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长安花
第175章 交手

赤尊看看她,却没有起身。
勒托曼委屈地说:“我跟她过不去?刚才她怎么说我的,末蒙也听到了。”
虽然话里的意思带着不快,但她的态度却是诚挚恭谦,挑不出半点毛病。
她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模样,和颜悦色道,“哀家说那话的意思,是赞叹你殊为难得,为我吐蕃高兴,能够再得一位你这样的王后。只是怕你和那若木斗法之事张扬,引人误会,以为大唐公主是个看风水的相士,污了你的名声,所以才那般处置,你也别生气,此事查明之后,哀家定然会给你正名。”
赤尊瞥她一眼,说:“她还是个小姑娘,又是初来乍到,你犯得着总跟她过不去?”
被她噎得一滞,止玛托迦揉了揉自个的眉头,她果真是和这个儿媳妇命数不合,从见头一面起,两人就相冲。
片刻之后,她客客气气一笑,道:“的确如此,所以才请你们从泥泊罗和大唐搬了许多典籍、工匠过来,希望我吐蕃的国力,也能像大唐一般,日渐昌盛。”
更别说吐蕃人重强者,轻弱小,若是她一味委曲求全,只会自取其辱,让人轻视。
赤尊、勒托曼几个左右看看,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这般手段优雅,将局势顷刻逆转,若李云彤再计较下去,就成了她不懂事。
她偏了偏头,有几分天真地笑着说:“在我们大唐,女子和男子一样学剑习武,读书写字,像占卜观星相www.hetushu.com.com这些,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我听说赤尊姐姐就会观星相。我也曾听赞普说过,吐蕃这边民智不够开化,很多方面得向大唐取经。”
止玛托迦没料到她来了招自损式杀敌,一时接不上话。
皇家礼仪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喜怒不惊。
止玛托迦则端着水杯,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微微一笑。
她用锦帕擦了擦嘴角并不存在的茶渍,“我不知道咱们关系有这么好,我不在羊同萨都会吃不下饭。”
蒙娜还想说什么,止玛托迦已经微微合眼,摆出不予理会的模样。
蒙娜一惊,“那若木上师在宫里头养小鬼,如何还能让他师傅安排人给大赞事诊治?”
勒托曼笑着说:“难得大家都在,我们就一起陪母萨吃个饭吧,从明日起,文成公主可就是吐蕃的人,叫了这么几日甲木萨,明个也算名正言顺了。”
静了一息之后,止玛托迦微露了些笑容,尽量亲切地说:“你当真收服了那若木的小鬼?”
先从这个一直等在朗月宫门口,看见她就跪下哀求的蒙娜开始吧。
止玛托迦拿起刀叉切了块奶酪送进嘴里,没讲话。
“哀家没想到你竟然这般有本事。”止玛托迦的笑容虽然不达眼底,但嘴角上扬笑意看着却浓了几分,“照这么看那若木的本事不及你,要不是你的身份,哀家都想让赞普封你做个女国师。也不知道大唐是什么风水,竟然能养出和_图_书一位你这样的公主!”
勒托曼还想说什么,止玛托迦开口道:“行了,一人少说一句,在哀家面前你们就吵吵,背着哀家,岂不要把这宫里翻个天?哀家不过是想你们陪着吃个饭,怎么就这么难?”
李云彤站起身,若无其事地行礼,“谨尊母命,那我就先回去了。”
李云彤等了一会,见其他人都没动静,便对赤尊微微颔首,转身走了。
李云彤正喝着茶呢,听了这话,抬起头笑了笑说:“母萨这么做想必有您的道理,您说得没错,这事人证只有我一个,又没物证什么的,阿木尔又是那般模样,确实很难叫人信服,倘若直接与大法师对上,恐怕不是明智之举,查实之后再说更好些。”
她转身时看了看止玛托迦潮|红的脸色。
等外命妇们都散了,止玛托迦方才看向一直安静不语的李云彤,“你可是心头不服?觉得哀家这般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做得不对?”
止玛托迦淡淡地说:“养小鬼一事,不过是甲木萨一面之词,是真是假,都没其他人看见,再一个,阿木尔如今畏惧的可是她,并非别人,那事哀家还要派人查探了才能定论。”
止玛托迦尚未开口,勒托曼却笑着留她,“再有什么事也要吃饭,之前我看您被那伙人围着,都没吃什么东西。母萨已经叫人准备了,就在这儿用点再回去,正好我们也能说说明日的大典。”
她一向认为,婆媳之道和其他人相处是和*图*书一样的,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若是别人给了一巴掌,你还给笑脸,只会引来更大的欺压。
李云彤不吭声,进退不得。
“大典的事都已经交待下去,都是照规矩行事,不用再说什么了。至于吃饭,实在是没有胃口,我便和文成妹妹一道告辞了。”赤尊仍然坚持。
止玛托迦却懒得理会,只沉了沉脸道:“那些事是有古怪,但也不能说肯定和那若木有关,不管怎么说,都得查实了才能做数,哀家相信大法师的本事,纵然那若木真有什么问题,也不可能和大法师有关系。你们想想,若真有关系,进宫来的可不止那若木一个,怎么其他上师就没问题?”
这位大唐公主还是太嫩,哪里是她的对手。
止玛托迦脸色变了变,忍了下去,慈爱地说:“回去也是要吃饭,再说,不是还要讲讲明日大典要准备的事宜吗?”
李云彤面红耳赤,到底想了一句,“我也不是张扬,只是今日大家把阿木尔的事怪在我头上,我要再不说出缘由,只怕就要被当妖女火烧了。”
她看着止玛托迦,礼貌地笑道:“母萨,明日还有大典,要不你们聊着,我先回去做做准备。”
她看向众人,冷着脸道:“今日之事,在没有查实之前,哀家不希望听到有任何话传出去,更不希望大法师为这事和赞普起了误会,你们把自个的嘴都管严些。”
止玛托迦摆摆手,“都散了吧,哀家也累了,甲木萨也早些回和-图-书去歇息,好准备明日的大典。至于大赞事那儿,蒙娜你且候着,哀家这就派人去给大法师说一声,请他安排个得意的弟子去瞧瞧,再不行,就让他亲自出马。”
止玛托迦眼睛微垂,半点笑容也无,看着李云彤端着茶碗的手,手指青葱似的细白,上面戴着一个红宝石的戒指,映在白瓷青花的茶碗上,别有味道。
止玛托迦思忖片刻,方才开口道:“大赞事的事情紧急,可明日要举办大典给甲木萨正式行封礼,她怕是顾不上,再一个,咱们吐蕃又不是没有其他的能人,哀家请人给大法师传个信,让他派其他人去就行。”
赤尊淡淡地说:“她现在跟你我一样,都是吐蕃的人,她和赞普在玉树已经成亲行礼,你一口一个明日才名正言顺,搁谁都不会乐意。”
李云彤觉得,自个过去没学会这点半事,到逻些来不过三天,已经掌握了七七八八。
赤尊开口道:“母萨,我也有些累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和文成妹妹一道告辞。”
李云彤放下茶碗,点点头道:“之前所言,句句属实。”
李云彤情急之下没想出回复的话来,羞恼中,又撞上勒托曼等人冷眼旁观的眼神,更觉局促。
李云彤对她这番表面友好实则刺耳的话咽不下气,礼貌而疏离地笑道:“母萨太夸奖了,其实我没那么厉害。说起来惭愧,当初跟着师傅,我只是觉得好玩,学得并不用心,所以都不敢在外面说他的名号,免得坠了他和_图_书的威风。”
勒托曼脸色铁青。
她瞧上一眼,也端起自个面前的碗喝着两口里面的茶。
李云彤站住脚,轻声道:“好,我答应你。”
言下之意,她不过是学着玩玩的,跟贵族们玩斗鸡走狗是一个道理,不过是吐蕃这边人远地偏,没见识,才会把这当回事。
有些人就是这样爱捡软柿子捏,当发现你是个刺头,不好碰的时候,不是敬你三分就是远着你。
她平静的模样令止玛托迦莫名起了怒火,“哀家只是为了谨慎起见,又没说你撒慌,你这么激动干什么?跟谁踩了你尾巴似的。”
虽然看出止玛托迦不想再说此事,但想到府里躺着的那个人,蒙娜嘴张了几下,到底还是反驳道:“可之前她们都说,宫里头死了些人,死因和那若木有关,死状正是被小鬼吸血而死的模样。”
众人心头一凛,连忙表示绝不会乱说。
实力和见识决定了别人对你的重视程度,获得互利的长期良好关系,取决于自己的实力。
言下之意,你爱信不信吧。
明明激动的不是她,果然一个人不喜欢你,你说什么都是错的……李云彤不吭声了,端起茶来继续慢慢啜,暗自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该起身告辞。
她把手里的刀叉一扔,站起身不高兴地说:“都散了吧,哀家看见你们,就没胃口吃饭了。”
李云彤抬眸,轻笑道:“敢情我先前都不算吐蕃的媳妇?和赞普是无媒苟合?”
很快,婆婆会知道,她这个儿媳妇的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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