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空手与扶沧海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了花园。花园外的一些属从见了大是诧异,刚才明明看见格里与扶沧海剑拔弩张,转眼又见两人毫发无损地走出来,都在心中暗叫奇哉怪也。
纪空手道:“我既有心让你夺魁,怎能容你的对手活命?当然是诱杀扶沧海,为你去一大敌。”
他们一入广场,便见擂台之上已有人厮斗一处,杀声响起,随着四周阵阵喝彩声,使得场上的气氛愈发浓烈。纪空手微一皱眉,已经感受到了金戈交击带出的肃杀之意。
与此同时,广场木台上两名武者直面相对,拉开了龙虎会夺魁之战的帷幕。
五音先生闻言,知道赵高心意已决,只得不再说话。从内心来说,无论是赵高占到上风,还是胡亥把握局势,都对他没有利害关系,他只希望双方在动手之前,纪空手能够成功盗得登龙图,令赵高有所忌惮,这样一来他也就算对得起先祖遗训了,只要自己这方不插手双方之争,相信任谁也不敢与之公然为敌。
听香榭与知音亭一样,数十年来少有人走动江湖,是以名声虽在,却如传说中的故事存在于人们的脑海,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被人淡忘。
纪空手寻思道:“时间提前,正合我意。只是这数十人中无一不是想在龙虎会上大出风头的高手,怎么才能让他们不下场一争高下呢?”他却不知在这数十人中,既有胡亥安插的人,亦有赵高相应派出的高手,各怀鬼胎,无意夺魁,真正有心一试身手者,不过寥寥十余人而已。
“扶沧海不是好好地站在那里吗?”韩信似有不解地道。
飞旋的钹体,森寒的钹锋,无边无际的杀气,构成了一幅诡异的图画,可以让任何人为之胆寒。
格里眼里闪过一丝惨淡而无奈的神采,嘴角边竟泛起了一丝凄凉的笑容,英雄末路的笑,而后,魁伟的身体如山般倒下……
格里大吃一惊,而便在此时,他只觉一缕寒意狂袭而至,在他几乎来不及反应之时已袭入三尺之中,仓促之中,格里横移。他快,但身后袭来的刀更快,在其横移五尺之时,只觉腰间一凉,一般沉沉的痛感袭遍了全身。
纪空手双手背负,绕场而行,一路碰到数人,神色都是极为恭敬。他明白这些人都是格里布下的暗杀团战士,亦不理会,走得几步,却见赵岳山迎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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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七寸,疾若流星,灿若焰火,准确无比地截住飞钹。
他灵机一动,挥手叫来几名属下,将命令传达下去。他既然想不出妙法,于是干脆不想,将事情交给属下,甩手不管,这倒也不失为不是办法的办法。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我们这些做属下的,只管听命就是,用不着说三道四。”赵岳山叮嘱几句,径自去了,行色匆匆,似乎事务繁忙。
“王者就是王者。”韩信心中惊道,他只看了一眼,已为胡亥身上透发出来的傲视天下的霸气所震慑。毕竟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九五之尊的君王,难免心中有些惊慌。
此次咸阳之行,若非碍于先祖遗训,五音先生绝不会出川半步。后来又得知纪空手人在咸阳路上,心系半子之情,也想见识一下,遂率众北上。照理说他未说动胡亥随他入川,已是尽了心力,可以撒手不管了,但他既要纪空手出手盗图,倘若有失,必生祸患,于是他不得不前来为纪空手保驾护航。这样一来,纵然纪空手失手,大不了他与赵高、胡亥扯破脸皮,也可拼个全身而退。
韩信大吃一惊,根本就没有想到眼前的“格里”竟是纪空手所扮,更没有想到纪、扶二人联手,竟然敢在相府之内斩杀格里。此招虽然凶险,却也着实精妙,纪空手装扮成格里混入登高厅,不仅胆大,而且确是神来之笔。
“然后呢?”韩信问道。
“行军打仗,项羽远胜刘邦,但说到知人善任,礼贤下士,深谋远虑,谋略算人,项羽似又差了一节。据我所知,刘邦自起兵以来,借七帮势力,门下已有众多奇人异士,又收各方谋士,吸纳各路英豪为己用,比之项羽,他虽只拥兵十万,但各个都是精兵良将,以一当十,其勇锐不可当。是以赵相对于武关一战,千万不要轻敌。”五音先生出于对大秦王朝的存亡着想,不由又委婉地劝谏赵高,希望他能以大局为重,放弃个人恩怨问题。
他的目光在厅中众人的脸上搜寻良久,却始终看不出何人才是纪空手所扮。他已算定,纪空手唯一能接近胡亥的地方,只有登高厅。以他的眼力,只要纪空手在,他就不会看不出来。
格里的确有这个自信,因为他给这一招取了个名字,就叫“有去无回”。
如果当今五大豪门中有一大势和*图*书力与流云斋联手,那么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卫三公子的问天楼,但是卫、楚乃世仇宿敌,其深仇大恨不易消弥,纵然在利益之上暂时苟合,只怕亦非长久之计。
“依我看来,无论是听香榭,还是问天楼,都不可能与项羽的流云斋联手争霸天下。”五音先生缓缓分析道,“如果五大豪门之间真的能够相互兼容,江湖早已一统,又何来这四分五裂?”
“我能看出来,赵高必定也能看出破绽,纪空手肯定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不会这么快出现在众人眼前。”五音先生寻思着纪空手的心思,差点哑然失笑,不经意地看了看身边的红颜,却见她的脸上虽是笑意盈盈,却还是掩饰不了她对纪空手的牵挂之情。
“呼……”眼见霸王钹仅距扶沧海只有七尺距离时,突然从这段虚空中流星般划出一柄飞刀。
他好不容易稳住心神,装作不经意地看了看四周,这才微微笑道:“纪少就是纪少,敢做别人不敢做的事情,这就是你的风格。”
韩信人在高处,虽俯跪却不碍视线,只见昂首阔步而来的胡亥年约三旬,身材适度,并无酒色掏空之虚态,皮肤白皙,脸容苍白,看似软弱无力,但眼芒神光慑人,自有一股不凡气概。
五音先生的话仿若一颗石子,击破了一潭静水,顿让赵高感到有一种可怕无形的力量正向自己一步一步紧迫而来。
“如果纪空手出手,无论是明是暗,都绝对逃不过胡亥的眼睛,那么是不是这就意味着他一动手,就必然死定?”韩信发现了一件很要命的事情,作为生死与共的朋友,他不由自主地为纪空手担心,但更要命的是,他明知纪空手出手必死,却根本找不到他的人来通知他。
只有这样,才是合理的解释,才能说明赵高何以会花费如此气力来布下这么一个宏大的杀局。思及此处,夜风虽凉,但韩信的脊梁处已有冷汗渗出。
他少年仗剑江湖,快意恩仇,敢作敢为,博得了响亮的名声,并娶得当时武林第一美人——南海长枪世家的扶海棠为妻,次年即得一女。面对美满姻缘,又是英雄美人的绝配,按理说五音先生应该知足,可是他抱着争霸江湖的雄心壮志,足迹遍布大江南北,依然不懈拼搏。直到终有一日爱妻病故,他痛心之余,方才醒悟自己亏欠爱妻实在太多,和图书面壁七日之后,遂将雄心收敛,归隐林泉,把自己对亡妻的一腔挚爱全部倾注在爱女的身上,再也不问江湖俗事。
想到纪空手,他嘴角处不由自主地泛出了一丝笑意,仿佛又看到了从前的自己。这是一位武学奇才,机缘巧合已是一奇,见识机断亦是不凡,难得的是他重情重义,真正具有男儿本色,只有这样的男人,才配得上他知音亭的小公主。
偷袭者眼中闪过一丝怜惜,淡漠地吸了口气,冷冷地吐出三个字:“纪空手。”
赵高沉吟半晌,终是没有确切的答案,只能将目光投注在五音先生的脸上。
“我可以相信他吗?”韩信看了扶沧海一眼。自他从凤舞山庄出来之后,便已养成了从不轻易信人的习惯,而纪空手则是一个例外。
“我应该怎么做?”韩信将视线重新落到了纪空手的脸上。
“女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五音先生微微一笑,在心中念叨着。他中年丧妻,未再续弦,把红颜当作掌上明珠般抚养成人,算是了却自己对爱妻的一番相思之情。他之所以多年绝足江湖,固然与他淡泊的心性有关,但更多的却是为了思妻育女的赎罪心态。
“非也!”五音先生淡淡笑道,“我可以断定,项羽绝对不知道刘邦的真实背景,而刘邦依附在项羽军中,也只是权宜之计,时势一到,自然会翻脸成敌!”
纪空手对格里的声音早已练得很熟,倒也不显破绽,压低嗓门道:“莫非情况有变?”
“你将在最后的时候出场,对手就是扶沧海。你们最终的结果应该是势均力敌,打成平手,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保证三人同时进入登高厅!”纪空手觉得韩信的目光有些怪异,却没有放在心上,他将这种怪异理解为大战之前的紧张,是以毫无保留地说出了计划。
韩信笑了笑,不再说话,转头望向场中,第一对武者已分出胜负,败者下场,胜者则昂首接受众人的欢呼。不过随着另一名武者的上场,一番厮杀重新拉开帷幕。
“将军刚才去了何处?可让我一阵好找。”赵岳山神色颇为紧张,靠过头来低声道。
一阵肃静之后,胡亥按例向赵高说了一番歌功颂德的套话,在赵高连连谢恩之下,寿宴终于在一片看似平静而正常的氛围中开始了。
赵高霍然醒悟:“在问天楼与听香榭中,二者必居其一,倘若和-图-书他与项羽的流云斋联手,只怕其意不仅是争霸天下,更有一统武林之嫌!”
扶沧海显然为对方这一杀招感到心惊,他算漏了敌人的招式,当然要付出应有的代价,而这种代价,往往就会是自己的生命!
扶沧海与他相距七尺,不敢太过靠近,只能收敛气息,收气传音道:“这两人都是江湖上新近崛起的剑客,功力相当,只怕有好一阵厮杀,你趁这空暇寻到韩信后,咱们按计划行事。”
不过这种惊慌一闪即没,他终于看到了一个事实,胡亥真的是一个高手,一个绝不弱于五大豪阀的超级高手。赵高并非不想将他取而代之,而是面对胡亥,赵高实在是没有必胜的把握。
擂台上厮斗的两人都是年轻人,一时气盛,不避锋芒,是以抢在最先出场。不过这两人既然敢来赴会,手底下也真还有几手硬功夫,一来一往,杀气四溢。
赵相府内鼓乐声喧天而起,满场之人纷纷下跪迎驾!赵高与五音先生率众迎出,但见在数百名御前卫士的开道下,红毯铺地,香花遍散,大秦二世皇帝胡亥在一帮高手环卫之下步入相府大门。
“呀……”疼痛传遍全身之时,格里禁不住发出一声沉沉的惨号。也便是在此刻,他看到了身后偷袭的凶手,但他死也想不到身后偷袭的人竟然是他自己。
具体地说应该是一个面容打扮与自己一摸一样的人,两人对立就像是在照镜子一样。直至此刻,格里突然明白了什么,望了扶沧海一眼,又望了望与自己面对的偷袭者,眼里闪出绝望而恐惧的光,颤声问道:“你,你是谁?”
“这恐怕是赵相多疑罢了,皇上既然有心一战,怎会临阵而逃?”纪空手装得极是老练。
等到他靠到韩信身边时,韩信已经恢复常态,淡淡笑道:“适才怎么不见将军?”
胡亥在众人簇拥之下入厅坐定后,众人才纷纷依次依序入座,辅厅两边虽然又恢复了先前的热闹,但音量明显小了许多。
“所以我们三人联手,一定可以稳操胜券。”纪空手充满自信地一笑。
“他还活着,那么我岂能还站在这里?”纪空手嘻嘻一笑,还复原本嗓音道,“因为我不是将军,真正的将军此刻只怕已在黄泉路上了。”
“这么说来,刘邦在暗,项羽在明,这刘邦岂非更为可怕?”赵高似有所悟地道。
易容术自西周以来,已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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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五音先生淡淡一笑,“反正不会是我知音亭。”
赵高所言如果都是事实的话,那么这实在是太恐怖了。以五大豪阀的实力,只要有任何两门联手,都足以翻云覆雨,改变江湖的历史。
赵高看看天色,已近酉时,可是胡亥依然未至,不由心下着急,递了个眼色,让张盈出外巡视一下,然后才静下心来听着五音先生慢慢分析:“能在乱世之中出人头地的,除了要有过人的本领与超凡的智慧外,必须还要倚仗一定的势力才能立足于群雄之间,进而争霸天下。项羽便是这样的一类人物,可刘邦出身低微,只凭着七帮会盟的一点实力,如今却能与项羽并驾齐驱,这不得不让我心生好奇。于是我在经过了周密的调查之后,发现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就是每当刘邦遇到了不可化解的凶兆时,总有一股神秘的力量会适时出现,替他逢凶化吉,而且不是杀人灭口,便是不着痕迹。这说明了在他的背后同样有一股很大的势力在支持着他,而这股势力之大,当属武林五大豪门之一。”
但无论是多么精湛的易容术,它所能产生的效果最多只能是仿真逼真,而绝对不能达到完美无缺的地步。再说以五音先生这等行家,只要用心,是不可能被纪空手蒙蔽过去的。
“赵相吩咐,为了争取时间,夺魁之战必须尽早结束,否则皇上一旦临时变卦,提前辞行,于大计有所不利。”赵岳山脸色一沉道。
“你可以像相信我一样去信任他,因为我把你们都当成兄弟。”纪空手眼中一亮,眸子里已是一片温情。
纪空手微一点头,抬头望去,却见韩信亦抬眼向这边望来,见得扶沧海竟然无事,脸上不免生出疑惑。
“依先生之见,刘邦背后当会是哪股势力?”赵高惊问道。
赵高沉吟半晌,轻叹一声:“我又何尝不想立时带兵东进,拒敌于武关之外?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赵高顿时释然,松了一口气道:“可是如果刘邦背后确有五大豪阀的人支持,那岂非与流云斋联手无异?”
就在此时,门官悠长响亮的唱喏又起:“接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