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集 绿海铸错
第三章 苏醒

不用动手,光是真气的压迫就足以要了季行云的小命。
「原来如此……小朋友。我也不能说你错了。只是如此一来,语莺大概活不过百日了……」
苍眠月的口中吐出了两个字,解释了凭空出现的男子的身分。
砰!
一个巴掌夹带着狂风般的气劲,把苍眠月推离。
苍眠月站定不移。
「啊……啊……」他想说话,却无力开口。
他的出现好像一下子就把季行云束手无策的问题给解决。星语莺散逸的真气全被导开了,而他似乎放出平稳而坚实的力量,为妻子调理筋脉。
星语莺淡淡地笑了一下,又道:「我想出去走走。」
手刀放下了。没有发出任何刀气,可怕的压力也消失无踪。
「……对不起,在下失礼了……不过这位小兄弟,可以为我引见那位对我伸出援手的高人吗?」
「是的,我……」季行云想要解释,却突然发现自己开不了口,声音就这样卡在喉咙。
啪!一声清脆的声响,一个巴掌。
「小伙子!别太自大了!」苍象原闪逝闪现,挡住季行云的去路。一手按住季行云的肩膀,让他劲力全失,同时发出现实而无情的言语。「你能做什么?把事情弄得更糟吗?接下来的事交给『成年人』来处理。你只是个无力的小孩子,乖乖的回去,别再回去惹长穹那个石头脑袋生气。难道你闯的祸还不够吗?」
噗——没有强烈的撞击。季行云恍然站起,怎么会这样?似乎有一道柔和的真气铺在地面,让他像是掉到羽毛被中,掉到柔软而温和的包围中。
就是天才中的天才、就是吃了神丹妙药,也不可能在这种岁数就有这种成就。
看着垂头丧气的季行云,苍象原露出无可奈何的脸色,悄声道:「玄影送他回去,别让他在半路被吃了。」
胸口的衣襟被拉得更紧,年轻人咬牙切齿好像恨不得把季行云生吞活剥,恶狠狠的骂道:「你……你这个死小子,干了什么好事!你这个凶手!」
「算是吧……」
但是,苍长穹充满怒焰的目光好像穿过苍眠月,直射季行云。苍长穹的态度完全无视苍眠月的恳求。
「咦!这不是寻彩?怎么躺在这儿睡觉!」
苍长穹马上安慰道:「只要你喜欢,我马上把房子改装,让你可以天天欣赏天空的云彩,夜空星宿……」
在苍眠月的描述中,苍象原自星语莺重伤后就一直是她的主治医师。虽然不清楚星语莺的伤拖了多久,但是至少知道在苍眠月出生前她就已经带着重伤,那么按常理推算,苍象原至少要比苍眠月还要年长。
苍长穹的怒气与那位年轻人的话——「你这个凶手!」让他发现,自己的治疗非但没对苍眠月的母亲带来任何好处,只是加速恶化她的伤势。
季行云摇摇晃晃地站起,这才发现病房内流动的真气随着方才的震动,消散无踪。
季行云又眨眨眼,然后放出薄薄的真气四处探查,左顾右盼。没有发现其他的人。
母亲醒来,苍眠月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喜色。她凄然地走向季行云,伸出和*图*书手来,道:「你没事吧?」
这是实力上的绝对差距。
一滴泪由她的左眼中流下,触动了他的心,让他心痛。这滴泪是因为自己的错误,才让她流下,如果自己的死亡能平息苍长穹的怒气,如果一己的死亡能换来星语莺的康复,如果死亡能让苍眠月重拾笑颜,死亡也无所谓。
因为这是出自星语莺朱唇的话语。
季行云惊了一下。虽然他处于半失神状态,但这个人竟能无声无息的跑到身后。
季行云不明白她的意思。睁眼看着佳人与白银轻轻跃起,也由天窗跃出。
他就是苍象原!星语莺的主治医师!怎么可能!
星语莺散逸的真气消失了,但是房内的气氛却变得更加凝重。
「我、凶手?」
「我说让开!」声音提高了八度,语中也带着威胁与杀意。女儿坚定与哀求的神情丝毫不能打动他的心。
六颗外印在她身上飘移不停,两两成对。
「我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是看过不少人由天上『降』下,但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从天上『掉』下来。」
「喂!小朋友,你懂不懂礼貌。」这位少年发出不悦的声音。
星语莺巧足轻点,就见她腾空而上,直接由被打开的大洞飞升而出。动作轻巧,没有卷起丝毫风暴就跃升五影,穿出地穴,这种身手,就算以动作灵巧见长的季行云也自叹不如。
「什么!」年轻人大喊一声,震得季行云耳鸣脑眩。
然而苍眠月的父亲苍长穹,对苍眠月的问候没有任何的回应,甚至连瞧都没瞧她一眼,好像当她不存在似的,他的眼光只停在妻子的身上。
真气狂然由他全身上上下下放出,没有丝毫的窒碍,好像全身的气孔都成为真气的通道,所有的细胞都能用来传递真力。
星语莺终于醒了。也还好她醒来,不然季行云八成会被盛怒的苍长穹给彻底解决。
「不行!我该负责,是我的无知闯下的祸,就该由我担起!」说罢,季行云转头就要冲回苍家地穴居。
苍长穹露出冷笑,手高高举起,致命的气刀凝结成形。
「别这样,父亲大人!」苍眠月及时插入,挡在父亲前面。
季行云曾经有过坠崖的经验,知道该怎么利用真气减缓地心引力带来的加速度。这一次被抛的高度还没上回来得高,可是下面不是流水,而是泥土,再加上现在的季行云才施过狂气爆,根本无法活用真气。
随着苍长穹出现的外印,好像与星语莺的外印有着某种默契,与之舞着舞着,同时截断与本体的呼应,更间接平息星语莺体内激烈的动荡。
「没事……好久、好久没看到天空了……」星语莺抬头看着因为一连串意外而打开的天窗,幽幽深语。
季行云吃痛地看着这位生气的少年。真的是他出手相助?怎么可能!好真实的疼痛,这不是在作梦?他那一下好痛……咦!他那一下完全感觉不到他出手,难道他真的是名世外高人!
季行云茫茫然地看着四周。
手高高举起,然后就要狠狠地落下。
病房内留下季行www.hetushu.com.com云一个人,他只能看着佳人的身影飘然而去。
「伯父……呃……」抓住机会想要开口的季行云,却再度被他的怒气所笼罩,又回到苦不堪言的情况。
「我……」
然而,现在心中充满怒火的不只是苍长穹,季行云也点燃了心中的火山。只是他的火山只是座小火山,还是无力与苍长穹这种剧烈爆发的大火山相比。
「散步!这怎么可能。浑小子你想诓我!没有象原老师与长穹的合作,老妈怎么可能会醒!」
以季行云平常的身手,要安然着地倒也不困难——如果是平时的季行云。
年轻人的脸色又变,犹豫了一下才露出狡猾的脸色道:「不成,再怎么样也不该残杀一个未成年的小孩子。哼!你没资格留在这里,给我滚到大草原之中吧!」说完,年轻人就夸张地做出抛投的动作,只是他手上提的是一个人。
「啊!你……那边的骚动就是你造成的!」苍象原吃惊地看着季行云。后者一脸倦容与后悔的神情,让苍象原想要吐出的苛责化为安慰的口吻:「小朋友,说来听听你做了什么?」
诧见爱妻的变故,苍长穹的愤怒早已让他如同一座等待爆发的火山,不,就是火山也没有他的怒焰可怕。
苍长穹不再多说,苍眠月的阻挡似乎只是更加提升他的怒火,再度向前跨了一步,手一挥。
面对死亡,季行云眼中没有恐惧,只有遗憾。他尽了全力,却造成这种结果,未能为苍眠月带来任何幸福,却只换来她的痛苦,让她遭到父亲无情的责打、让她痛心母亲的伤势。
他不只是说不出话,就连呼吸也成了件痛苦而困难的工作。苍长穹的真气轻易地压在他身上,让他在顷刻之间承受了好几个大气压力的压迫。
他无法容忍,他竟然打她,即使他是她的父亲也不可原谅。
「哇!打仗了吗?这个房间是怎么回事?」那位年轻人用夸张的语气打探着这间病房,然后,不客气的说:「小子!你是谁。星语莺呢?还有先回来的长穹跑哪去了。」
苍长穹急急忙忙地搀扶着身体虚弱、摇摇欲坠的妻子,在他的眼中只剩下星语莺的存在。
苍眠月还是护着季行云。
因为一句话,因为她发出一句话,原本一直躺着的人,适时地说出的一句话。
而星语莺闪出病房的同时,苍长穹也随她而去,病房内一片残破,留下呆坐在地的季行云,与神色复杂带着红肿掌印的苍眠月。
瞬间,季行云露出痛苦的神色。
「这……」苍长穹露出难色,道:「你才醒来,体力虚弱,不如先休息一会吧。」
「现在你先回去吧。但是当你有能力自己进入绿海时,一定要再来找她。我相信你不会永远是一个无力的小孩。」
三名深不可测的高人如果都无法救治星语莺,再加一个季行云也于事无补。不、再加一个季行云只会碍事而已……
苍象原严厉的说:「现在的苍家有一半的人不欢迎你,下一次驱遂令难道还不够吗?」
这时房中卧病在床的女主人又震m.hetushu.com.com动了一下。
「这是……」季行云发出疑惑声音。
那位少年挺起胸膛,神气的说:「不用麻烦了,我就是。」
轰!一声巨响。
「喂!小朋友。你是谁,怎么会从天上掉下来?而且还是由那个方向飞过来?」
才刚经历过苍长穹那种比火山爆发还可怕的怒焰,这名年轻人的火气根本就不算什么。而且季行云现在的脑中还被苍眠月凄然的面容所占满,那句「是我错了……」还余音不绝于耳。总之,他现在对这位年轻人的无礼与火气根本就毫不在意。
想要撑起身子,手压的却不是地板,他才发现自己正压在东方寻彩身上。
「哈哈——很好、很好……」苍长穹发出令人动容的凄凉笑声。
「我……我姓季,名行云……是被人从那边的房子……丢、丢出来的……」毕竟被人当东西丢来丢去不是件光彩的事,让季行云说得有点儿吞吞吐吐。「谢谢……小兄……呃、前辈的救助。」
脸上又红又肿的五指印,毫不留情的一个巴掌。
等着地面的撞击。
想到妻子所受的苦,这个少年就算死上千百次,也不足以弥补他的罪行。
一个未脱稚气的声音传出,然后一名少年拨开几乎比他还高的高草,露出面孔。
「这……我……该怎么办!」
终于醒了。
「谢谢你……我走了……」季行云低着头,行尸走肉般地往南而行。
可是这个人……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还是个小孩。
呆呆地待在原地,心情久久不能平复。阳光与轻风由天窗流入,洒在他身上。突然,他发现自己的来到好像除了造成一个又一个破坏外,什么忙也没帮上。
苍长穹离开挚爱的身边,一步一步走向季行云。「这是你弄的?」简单的一个问句,包含了他心中无限的怒气。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反正这对语莺与长穹两人而言都是种解脱,这件事已经没有你这外人插手的余地了。」
季行云只能看见他的背影。长发及肩,黑白参半,适中的体形,背脊似乎因挚爱的伤病而弯曲。
「我没事……」季行云不知该以何种心态面对佳人。他咬着唇,也伸出手来,让她拉起。自觉没脸面对佳人,他马上低下头,哽咽的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季行云摸摸脑门。好痛!
苍象原叹了口气,道:「你是小月找来的吧?」
苍长穹铁寒着脸又向前跨出一步,目露杀机。
这股力量与把他丢出来的力量不一样,其强大却不会输给那个年轻人。
「没关系,该来的还是要来,这不关你的事,你什么也不用做。」
他毫无抵抗力地被人抛向高空,现在已经通过最高点,开始下坠。
只感觉到无与伦比的震动,东方寻彩与季行云双双被震飞。
熊熊的怒焰似乎在苍长穹体内然烧着,表现在外的,则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嗯……这样啊。你是她的朋友吗?」
「让开!」充满威严一句话,没有一丝丝可以转圜的余地。
「好痛!」
「我……在下季行云。」季行云hetushu.com.com老实的回答,同时指着天花板的大洞苦涩的说:「那两位去散步了……」
「这……」想到苍长穹的怒火,与那位年轻人的举动,季行云知道再过去只会让苍眠月的立场更尴尬,而且可能遭到的待遇不只是被丢出来而已。
坠落的速度不再提升,季行云并没有运用任何力量减缓坠势——也无力减缓。然而那位年轻人在抛射季行云时似乎动了某种手脚,只是要把他「丢掉」,没打算将他摔死。附在他身上的真力在坠势达到某程度时,就发生作用,顿时涨开!像个大伞、又像个大球,为他提供适量的保护。
眨眨眼,然后又东张西望,季行云在找与这位同行的「大人」。
他带来的强大压力变得更直接,骨胳好像吱吱作响,季行云在这更加可怕的压力下却站起来了,虽然他的眼角、鼻孔、口边与双耳,都流出触目的鲜血,他还是站起来了。
他又向前跨一步,压在季行云上的真气也随之增加几分。全力对抗这种可怕的力量,季行云的抵抗在他的眼中,却如同螳臂挡车般的无力与愚蠢。
就这一句话,解救了季行云的小命。
「够了——长穹,这不是他的错。」
咚的一声,季行云无力地瘫倒在地,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抵抗之力。
「呜——」白银在一旁呜呜叫着,不停地用它的方式关心着女孩。
「……是的。」
「这……我……但是……」
「对!你这自以为是的白痴!太可恶了!」年轻人张口大骂,口水喷到季行云的脸上。「我该把你这个季行云给宰了……季行云?」
前方的草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季行云调整心情,等着救命恩人的出现。
「我们……都曾为星语莺的伤尽过力……只是……只是您努力压制她的伤势爆发,而我却犯了错误……」
「这……一言难尽……」
「太失礼!早知道就不救你了!」
「你的错?」佳人惨然笑道:「不,这不是你的错,是我错了……」
当他落到一半,奇怪的事发生了。
不计一切后果,练丹诀连续引动狂气在他的丹田连续爆发,他站起来了,只是动用最大力量,发出比平常强上数倍的真气,却也只能让自己站立起来。
季行云半机械式的回答:「我把星语莺体内的『幽噬』导出,她就醒了……」
苍象原奇道:「怪了,咱们有什么共同点。」
一个巴掌打开他的道路,也打碎了女孩的心。
「什么前不前辈的,我叫苍象原,朋友都叫我象原,看得起我的就称我为象原老师。叫什么前辈,多碍耳。」
真的是这个看来才十多岁的小朋友出手相救?不可能。
季行云鼓起勇气走向前,才道:「伯父……」他就转过身来,锐利的双眼似把无情的刀刃射向季行云。
他很想跟上,但是施用狂气爆后的他却早已脚步轻浮,内息纷乱。不过就算是平常的他,恐怕也没有一跃五影的把握。
他的注意力再度集中到季行云身上。
好像呼应东方寻彩的呼唤,一个白发参半的中年男子出现在病房内,他深情地看着床上的m.hetushu.com•com星语莺。
他的目光停留在苍眠月身上。
「我……我把『幽噬』引出……」
又怎么了!别再生事了!
沉重的压力顿时荡然无存,季行云松了口气,一阵脱力的感觉让他又坐倒在地。苍长穹的关心与注意从季行云身上抽离,只见他急切地跑到爱妻身旁。
跳楼自杀肯定是一件很蠢的事。从几百公尺的高空坠下,在万有引力的作用下,可以把一个人摔成一滩恶心的肉泥。季行云现在就面临了被摔成肉泥的危机。
唰的一声,好似有道光影由空中扫过,季行云觉得脸上好似落下些许土粉,然后看到另外三颗外印出现在星语莺身上。
惊人的事实,让季行云忘记头上肿起的小包,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少年。
他还能保持清醒,但他身后东方寻彩,却承受了大部分的冲击而陷入昏迷。
季行云又眨了眨眼,然后右拳捶了左掌一下,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原来如此,我一定摔昏了头,正在作梦!
季行云就像标枪一样被射向天空,由病房的天窗飞出,好高好远……
「别乱动——你的身子还很虚弱——快躺下……」语气中充满关心与怜爱。
那位少年不客气地送季行云一记捶击。
「……谢谢象原老师您的救助,象原老师?象原老师!你就是象原老师!」
「可是……」季行云的目光还是遥望着苍家的方向。
「父亲……」
一道年轻有活力的声音传入耳中。
这个地方的草淹及他的胸部之上,视线极差。他知道必是有人出手相救,只是在这绿海中会有谁这么好心,又这么刚好出现在这里?
苍象原打量着季行云,说道:「你就是季行云?可是在我的印象中我们还是第一次互相看到本人,而且我与你之间应该没有任何交集,难道我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扬名四海了吗?」
苍象原的双目像是历尽沧桑,露出只有见过无数生生死死、看尽滚滚尘世才会有的深奥幽玄。
季行云带着歉意,说道:「之前也许没有,就在几天前我们有了共同点。」
季行云心感愧疚之际,眼前的人影一花,然后就感到呼吸困难、双脚离地。这名年轻人的怒颜占满了他的眼眶,一只手抓着他的衣领轻易地将季行云提起,语带威胁的说:「一言难尽!那你就给我长话短说交代清楚!」
冽凛的寒光,带着比最冷寒冬更严峻的目光,他向季行云瞄了一眼。
「没关系的。」
季行云又直接暴露在盛怒的苍长穹面前。
苍长穹的双目喷出火焰,射向这个来路不明的年轻人。这个无知的少年,竟敢乱动他的妻子。这个可恨的少年,胆敢让他的妻子受苦。这个该死的少年,居然打破好不容易在星语莺体内建立的平衡!
他就这样自然落下,无力也无心思抵抗。
问题是现在的他,身体与心理状况都差到极点。这样的他,不知道该以适当的姿势落地,甚至想要就这样重重地摔一下,用身体的痛苦减轻心理的痛苦。
房内气氛越来越凝重。
关心之情马上转移苍长穹的怒火,也换来季行云一秒的喘息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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