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魔踪血饮
第三章 再见

不愿让艾德嘉因为我的关系而卷入不必要的是非,告别了艾德嘉的我悄悄地从城市的另一个角落里出现,路上那个伙计打扮人的惨叫让我忍不住止步。
“好,好,兄弟没事就好了。”埃德蒙身躯微震,将我迎入客厅之中,不待坐下,便已经问起那天晚上的事情来了。
佣兵的生活多姿多彩,随着小孩的成长,许多的过往在时间的长河中匆匆而过,待想起时早已是一片模糊,唯有那段午后的回忆,那道银白的身影,小孩从不曾忘怀片刻。继承了父亲的弓,继承了父亲好友的剑,继承了父母叔伯的生活,佣兵成为了小孩的职业,伴随着他继续成长。
“商人们为了巨大的利润而宁愿铤而走险,而佣兵们存在的目的正是为了让这份危险的程度大大降低。有利润的地方就有商人,有危险的地方就可以看见佣兵的身影,当然,在那些危险的地方必需堆上足够多的金币。六十年前经过的那支小商队不是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支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支,只不过比起先人们幸运的是,魔域扁舟的出现使得他们在原本危机四伏的魔森中变得安全得多。即便如此,佣兵仍是不可替代的存在,小商队的老板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小商队虽然有自己的小小护卫队,他仍是雇用了一个佣兵‘小’队。
不动声色地在老人面前坐下,心中的起伏表面上不露分毫。
队长松了口气,招过身后的一个人吩咐了两句,旋即向我恭敬地一礼,带路而去。
“魔森的平静一如过去数十年来经过时一样,直到第四天的清晨,沿着魔域扁舟分散着寻找的我们却突然遇到了危险,如同六十年前一般的情景,仿佛时间倒流般在我的面前重演,只不过这次没有商队,而我变成了主角。佣兵小队变成了九人,虽然比起曾经的五人小队实力并没有提升多少,但人数上的优势却使得我们的战力比起他们来更加持久。而我也不曾担心,甚至还有点兴奋,六十年前的这个时候同样是没有越界,同样是遇到了大批魔兽的追杀,然后我便遇到了她。
“晚辈还未多谢前辈……”
埃德蒙眼中霍地透出一抹坚定,站起身来,对我说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嗯,你平安归来,老爷子一定会很高兴见到你的……”
他还是个孩子,脑海中充满了漫无边际天马行空的幻想,对于这种神秘的地方充满了期待,而一路上的平静更使得小孩完全忽略了魔森里隐藏的巨大危险。又或者是他太自信,对自己的父母以及那三位叔伯的能力充满了巨大的信心,坚信在任何情况下,只要他们在他就绝对不会遇到危险。所以,即便是在魔森里,他仍是充满了活泼,这边跑跑,那边晃晃,全然没有把魔森的巨大危险放在眼里。一路上的平静也因为他的存在而充满了笑声。
“所以在遇到这种突发|情景的时候,我竟是兴奋得差点跳了起来,我相信这如同上次一般,她必然出现了。我的手毫不停留,我的箭疯狂地射着,我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去找她!我要见她!”海浦·科顿的脸上满是欣喜的表情,却霍地露出了仿佛当日欧文脸上曾经有过的那种恐惧的神情,“但是,突然之间,那骤然出现的高级、中级魔兽让我如堕地狱……”
在他那诚恳的双眼中,我看到竟还有一丝歉疚?!他歉疚什么?因为没能胜过那个人?因为没能阻止天神殿他们?
再见到埃德蒙时,仍是在他的那栋豪宅里,只是现在,我已经没有丝毫的欣赏心情。五天之前的夜晚,她是晚宴上最璀璨的明珠,高悬的依莉娜亦无法遮挡她的光辉,而此刻,佳人已去,明珠已碎,唯有空留芬芳不去,萦绕心间。
六个中有五个实力超群的,那最后一个呢?最后一个并不能计算战力,因为当时他实在太小,他只有五岁。老板虽然对小孩的同行表示过担忧,但是在佣兵小队的队长夫妇的保证下,仍是同意了。队长夫妇是那个孩子的父母,那个孩子虽小,却早已经随着他的父母以及小队的另外三人到处流浪很久了。对于这次路经魔森的任务,小孩很兴奋,因为他尚未去过那传说中的危险林地,神秘之森,魔森。
那队长大喜,恭敬地行了一礼,压低了声音说道:“雪舞先生,沙拉克萨尔大人已经找了您四天了,大人曾经有令,若是见到雪舞先生必须第一时间通知他,大人会在第一时间赶来。请先生稍候,小人马上去。”
他的身后是落人群,他所做的一切代表着的是落人群的动向。虽然现在落人群处于三不管地带得以自制,但这一切既是大陆上各国形势之间的微妙平衡而造成的。虽然落人群现在看起来很繁荣,但若是招惹上天神殿这种敌人,落人群现在的一切极有可能在瞬间化为乌有。
我神色变换地点了点头,心中却迅速开动起来,我跟埃德蒙萍水相逢,即便是彼此一见如故也绝对没有必要为我做到这点吧。那可不是一个人的敌人,对方可是在大路上拥有崇高地位的天神殿。只看绯羽对水神殿的态度以及意维坦王在对待水神殿事件上对民众的低调,便可以知道天神殿是什么地位了。
十五年前?脑海中骤然翻和-图-书起的记忆让我仿佛想起了什么,最后却只化为女孩调皮的笑靥,女孩的话语仿佛犹在耳边,十五年前,不正是海浦·科顿失踪的那年么?而正是失踪的七年后,归来的海浦·科顿一手建立了现在的落人群,直到今天。
而紧跟着的埃德蒙却被女孩毫不客气地拦了下来,黛珐冰冷的声音随着关门声同时在我的身后响起,“你,回去。”
“远处隐隐传来了吵闹声,女祭司失去了矜持,差点便要不顾一切马上冲回魔森之中找回她的孩子,却被他的丈夫阻止了。弓箭手本就是一个要求冷静的职业,更何况她的丈夫便不仅仅是普通的弓箭手,虽然同样心痛爱儿,不过比起他的妻子,他要冷静得多。将状况向老板说明清楚,弓箭手决定将其它三人留下将这趟护送完成,而自己则跟妻子一起返回。
我霍地全身微震,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复杂感情,低声问道:“海浦·科顿前辈他是否受伤了?”出于一种莫名的情感,也许是感激吧,虽然我仍不明白对方为何到底如何做,但是我仍是下意识地改变了对海浦·科顿的称呼。
“‘荣光’?神之荣光么?哈哈,哈哈哈哈……”
慢慢的一路行来,等到布里来到米行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不过奇怪的是和往日不同,平时早是早早就开门的米行今天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布里却没有多想,只是暗自高兴,原来自己来得并不算晚啊。同时心里暗自猜测,难道今天停止营业?一边却已经开始努力地寻找门上有没有贴什么“主家有事今日停业”之类的告示了。
是了,所以他才有恃无恐,他算准了天神殿并不会因为这一点点“小事”而与落人群宣战,因为这不仅不智,而且除了泄愤之外毫无意义。天神殿不是傻瓜,自然不会做出这种冲动的举动。
“小孩的懵懂而纯真让冷漠的女孩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与女孩一个下午的相处成为他珍藏了一辈子也不曾有片刻忘怀的珍贵回忆。如姐姐一般温柔的女孩深植在小孩的心中,即便绝大多数时候的谈话都是他在说而女孩在听,女孩偶尔的插言却是一针见血精辟犀利,不过小孩太小,他不懂,所以他只是笑笑,然后继续讲。但是,两人间那种淡淡的温馨却让他心中充满了莫名的温暖,就仿佛母亲一样。佣兵的生活颠沛流离,爱好冒险的父母给以小孩的关怀竟比不上女孩的温柔一笑,小孩的心中被那种浓浓的幸福感给陶醉了。
埃德蒙愤恨的目光一闪而逝,没有回答,我自然知道最后的答案,这同样可以解释为什么埃德蒙会有这么大的动作。被视为落人群无冕之王的守护神竟然在自己的地盘被天神殿的人打伤,这简直是不把落人群放在眼里!
心中猛地一动,仿佛想起了什么,旋又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为自己突然涌起的荒谬念头而惊讶,却听海浦·科顿继续说道。
黑暗中,三个人正脸色阴郁地冷笑着。
埃德蒙霍地鼓起勇气,正要说些什么,我霍地挥手阻止了他,在他不解的目光中朗声说道:“前辈,雪舞·云特来拜谢。听说前辈受了点小伤,晚辈或许能帮得上一点小忙,而且晚辈心中有些许疑惑,望前辈能为晚辈当面解答,请前辈不吝一见。”
讲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海浦·科顿的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温柔,而那明显不是佣兵必修的太古文学更是让我心中微微一震,这句话,我也曾经从“她”的口中听到过,而女孩眼中的那抹强自压抑的温柔正与面前老人此刻的神情一般无二。
莫名的,我突然想起那个似乎对我“关爱有加”的海浦·科顿为何现在仍是动静全无,又想起那天晚上那个白衣人的奇怪举动,又想起埃德蒙眼中的担忧,似乎隐隐的有一条线将这一切穿了起来。
佣兵小队虽然小,但是却绝对是物超所值的,小商队的老板并不知道他所请的小队虽然只有六个人,但是其中五个人的实力却绝对不是普通的佣兵小队所能比拟的。老板不清楚,其它的佣兵却绝对知道他们的赫赫威名,而他们之所以接受他的邀请,一来是老板的人不错,并没有因为他们人少又没有还价而随便‘压榨’他们,使得他们的好感大增;二来他们正接完一个大任务回来,也就当出来是免费旅游的。
老板也跟着他们笑着,当他们出手的时候老板便知道,这些人并不是普通人,他们之所以接受自己的委托显然并不是为了自己的那点还算合理的雇用金也不会是为了自己的那一点点小小的货物。不过,很快的,他们就笑不出来了,他们发现,少了两个人,虽然他们的奋战使得商队中的人员并无甚生命损失,但是直到杀出重围之后,他们才发现,那个孩子不见了,而原本抱着那个孩子的商队护卫也不见了。
谁知,一时好奇下看到竟是这幕场景,我在心中冷笑,躺在地上的这些人我虽然陌生,但是现场残留的气息却是我所熟悉的,便是中间那被一分为二的那人眼中那种讨厌的眼神我更是不会陌生。这些家伙是天神殿的,他们身上那种浓重的味道,即便在死后也不曾因此减弱多少。
心中霍地微微一震,我终于想起到底为何会和_图_书让我感到熟悉了,“十五年前”这个字眼。早在女孩的告知之前,在我护送新月回国的路上,欧文老头的叙述跟海浦·科顿现在所说的何其相似!而海浦·科顿接下来的述说更是让我证实了心中所想。
出了魔森之后,剩余的那些魔兽竟仿佛恪守疆界一般,虽是虎视眈眈,却终究没有再追出来,在阴影中咆哮两声后竟是往回散去。逃离了死亡边缘的佣兵们却跟那些几乎瘫软的护卫队员们反应截然相反,佣兵们放肆地笑着,就仿佛适才享受战斗一般此刻放肆地享受着劫后余生的幸福感触,便连那看起来腼腆的女祭司亦不例外。
突如其来的感慨让我一愣一愣的,全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天知道海浦·科顿怎么会突然发出这种感慨。
眉头微皱,我不明白自己的知名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了,我微微颔首,说道:“不错。”
我实在是不明白,我与他素昧平生,在来到落人群前我根本不知道世上曾有过海浦·科顿这个人,以他的身份他对我的诸般照顾客气言语,已经让我感到十分的惊奇了。而现在,他眼中的歉疚是那般诚恳,但偏偏无论怎么来说,他都没有对我感到歉疚的必要,这却更让我迷惑不解了。
眼光下,落人群的人们在新来的一天纷纷忙碌起来,布里是“荣光”米行的小伙计,他正慢慢地往米行踱去,米行老板的人很好,对他们这些伙计来说,拥有这么一个宽厚仁慈的老板简直就是人生最大的幸运。虽然对老板来说,也许拥有布里这样的伙计是他最大的不幸也不说定。
“老爷子那晚与天神殿十二圣剑之一的北辰交过手。”埃德蒙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说道。
他为什么这么做?微抬头,却正见到埃德蒙眼底深处的那一抹担忧,他在担忧什么?自然不是担忧天神殿的报复,天神殿若非万不得已亦不会直接介入世俗,既然埃德蒙有略为手下留情,天神殿自然知道,埃德蒙的举动是对天神殿明显过分的举动“小小”的报复一下,这只是警告,并不是开战宣言。
虽然与他并不熟悉,确切来说,实际上彼此只有一面之缘,但是从莉丝的口中,以及从埃德蒙他们的态度当中,依稀可见海浦·科顿当年的雄风,只是,我怎么也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神色颓废的老人便是数天前我所见到的那个落人群无冕之王。
“他伤得重不重?”也许是对于自己一直以来的猜疑而感到的愧疚,也许是取代怀疑而涌起的更深的疑惑,带着一种自己也说不清的感情,我问道。
虽然感觉很窝囊,但是我不得不承认,对于他来说,我的存在的确无法对他造成威胁,但是他临去时说的那番话却让我心底更加的迷惑,这个麻木尔杜拉贡·西切·辰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物?
“他们在我眼皮底下动了我的兄弟,我怎么能不好好地回报一下呢!”埃德蒙的语气虽是自嘲,却更带着冷冷的阴森,他继续说道,“再说大哥也没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他们不是有四处落脚点吗?我只不过是毁了三处而已,就当是小小的教训他们一下,免得他们还以为我们落人群好欺负!”
“雪舞老弟平安回来了啊?嗯,你替我好好地招待他,不得怠慢。好了,快点带雪舞老弟回去好好休息吧。”
海浦·科顿转过头来,奇异地看了我一眼,目光中竟是有些古怪,就如同站在门外时所感觉的那丝窘迫,又或者应该是,羞惭?!从海浦·科顿眼中看到的东西让我忍不住微微一愣,随之涌起的却是更深的疑惑。
“嗯。”我点了点头。
“你、你进去吧。”不知是否错觉,黛珐生硬的声音似乎也温柔了许多,我微微地笑了笑,往内走去。
不过很可惜,米行的门面上一片清洁,不用说告示了,便是纸痕也没有,即便如此,布里仍是“细心”的上上下下地寻找了两遍,这才骂骂咧咧地感叹了几句。
而当他终于如愿以偿的时候,他霍地惊呆了,如果是落人群之外的又或者神经稍微衰弱点的人在见到面前的场景绝对是尖叫一声然后昏死过去,不过布里没有,曾经是一个士兵的他也曾经置身于战场之上,只是他从不想过在来到落人群之后仍会有见到这相似场景的一天。
“六个白银剑士、两个主祭再加上一个我,当时我很兴奋,虽然我们九人的组是临时拼凑起来的,但这么拥有这么强大实力的小队,根本不是一般佣兵团所能派出的,而事实上即便是当时大陆上最强大的佣兵团‘曼奇拉之牙’也仅仅能够凑出这么一支精英小队而已,不过他们也绝对不会把这些精英真的组成一支小队去执行这种任务。
无论是冷漠的女孩还是早熟的小孩,一个下午的时间也许不算什么,却值得他们珍贵的回忆,然而,分别却始终会到来。女孩在小孩的面前微微一笑,瞬间展放的身形却让小孩张大了嘴巴一脸不敢置信,他所‘认识’的女孩竟是一条巨大无比的银龙!”
埃德蒙却是虎躯剧震,注视着我的双眼精光大盛,目光竟同样是复杂无比,我毫不迟疑地与坦然对视,双目中满是诚恳。
布里所属的米行却不是唯一,随着“荣光”米行门前的惨叫,与此m•hetushu•com•com同时,落人群的数个角落里几乎同时发出类似的惨叫,落人群今日的巡查守卫们忙碌地赶往四处,而他们脸上异样的从容也让落人群里的人们无形中心安了许多。毕竟,对于见惯了生死的落人们来说,血腥实在是太常见了。
到了门前,埃德蒙反而迟疑了,想要敲门却又仿佛不敢,双眼中的犹豫却是毫不掩饰。
“十五年前,我接到了一份邀请,是一份有关魔森的委托。那个默默无闻的神秘雇主仿佛清楚我的个性似的,只是发出了这份邀请,仿佛断定了我一定不会拒绝似的。”老人仿佛已经完全陷入了回忆之中,便连称呼中不知不觉地变回“我”都没有注意,“而事实上我的确无法拒绝。虽然那是一份奇怪的委托,但出动的阵容之大更是我数十年来也未曾见过,虽然我们总共只有九个人。”
“老爷子把自己关在房间内已经好几天了。”埃德蒙长长地叹了口气,略有些无奈地道,“若不是有黛珐小姐跟在老爷子的身边,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心能不能静得下来。”
佣兵们争执不下的时候,小孩却从他们的身边冒了出来。完全无法想像的惊喜让失而复得的父母再也顾不得其他,却全然没有发现小孩的目光自始自终一直望着魔森里那深远的幽暗中唯一的一抹银白。遇龙的经历,深深地埋在小孩的心里,父母的询问他第一次使用了谎言这种武器,年龄上的优势使得他的长辈们丝毫没有发现小孩言语中的闪烁,而他故意含糊其辞的说法更是留下了足够他的长辈们充分发挥想象力的空间。就这样,谁也不曾发现小孩的心中藏着一段足以震惊大陆的回忆。
埃德蒙微微一愕,旋即满脸欣喜地道:“真的?!如此就拜托兄弟了。”旋又皱了皱眉,自言自语地道:“不过不知道老爷子……嗯,你应该不同的,老爷子应该不会拒绝你的要求……”
当他发现门没关的时候,心中微叫不好,暗道莫非来贼了?猜测如果不去证实就永远只能是猜测,布里看着安静得诡异的熟悉场景,一边在脑海里已经开始幻想智破盗贼的英雄伙计布里再次得到老板的赏识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一边小心地往内走去。
角落里,另一个人正看着手中的信息发呆,心里更是涌上一阵莫名的恐惧,他们已经沉寂得太久,久得自己已经忘记了这里是“落人群”,这里毕竟是“落人群”!
那么,他是在担忧什么?
海浦·科顿点了点头,透着挡住了光芒的窗子,望着窗外遥远的天际,却仿佛忘记了他的决定,房内陷入了一片沉寂。
难道说,是因为对手那无法想象的强大摧毁了他的信心斗志?有这个可能,即便那晚那时我已陷入疯狂,那种透入灵魂的无力挫折感仍是那般清晰,若不是莉丝的死激起我的疯狂,换作平时也许我根本连面对他的勇气都没有。疯狂的我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与他正面交手的海浦·科顿了。
残肢、断首、半边身子,四处殷红,几乎没有一个人能保持着完整,最完整的莫过于那布里曾经最熟悉的人,不过此刻他那曾经的老板上半身和下半身中间残留着一道巨大的裂缝,而他的目光中是恐惧、疯狂还有一丝布里永远也无法明白的执著坚定。
“前辈。”想到这里,我开口劝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时的失败并不能证明什么,您不必太过沮丧了。”
血与火、美酒、朋友,小孩慢慢的长大,少年,青年,中年,他却始终不曾忘怀他的童年那段如梦幻般绮丽瑰美难忘的回忆。与魔森有关的委托成为他的首选,魔森的角落里遍布着他的足迹,然而魔森就有如一个巨大的迷宫,他疯狂而执着的冒险只给他留下了一身的伤痕、诸多的功勋以及佣兵中越来越大的名气,他所寻找的却始终不见痕迹。小孩的心中始终无法感到开心,即便他已经拥有许多人许多佣兵一辈子也无法达到的高度,直到十五年前……”
有必要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做到这个地步吗?几乎是不用犹豫的,我敢肯定,答案是否。即便我们真的一见如故,他也绝对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倒不是我怀疑埃德蒙的个人品质,而是他所处的地位已经决定了这种可能性的存在。
我心中微动,再想起之前“荣光”米行所见到的一切,霍地灵光一闪,失声惊呼道:“大哥,难道‘荣光’米行那……是你们做的?!”
海浦·科顿眼中又泛起那种温柔的神色,语声也在不自觉中再放低了少许,继续说道:“他的身前出现了一个女孩,有如星空般深邃的漆黑双瞳,银发银衫,华丽的辞藻在她的面前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只剩苍白,如女神般高贵而不可直视。对于自己身旁那只有着绿色双瞳却正瑟瑟发抖的不知名魔兽,小孩已经完全忽略了。”
厌恶地再看了一眼满地的鲜血,转过身来,与刚进来看到我而愣了一下的巡逻队的带队队长对视了一眼,便要离去。他却突然想起了什么,恭敬地走到我的面前,低声询问道:“请问您是否雪舞·云,雪舞先生。”
冷冰冰的黛珐在见到我的时候,嘴角微微弯起,虽然称之为“微笑”仍是勉强了少许,但比起上hetushu.com.com次那个恐怖的表情明显要好了许多,我似乎听见埃德蒙倒吸凉气的声音了。
队长的决定第一次遭到了伙伴的否定,通情达理的老板却再一次赢得了他们的好感,不过他同样也有自知之明,委婉的表达了感激和无法帮上忙的愧疚之意后,老板决定在这里等待他们一天。若不是商队的护卫队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说不定他也会带着那些护卫队们陪着他们再进去一次。队长却不愿他的队员们陪着他去冒险,毕竟适才能杀出来便已经是幸运之极。现在已是疲累之身的他们再杀入一次怕也早达到极限,若想再安全的杀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受人所托?受谁所托?当今之世,能有几个人对他做出这番托付?又有几个是与我相识的?其实又有几个有帮我的理由的?意维坦王?索唯亲王?不对,应该不是他们吧,至于其它的,呃,貌似都是我的敌人多过于我的朋友。而岚儿、毒牙他们虽然有帮我的理由,但是他们恐怕还叫不动海浦·科顿。
埃德蒙风采依旧,便连那嘴角那一丝热情亦不曾稍减多少,一切就仿佛五天前的那个夜晚,只是,莉丝却已经不在了。
小孩醒来的时候,面前是一片残肢,地上那个看不出原貌的人他认得,那是那个抱着他的护卫叔叔,地上碎得不成样子的布条正是之前他身上的衣料。小孩的心中充满了恐惧,但是很快的,他却不再害怕了。”
我缓缓点头,这本不难猜。只是,我一直不知道海浦·科顿为什么对我这般“另眼相看”?对于不知道对方目的的热情又或者示好,我从来都保持着怀疑态度,也正是这种怀疑使我忽略了某些早该想到的线索。而在见过埃德蒙之后,前后事情联系起来,抛开那一抹怀疑,许多被自己刻意忽略的可能浮上心头,很多事却突然得到了解释。
那个孩子呢?在遇袭的时候,小孩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到来,在他的印象中,他的爸爸妈妈叔叔伯伯是世上最厉害的人,他们从未输过。然而,剧烈的冲击如潮水般席卷而来的疯狂浪潮淹没了小孩的勇气,很快的,小孩意识到了此次不同以往。而就在他有所觉悟的时候,一道森冷的油绿目光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只觉得脑海中一阵刺痛,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埃德蒙身躯微震,目光中陡地坚定起来,他看了身旁的我一眼,霍地开口说道:“老爷子,云兄弟已经平安回来了。”
“虽然是传说中的龙,但小孩竟出奇的感觉不到一点害怕,明明眼中所见的是银龙那庞大的身躯,但是小孩所见到的却仿佛仍是那温柔冷漠的大姐姐,心中却只有离别的伤感。变回了银龙的女孩载着小孩悄悄地出现在魔森之外,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正是刚刚发现了小孩失踪的父母以及其它逃脱了劫难的人们。”
“兄弟,你放心!大哥不会让你白受委屈的!”埃德蒙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冽,那森寒的杀机仿佛令周围温度也下降了不少。
也许,是他们无视危险的态度激怒了隐藏在黑暗中的利抓,即便他们并没有越出过魔域扁舟的界限,他们却仍是遭到了魔兽的攻击。小商队的老板吓坏了,这种事情虽然他从未遇到过,但是他自然清楚在魔森里被魔兽追杀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情。但是,很快的,他就发现他所请的佣兵小队是多么的物超所值!
现在虽然还不晚,但是绝对也算不上早就是了,布里一边喋喋骂着,听意思似乎是在责怪他家的婆娘昨天那么拼命干嘛,害得他此刻还要酸背痛的,一边琢磨着是否该再去买点什么什么鞭来给自己小小的补充一下战斗力,否则恐怕再过不久就会被那个小女人给吃得死死的。
莫名的,我稍稍地松了口气,霍地心中一动,说道:“大哥,我想去见见老爷子,也许对于老爷子的伤势,我或者能有办法。”
一个弓箭手,一个祭司,两个剑士,一个盗贼,还算完整的组合,虽然人数稀少,但是战斗力却是出乎意料的强大,而且来袭的魔兽中并不见太多的中级魔兽,至于高级魔兽更是没见过一只。当时,他们离魔森的出口虽然不远,但是距离也绝对不近,一路且打且走,经过一下午的厮杀,在魔兽杀死他们之前,竟愣是让他们杀出了重围,逃到了魔森之外。
愣愣地回视着海浦·科顿,却发现海浦·科顿也正愣愣地看着我,目光迷离,不知在想些什么,霍地,轻轻一声叹息,“已经六十年了吗?我果然已经老了吗?当时我才六岁啊,呵呵……”
而事实上,事后我多次跟艾德嘉讨论之后,对于那天那个白衣人为什么没有动手仍是想不明白,毕竟艾德嘉自己也承认,拥有水系神器纳力比斯的那个人即便是艾德嘉出手也不一定能打得赢。艾德嘉也承认,在那时,他所想做的只不过是阻止禁咒的出现而不是将我救出,若是那个白衣人真的执意要杀我,他估计也会把我交出去。对于世俗的争斗对于魔法师们来说,是没有意义且没有任何吸引力的。那个人应该同样清楚,但是他却转身走了,他的放弃只能归结于他根本就无所谓杀不杀我吧。
难道是因为那场对决吗?我猜测着,虽然未曾亲见,但我却曾亲身感受过那个hetushu.com.com人的强大,但我又怀疑,海浦·科顿并不是初出世的新人,而从莉丝所讲的他的生平事迹来看,他应该不是那种执著于胜败之间的人物才对。
“在六十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荒芜,没有这么多的逃兵,没有那么多罪犯,没有那么多逃难贵族,没有落人群。魔森却已经存在,仿佛亘古以来它便已经存在,正如它里面那多得令人发指的危险魔兽们一样。但是这边森林存在在重要的路线上,若是绕道而行的话对于那些商人们来说损失的可不只是数百个金币而已。时间就是金钱,太古文学中早已这般清楚地阐明了这个道理。”
沙拉克萨尔?埃德蒙?
“等等!”本能地便要拒绝,跟埃德蒙的结识原本只是为了找到帕博询问“花泪”的事情而以,无论对方是好心还是恶意我都不愿意再与他们产生什么联系,却陡地想起那个下午女孩依偎在我的怀里为我介绍时的温馨,想起埃德蒙对莉丝的衷心称赞,心中霍地一软,看着那惶恐不已的队长,我说道:“麻烦你了,带我去见埃德蒙吧。”
“年轻人,你愿意听一个老人的无聊故事吗?”海浦·科顿看着我问道,语气平静,听不出一点异样,但是从他称呼的改变我感觉得出他的严肃。
北辰?麻木尔杜拉贡·西切·辰?应该是,只有他才有这个实力!
埃德蒙吓了一跳,神色微变,旋即微微苦笑道:“我说兄弟,你不用喊得这么大声吧?好像怕别人不知道一般。虽然大哥不怕,不过有些事情在撕开脸面之前还是先阴着的好。”
罗密得高高悬挂,金黄色的光辉撒落人间,照耀大地各处。
房内的声音沉寂了下去,良久,海浦·科顿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他的声音中竟仿佛有着一丝窘迫,让我和埃德蒙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而对方语气中的平静却是让我更加深了心中的某些猜想。
一路上是异样的安静,布里只听到自己的心在怦怦地乱跳着,他已经走出了前面的店面,经过了仓库,往后院的家宅走去,那本是他平日的禁区,但此刻好奇心达到极点的他再也忍不住想一探究竟,更何况鼻端传来的气息隐隐的竟仿佛有几分熟悉。
“你不必感谢我,我也只是受人所托而已。”我的话声未落,海浦·科顿的手已经举了起来,挡住了我接下来的话语,微微一愕,我还是停了下来,而他的话却让我更是如堕云雾。
强克制着心中的激动,我缓缓地将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切一一说来,至于我差点发动禁咒,那个白衣人手中持有的同样是神器以及艾德嘉将我救出的事情我当然不会说出来,只是淡淡地说道自己和那白衣人对拼了一记之后,身受重伤,不得不觅地养伤,直到今天才勉强恢复过来。
“我当时的想法很简单,有了这么群强力的队员,我一定能进入魔森更深的地方,也许,这次,我应该便能找到她了吧。也许是因为都是佣兵的关系吧,几个原本互不相识的人之间的合作却并没有什么太大问题。而照着雇主的地图,沿着魔域扁舟,我们不断的深入魔森,一边搜索着雇主所要找的山洞一边寻找着那埋藏在我的心中数十年的银色身影。开始的三天一无所获,但我的心中仍是充满了乐观,每前进一点,我深信,自己便离她近了一步,数十年来不断地追寻着她的脚步,而终点,也许便在眼前,我又怎么能不欢喜?”
想起女孩,心中一酸,语气仿佛也有了些许哽咽,我答道:“大哥……”虎目一黯,却怎么也无法接下去了。
“云兄弟。”埃德蒙的语气至诚,听不出真假,似乎是下意识地看了看我的怀里又看了看我身后,埃德蒙微微迟疑了下,问道:“兄弟,弟妹她……”
“是埃德吧,你先回去吧……”突然,门内传来了海浦·科顿的声音免去了他的迟疑。
许久不曾闻过的浓郁血腥让布里剧烈地呕吐了一会,狼狈不堪地奔出米行之后,他终于懂得放声惨叫,“荣光”米行的惨剧以一种人类所能达到的极限速度迅速传播到整个落人群的各个角落。
许久,埃德蒙轻轻叹息一声,偏过头去,叹道:“你知道了?”
顺手在门上下意识一推。布里惊奇的发现,原来门其实早已经开了,或者是根本就没有关。布里心中微惊,对自家的老板布里还是很有感情的,毕竟这样放纵伙计待遇又好的活在落人群里实在是不多的。对于自己能摊上这份福,布里当年没少怀疑过是否有什么阴谋,不过久而久之早已经习惯了的布里早已经忘记了当时的疑虑,当自家的老板更是充满了好感。
沉默良久,久得我都以为自己失败了,埃德蒙脸上的沮丧神色越来越是明显,便连我都渐渐地感到失望的时候,门霍地开了,阴暗的房间被开门的女孩挡住了里面的情景。
语无伦次的埃德蒙拉着我飞快地冲出了家门,也不招唤马车,就这么拉着我直接冲到了佣兵工会后院最深处的一间朴素的房间外。不算短的一段路程竟然是眨眼间就到了,我暗自为这看似养尊处优的家伙那丝毫不下于白银剑士级的实力而惊讶不已。
不能置信地全身剧震,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陷入了回忆之中海浦·科顿,心中波澜起伏,无数的猜想骤然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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