤维的爆发性能比得上吗?下辈子投胎再努力吧。”
尼克摇头再摇头,体力和耐受确实是她最大的弱点。别人看她战完一场毫发无伤,其实是根本不敢受伤。一个小地方不灵活,海妖就再也飞舞不起来了。
我妈生下来就把我扔了。这句话是在骗人。
“可是,做男人真方便啊。”尼克羡慕。
维克多仔细看了看她的旧伤,层层叠叠,可不是一只狗干的。
尼克晕陶陶地穿过随风摆荡的白纱,心想她的终极梦想就是每顿饭都吃白面包到饱,这样一座豪华宫殿,能换多少白面包啊!
所谓‘看场子’,也就是每天去酒馆蹲坐,看谁不对付就打一顿丢出去。其实有了尼克在,来酒馆的人还真没哪个不长https://m.hetushu.com.com眼的敢找茬。
她像苏丹后宫里的女子一样,脸上蒙着层半透明的薄纱,眉目如诗如画。尼克呆,心想这个姐姐可比塞拉美的多了,而且胸部还很丰|满。
从此尼克认定,金子不是万能的,而是十万能、甚至百万能、千万能的。
拔木刺,清碎片,酒精不要钱一样倒进伤口,尼克只抽了抽眉头,一声疼也没叫。
维克多咬咬牙,这伤看来怎么也有三四年了,放这么多狗咬一个挨饿的孩子,不是畜生干不出来。
宫殿虽大,却没几个人在,尼克一直走到后院才看见一个红发男子的高大身影。海雷丁带着长至肘部的皮革护腕,强健的胳膊上架了只目光如刀的黑鹰。
“我们的小爷们来了。”
塞拉想起自己许多年前也生过一个女孩儿,却不能养,眼睁睁看着送给别人,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活在世上。叹了口气道:“尼克,你这活儿挣的虽多,却是伤天害理,死后真主要罚你下地狱的。”
维克多嘟囔着一定要解剖了尼克看看她的胃长什么模样,从口袋里抽出条真丝手帕包着手,拉开抽屉,拈了一块小姜饼塞进尼克嘴里:
算了,尼克摆摆头。她唯一记得清楚的就是叔叔,其他人,都是生命里的过客。
“狗咬的。”尼克轻描淡写,眼睛扫来扫去找食物:“有吃的吗?打了半天,好饿。”
塞拉又嘱咐:“记得喝牛奶!看你营养不良的个子。哎,我这是又养了个儿子么……”不禁抓起镜子来,看看眼角有没有多条皱纹。
尼克星星眼,一脸崇拜状:“维克多你没看见,船长真是太猛了,一刀就砍断那么粗的狼牙棒,直接把人脑袋削掉半边。你说,我要是有他那么大力气该多好?”
“啊……尼克……”
维克多又怒:“你是猪还是饭桶?刚吃完午饭不到一个半小时!”
“明明是个女孩子,这么无赖。”
尼克默默听着船长训话,不做声了。
远远看见山上那座白色宫殿,尼克已经很惊讶了,走进去仔细一瞧,更是咋舌不已。
阿尔及尔地处北非,虽然坐落在海岸边,却不是个水源丰富的地方,平时打个井水都要排老长队伍。可海雷https://m•hetushu.com.com丁的宫殿里却曲水流觞,白色珍珠石的喷泉里汩汩涌出清水来,在一道道精心设计的人工水渠里缓缓流淌。走廊的花架下雕刻着一千零一夜的故事,每一级阶梯都是远方运来的珍贵石料。
看着小尼克不解加心疼的眼神,海雷丁摁摁眉心,除了养鹰驯狮,他真的很久没这么从头培养一个人了。半晌才道:“冲锋队是个组织,不是一个人单打独斗就能成事的,你是战神吗?你刀枪不入?还是体力能坚持从早上一直打到深夜?”
“啊,好浪费……”
塞拉:“吃了饭再去,晚上记得来美杜莎逛一圈。”
奢侈,就是不求最好但求最贵。
尼克从床上跳下来,拍拍衣服上的点心渣:“刚刚那船是运橄榄油的,油桶打破了好多,我在地上打滚,怎么能不弄上。”
“其实要不是常常有狗追我,我也不会像现在一样跑这么快。有了镰刀,一群狗跟一群人也没什么区别。”尼克眼巴巴的望着点心盘子,要求道:“再来一块。”
八月的一天,红狮子在撒丁岛航线捕获了一艘热内亚多桅大商船。
海雷丁继续讲:“你速度快,这本来是强项,可是冲得太快后继无人,又不抗打,有几次把自己陷进包围了?尼克,你要懂得配合。如果自己的弟兄都不帮你,早晚有一天要摔得很惨。”
“好生生的,狗咬你干什么?”
“我是来报到的,有事吗船长?”
“撕烂了衣服看你怎么办!我可不能时时当你的救火队员!还有,看你从头到脚脏的跟泥猴似的,还好意思躺在我休息的床上!”
于是常在美杜莎喝酸枣汁看场子的尼克队长,颇有些一呼百应的小BOSS感觉了。
塞拉兴致索然,起来穿衣挽发:“今天有事吗?”
本来以她的本事,还不至于落到危及生命的地步,可这艘多桅船武器配备非常精良,水手们一轮火枪齐射,尼克被飞散的木片扎伤了肩膀小腿,速度灵活立刻降了下来。
尼克不解:“钱就要生钱,只出不回,那是亏本买卖。”
医生挡在尼克身前:“没错,可惜这机器还没发明出来。”接着推推眼镜,坚定地说:“船长,医务室里我是老大,请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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