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伯叹了口气，俯身拾起一颗菩提珠放在她手心，慢慢的合拢。他轻声说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忆山俊美能干，孝心可嘉。能享儿孙福的终是夫人！”

一旁垂手隶立的莫伯眼中泛起心疼与怜意。他轻声说：“夫人并不老，容貌犹似十年前。”

莫夫人阖眼长叹：“英叔，忆山十八岁了，儿大一天母老一日。我怎么还可能是你心中一直不老的云家大小姐呢？”

她和图书走近了供桌，缓缓点燃线香敬在香炉中。青烟袅袅，佛堂内安静无声。莫夫人突得大叫一声，扬手将供桌上的香炉供品扫落。转过身，泪已满面。

莫伯恭敬的回道：“老奴心中，夫人永远是飞云堡最可爱最美的小姐。”

供桌之上玉雕的观音宝莲端庄，十年如一日噙着浅笑望着她。似在对她说，红颜不过是皮相而己。她怔怔的抚摸着自己的脸，看了看身上褐ｍ.ｈｅｔｕshｕ.ｃｏm•com色的宽袍，讥讽的说道：“我已经穿不得鹅黄粉红的衣裙，我已经梳不得流云长髻。我还会是那个在春日披着薄薄春衫躲在草原上嚼花朵来吃的可爱小姐？不，我不美了。我只是个吃斋念佛的老太婆而己！”

“为什么她要进我莫府？为什么她还要成为我的义女？！英叔，我心里好恨！”

手里的菩提佛珠长年被抚摸得久了，颗颗泛出光来。那些圆润的珠m.hｅｔｕsｈu•ｃｏｍ.coｍ子捏在掌心紧了，硬硬的抵在掌心。像鞋子里落进了小石头，每走一步都难受得要命。她真恨不得有金钢指力，能把它们捏成齑粉才叫痛快。佛珠与涂着红红蔻丹的指甲较着劲，菩提佛珠突然断裂。浑圆的褐色木珠弹落在光滑如镜的青石砖上，震动着她的心。

十三年前的那个春日如此刻骨铭心。让她一想起胸口就痛楚得连呼吸都难受。她看不够儿子漂亮如仙童的脸，笑m.hetushu.com.com说天下女子也美不过他。可是那一天莫若菲却说红树庄里有位他绝对比不过的漂亮女子。

内院深处的小佛堂里红烛轻摇，似乎也感觉到了主人的不安。

这样的夜里，莫府无法睡眠的人不止花不弃一个。

“活着的是我又如何？！”莫夫人尖叫声后退了两步，软软的靠着供桌，泪如泉涌，“让我怎么受得了她？她的眼睛与那贱人一模一样！我是飞云堡最美的小姐，我生的儿子自小就是神童和-图-书。这些都抵不过她勾去百行魂魄的眼睛！我那时才知道，连忆山的名字都是因为那个贱人而取！哈，他居然还说忆山漂亮得如若三月芳菲，所以取名若菲。”

“出卖女人年龄的不是肌肤，不是身段，是眼睛！”莫夫人说到眼睛二字时，牙咬得紧了，竟像是从牙缝中挤磨出来似的。

年近四旬，莫夫人的肌肤依然白皙柔嫩，宽袍下的身子没有半点发福的迹象。但是她自己知道，眼睛里透出的神色再不单纯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