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再也没人敢提这件事了。
“如果我那么想要留在东华医院,怎么能跟你分手呢。”
我就觉得童若阡是个王八蛋,过去的那么多时间内,我都没有这么恨过他。
他是中科院的院士,肝胆外科的专家,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
喻璐的抑郁症,我不说啥,都是我家爸妈宠的。
“乖宝贝,我在商场买衣服,等会我去把超哥他们一起叫上去踢场子给你出气。”
高中休学了两年在那里,同龄人基本已经上了大学了,高中校长跟我爸交情好,决定让她多读一年就算毕业了,结果她看到书本就倒在床上,“头好晕啊,好难受啊。”
只是去想,他那么的骄傲,那么的骄傲,连头都不肯轻易的低一下。
这个繁华的大城市里,有人有钱,有人没钱,可是没有可能没有人没病,换句话说,每个人在生病面前是平等的,只是等级不同而已。
我也觉得是这样的,我小时候就比一般小孩子皮,跌打的皮外伤受了不少,内伤倒是少之又少,以前上学时候每天早上都要跟干爸跑个三千米,运动完了身体好,心情也好,根本没患上抑郁症的可能。
我家楼上住的是一家子的医生。
所以抑郁症都是被宠的,生活条件太好了,才会无病呻|吟,要是生活的跟农民一样贫瘠,谁会考虑精神上的事情,能吃饱和图书就不错了。
其实很多人都觉得医生应该是一个健康的形象,按时饮食,戒烟戒酒,生活规律,可是医生也是人,尤其是中国的外科医生,诊断和手术压力大,不抽烟不喝酒基本是异类了。
所以才会喜欢上他的吧,那么用尽的去迁就,顺服自己的脾气,可是狐狸被小王子驯服了,小王子却惦记他的玫瑰花。
后来不知怎么的,这段对话传到我干爸耳朵里去了,他气的抽了一包烟,把肝胆外科医生办公室的会诊桌子拍的震了三震,“不稀罕,不稀罕好啊,那就让他不稀罕。”
楼上那口子,说起名字估计没有多少人知道,但是提起头衔和事迹,基本人尽皆知,老中年们都是东华医院的,这个医院我们这里最大的,床位最多的,三级甲等医院,全国百佳医院,同时也是收费最高的,地段最好的医院。
童若阡以前抽烟抽的也很凶,一天一包,可是他手指和牙齿都干干净净的,有次我骂他没心没肺,他指指自己的肺说,“这里都黑了。”然后继续往下,“心,也快了。”
在台阶上发了一会呆,我想还是赶快回学校比较好,事实上我也这么做了,可是忽然心情一下子就变的很糟糕,外面是秋意盎然的艳阳天,我心底却一片阴霾。
出门时候就听到干和*图*书爸在楼上骂学生的声音,他最近脾气超级坏,因为自己强迫自己戒了烟,时常跟我抱怨,没了烟就觉得没了发泄的对象,我买了很多话梅糖之类的,他不爱吃,都给干妈拿到医院分给小护士去了。
我那时候只是轻轻的摇摇头,“童若阡,你真是不会妥协的一个人。”
综上所述,我干爸干妈是那种很牛的,很善良的,但是经常好心做错事的那种。
他骄傲,太骄傲了,跟我谈恋爱时候,他敢跟他老师叫板也就算了,好歹人都要看在我干爸面子上,再者也知道我亲爸是谁,可是跟我分手的时候,他笑着说,“喻夕,你要明白,我当初喜欢你,不是因为你干爸的地位,也不是因为你家的权势,你就是你,当初我喜欢的只是你这个人,所以现在我跟你分手,也是因为不再喜欢你这个人。”
反倒是肺活量练的很大,嗓门也大,脾气也越来越跟干爸一样,又急又坏。
面露喜色,小女人的娇羞。
平静分手。
我插话,“是绕了操场跑了两圈,回家倒头睡了一觉,就好了。”
我三岁时候,通过我爷爷认了他们干爸干妈,老来得女的他们很高兴,把那种塑料的针筒,注射液,青霉素送给我做启蒙教学用品,结果我家的娃娃上,都被我灌注了三个单位的青霉素,我妈在我七岁时候,和_图_书实在觉得发酵后的青霉素没有什么升值的可能,通通的都把娃娃扔了,想起来这是我人生的第一次实习工作。
从分手那天开始,到如今,已然两年有余。
我跟他们不亲,期间还被遗弃过,喻璐是他们的掌上明珠,娇生惯养厉害,整天唉声叹气的,写一些乱七八糟的句子,什么“花落人亡两不知”,“春花秋月何时了”,没事就哭,哭完了就自残,自残完了再哭,喊疼。
我暗自觉得上帝也就在这个上面有点脑袋。
于是童若阡被发配到郊区最大的中医院,天天与耳熟能详的肛肠疾病为伍,想来我又是恨他,又是可怜他,又是觉得对不起他。
是他要跟我分手的唉,反倒是我是罪魁祸首。
她最近倒是有点好转的趋势,我周末回家拿衣服的时候,看到她在电脑面前聊天,QQMSN一起开着,那个讨厌的企鹅还不停的呱呱叫,很烦人。
也许是医生很讨厌自己周围有病恹恹的人,我干爸干妈一点都不喜欢喻璐,他们一段时间内很狂热的想调理她,可是喻璐一听到每天坚持跑三千米,做五十个仰卧起坐就哆嗦了,连忙问,“有没有药吃啊?”
我干爸是肝胆外科的,脾气不好,当即就吼道,“你天天吃药,干嘛的,将来想指望我操刀把你的肝给切了还是什么的?”
小妹委屈了,低https://m.hetushu•com.com着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继而我干爸就开始追忆我的健壮身体,“喻夕上次发烧,怎么来着的?还没去医院就好了。”
当年我高考填志愿时候,干爸干妈给我列出了一个系列的医学院,全被我扔给我们班上那些狂热的医学分子,那些人后来把头盖骨当面具,把尾骨当作钥匙链,上组织胚胎学拍了一张又一张生殖器官的细胞图片,到了临床实习时候终于没什么动静了,回来就抱着我大哭,说是我是害他们的罪魁祸首,让我对他们负责。
那天下午给小本科生上外科学概论,居然那堂课下课之后,他都走到了药学院了,班级里所有人都僵着说,“这个教授,好恐怖啊,简直是老年版的哥拉斯。”
忽然开始坏笑起来,真的不想自己变的那么无耻,可是,不邪恶又对不起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委屈,所以选择沉默。
我难受了,于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又继续忍受着他若即若离的折磨。
奇怪的是他们两个都没孩子,不孕不育的几率基本可以排除,那个年代想做丁克族还是需要承受比较大的心理压力的,可是他们做到了。
这就是中国人的通病,有病就要吃药,完全依靠外界,失去本能。
跟我真是截然相反。
我真的开始想念他了,我走到中央广场的水池边,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
和-图-书伸出苍白的手,“这是每天用碘伏刷手的结果。”
她是妇产科主任,王淑贞的徒弟。
我估计她搞了什么网恋,乘她上厕所时候我瞥了一眼,那男的名字是一串我无法辨认的火星文,聊天窗口里面的内容挺肉麻的,我跟童若阡恋爱时候都没说话那么肉麻的话,“宝贝老婆,我想你了,来,么一个。”
“我也想你了,老公,#¥%&家族刚才来踩人了,呜呜呜,偶跳不过人家,你要帮我。”
这是我同学后来告诉我的,恰巧东华医院是我读的大学的第一附属医院。
他立刻借题发挥,“看看,就是运动,生命在于运动。”
你说有什么办法,我小时候迷上打篮球,逃课不读书,成绩考了一塌糊涂回来,我妈一个巴掌扇上去,“你要考不上实验中学看你敢回家。”于是我乖乖的捂着脸回房间看书,一点要死要活的念头都没有。
什么都不想去想。
我彻底的没有想法了,然后默默的离开她的房间,小保姆鲜榨了橙汁,放在我的桌子上,忘了放糖,有点苦,可是我并没在意。
从小,我就对医院和医生有种害怕和亲近同时并存的感觉,不过所幸的是我的身体心理状态一向都好,即使在德国过的四年时间,我还是没有患上除了感冒发烧之外的病。
可是我的小妹妹喻璐就不同了,她从小体弱多病,还有轻度抑郁症。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