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没有头颅的幽灵

江珧的专业课技能学得不错,几百字的新闻稿默念一遍就能速记下来,按照编导的另类要求,她在人烟鼎沸乱糟糟的大白天用女鬼般空灵飘渺的声音把预告片录制完毕,期间数次有举着剪刀手的小孩伸头抢镜。
咚咚两声闷响,隔壁像是有人从二楼跳下去,吴佳大叫一声:“上钩了!”她抓起两只可乐瓶朝窗外猛倒,瓶子里的液体像是有生命一般,瞬间化作透明的刀刃飞了出去。
言言也没有睡,插着耳机,手里的iPhone发出蓝幽幽的光,她抬头看了看说:“你不会用错咒语了吧?”
“阴森可怖的古战场上,似乎连阳光的温度都无法散播开来,那随处可见的小丘之下,是否埋葬着惨死在此的人类的森森白骨?难道那半夜徘徊不去的无头幽灵,便是古战场上丧生的士兵?罗刹场上阴风阵阵,此时此刻,我们似乎听到了无数冤鬼魂灵嚎哭的声音……”
“那个,加湿嘛,甘肃内陆干的要死,我娇嫩的皮肤都发皱了。”
一片乌云遮住月亮,四周越发的暗了,冷飕飕的风扫过小楼,窗户扇叶被吹得咔咔直响。突然,一只野猫凄厉的叫了起来,沉闷的脚步声响起,有什么东西走进了这栋二层楼所在的巷子里。
吴佳手持化妆盒飞腿就踹:“就你闲的蛋疼,一边儿凉快去!”
江珧脑子里还混混沌沌的,但又怕身体松懈了会再次被压住,使劲翻身爬了起来。
“女同志们没受惊吧?”
江珧以极度怀疑的眼神看向图南:“图编导?”
图南望了江珧一眼,见她脸色惨白站在窗边,嘴唇都在哆嗦。他想了想,对吴佳说:“你去追,我留下。”
接着,楼梯上咚咚作响,一个人从楼下跑上来。
窗户大开,外面依旧黑沉沉的,寂静的小村里偶尔有一两声狗叫传来。窗台上并排放着四个一升的大可乐瓶子,里面的棕色饮料早就没了,灌满透明液体。
走到这一步和图书,江珧才明白为什么有些群体事件永远找不到真相。
吴佳见无法补救了,只好叹了口气打开电灯。
文骏驰点点头:“住在村长家,行李我都已经拿过去了。”
图南把一张新写的纸条塞给江珧:“来,古战场可是超级热门的好题材,今天下午辛苦点,多拍些素材。”
没有足够的房间,节目组成员按照男女分配到二楼两间相邻的屋子睡通铺。从下飞机就没休息过,吃完晚饭,栏目组其他人还在谈笑风生,可江珧已经撑不住了,先上楼休息。
梁厚将村民们惊恐的证词一一录下来,图南思索着,手指间灵活的转着一根铅笔,不停在本子上画上几道。
吴佳道:“我们是日夜颠倒的都市人啊,这才几点,当然睡不着了。”
想起这次旅程的目的,江珧从床上跳起来,冲到窗口向下看。
见到有上电视的机会,除了得白内障的老婆婆,寿佬村几乎所有村民都声称自己看到过无头怪影,各种证词更是表述的绘声绘色,表演天分比影帝还高。
“……”
房间里没开灯,月亮朦胧的光照进来,吴佳站在窗口,正惊异的向她看过来:
“半夜我去撒尿,瞧着昏黄黄的光走过来,我心里怕怕的,壮着胆子大喊:‘哪一个?’你猜咋咧,那怪物一下儿就冲到跟前!他身上有两道光,手里还拿着黑俊俊的棒槌,大喊:‘头来!头来!’我吓得转头就跑,尿都在撒在裤里面!”
她捂着嘴小声尖叫了一声,那无头僵尸居然像是听到了,缓缓地转过身子,僵硬的尸体发出咯吱声响。
仇池山是古仇池国所在地,也是传说中炎帝的家乡,海拔1791米,山呈小舟状,四周的红岩石壁险要无比,在历史上,军队和匪盗都多次在此安营扎寨,而山前的一片平坦坡地,则是非常有名的古战场。
“哎呦!哪个半夜乱倒洗脚水,真没道德!!”熟悉的男声大声叫道和-图-书
她使劲活动手指,用牙齿咬舌尖,经过不屈不挠的战斗,渐渐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不知过了多久,江珧一个猛吸气,缓缓睁开眼睛。
“怎么会?我做过笔记的……”吴佳咬着嘴唇,看起来很烦恼的样子。
种种不可思议的情况接连发生,江珧双膝发软,站都站不住了。她好想开口大呼,让贾村长上来救她,可偏偏嗓子里一点动静都发不出。
“你确定那些小丘下面埋着古人的白骨吗?”
“……这次的一定要保护好……今天我守夜……”
就像验证他的话一般,一只肥肥的鼹鼠从小丘后面露出个脑袋,又蹭的消失了。
“我只看到背影,凶得太!他上面没穿衣服,我看得清楚,光光的肩膀,肯定没有头!他还说了啥,好怨好恨的声音,讲:‘头哇,把我的头藏到哪里去了哇!’”
此妖孽有时候真的、真的很欠扁。
“喂,怎么失效了?”
“你们……怎么都没睡?”江珧的嗓子哑哑的,觉得身体依然很僵硬。
一直很文静的言言跳到门口,大声回应:“没事没事,起来喝水,不小心踢破一个水壶!”
言言又换成文骏驰的嗓音道:“不麻烦您了,这儿有我招呼着呢,对不起啊贾村长。”
江珧抬头看天,下午三点钟的太阳依然火辣辣的烤着地面,怕晒黑的吴佳甚至撑着防紫外线太阳伞,周围唧唧喳喳都是看热闹的村民,哪里听到得到什么鬼哭之声?
江珧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两人对骂,言言插嘴道:“这可不是妖怪级别的,只有梁叔和骏驰追上去,没问题吗?”
因为没有旅社,栏目组成员都住在村长家中。这是一栋农民自盖的二层小楼房,墙白瓦明,院子里还有一堵绘着财神的彩色屏风,条件也算不错。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院子四周的围墙都被加高过,还插着碎玻璃,看来是出事以后村长改建的。
“都没事,我们这屋打牌玩儿hetushu.com.com呢。”这次是吴佳娇俏清脆的声音。
“鹅蛋脸多美,非要弄成鬼斧神工刀劈斧砍的锥子脸,如今这些人呐,审美观都坏掉啦!”
“哎呦,可别扎了脚,我来给你们扫一扫。”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
江珧不觉得干燥,她后背和手心都出冷汗了。
有什么非常不对劲的地方,可她的神智到肢体都还木木的,一时无法明确的说出来有什么不对。空气似乎凝固住了,江珧甚至觉得自己保持鬼压床的状态也比现在这种处境要好。
“你丫敢不用现成的,试试自己召唤水刃?爷湿一根头发都算你赢!”
这些同事,究竟都是什么东西?!
吴佳应了一声,把雅漾喷雾塞进牛仔裤后袋,抓起剩下的两只可乐瓶咚咚咚从楼梯上跑下去。
江珧暗自想,还是不要让村长知道‘首牢’这恐怖的原名了。
“咳咳,还是叫我图南吧。”
第一天行程安排的很紧,时间过得飞快,天色开始变暗,喜欢凑热闹的村民依依不舍的回到自己家中,将门户重重锁上,吃晚饭的时候,寿佬村的街道上已经没几个人在滞留闲逛。
贾村长夫妇、小儿子儿媳,和他年迈的父亲一起住。贾老爹已经93岁了,除了有点糊涂外,精神腿脚还十分的好,贾大民很自豪地说,水土好,寿佬村出寿佬,那是十里八乡都闻名的。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鬼压床?
“既然幽灵晚上才出现,放下行李,白天我们可以适度游山玩水一下。”
初步考察结束,节目预告就以寿佬村为背景开拍。梁厚撑起摄影机三脚架对景,吴佳熟练地用化妆刷在江珧脸颊上扫阴影,只有图南站在旁边指手画脚:
“……女生那边战斗力弱了点,刚死了一个……”
一股蚀骨的冷意从背脊一路冲上头顶,她看到那光裸的身体上裂开几条血红、发光的巨大伤口,双乳、肚脐,正好凑成一张狰狞的人脸!
江珧感觉自己处在一m•hetushu.com.com个很讨厌的境况中,四肢沉重的要死,脑袋昏沉沉的恨不得失去意识,可偏偏又不能真正入睡,身边人走路、说话的声音还能够隐约听到。她感到身体被一个无形的东西压在床上,不能醒又不能睡,难受极了。
“你瞧,我写得都是‘是否埋葬着、似乎听到了、难道便是’,没有一个确定的词,全都是猜测语气,这并不违反事实情况。小丘是鼹鼠掘地产生的,但它的形状也很像所谓的坟包呀,谁能保证下面就没有遗骨呢,所谓的科学,就应该大胆推测、谨慎求解嘛!”
一个没有头颅的影子晃动着走过来,浑身笼着淡淡的幽光,借着这点光线,江珧甚至能看到没有头的脖子上的鲜红血肉。那应该是个男人的尸体,健壮的上半身□着,挂着些凌乱的荆条树枝,仿佛刚从墓地里爬出来一样!
瞬间,她像过了电似的全身汗毛直竖!
吴佳笑得花枝乱颤:“图公子不是号称水系无敌么,开那么大范围防御干嘛?”
“那瓶子……是干嘛的?”江珧记得车上带了一箱没开封的可乐,她当时还奇怪,为什么不买适合携带的小包装。
门关的不紧,她闭着眼睛躺着,隐约听到外面走廊上两个人在说话,听声音是是图南和梁厚。
图南在摄像机里看完试录,表示非常满意,一行人又驾车出村,在野外勘探了一遍。
江珧眼睁睁看着那两道水刃斜飞出窗户,却在院子上空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挡住,突然停下来,又还原成液体从半空倾了下去。
江珧心里咯噔一声,这个娇小的女孩子,嗓子里面发出的声音是梁厚粗重的男声!
图南眨着眼睛,一副理所当然的纯洁表情。
江珧很想问问‘刚死’的是谁,可手脚好像灌了铅一样,好沉好沉,没细想他们交谈的内容,就晕乎乎的睡了过去。
她突然想起那天在阳台上,看到图南轻轻松松将一辆帕萨特推出两米远。
图南没有丝毫不耐烦的意m.hetushu.com.com思,依然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和蔼对待每一个证人。因为人数太多,栏目组只能选择对信中重点提到的几个人进行了详细采访。
此时此刻,江珧虽然没有听到鬼哭之声,却隐约听到了青筋暴跳的声响。
这一场混乱声响把沉睡中的村长一家也吵醒了,贾大民扯着嗓子问:“怎么啦怎么啦?有情况?”
图南浑身湿透,被浇得像只落汤鸡,推开门就骂:“知道我在下面守夜还乱倒水!你有种!”
他眼神闪烁,想了想,从江珧手里拿回纸条,指着上面的语句说:
图南像只金毛犬一样猛甩头发,水珠四处乱窜,亚麻色短发乱蓬蓬的支愣起来:“啊呸呸呸,这股子漂白粉味儿,你就是从水龙头里灌来的!”
吴佳欲盖弥彰的掏出一瓶雅漾喷雾朝自己猛喷几下。
‘他’在看她!!
图南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位看起来非常有阅历的中年大叔已经凑了过来,用浓重的甘肃口音说:“记者女同志,那些小包包下面没有骨头,都是土爬子掘的,它们可喜欢吃草根咧。”
图南笑嘻嘻跳开,转头问剧务:“骏驰,大家的住宿问题搞定了吗?”
或许,只是个梦吧……
江珧这辈子还没亲身碰到过什么灵异事件,胆子也小,这时候又怕又急,硬挺着拼命挣扎。
睡不着连灯也不开?江珧腹诽着,向窗外望去。
江珧皱着眉头拿过纸条一看,果不其然,只见上面写着:
拍完外景,栏目组回到寿佬村,开始对见过深夜怪影的人家进行逐一采访。
“好多人都见过咧,天一黑,我就把娃儿圈在屋,门上锁,谁知还是晦气!夜里,便见幽幽的光在门外飘,我们一家抖哇抖哇,那鬼火就是不走!见门锁了,还气得很,怒得很,大吼要头,听声儿,是男鬼。
可惜今天战场上毫无萧瑟之感,而是聚集着不少尾随而来看热闹的百姓,听说ATV中视节目组前来拍摄,甚至有起个大早从几十里外的村子赶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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