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话说绝？
济世、为人，唐奕从来不是一个理性的存在。
……
“朕，朕这是在干什么？”
“二十年啊！”
“朕有情，母后亦有情。”
她是伟大的，她自己选择了一个可怜的人生来成全自己的孩子。
“想过一统汉土！”
“你真的要让朕把话说绝吗！？”
他怕，怕失去，怕这个疯子从此离他远去，他必没有表面上那般绝决。
这个时候李孝光才从殿外小跑进来，“在呢，在呢！这是怎地了？癫王怎么这就走了？”
赵祯说唐奕是个威胁，换了别人，那就是等同于是逼死。
“你确实是绝顶聪明，也确实有济世之才。”
“我把观澜给你了……”
“赐殿前司都指挥使王守忠休沐十日，十日之内不得离府。”
目送李孝光离去，老大官愁容不减，这才转身看向大宋官家。
“这不是你接不接受的问题，而是你必须接受，必须顺从的。”
“如果我身边的人……”
“我拼了十几年，换回来的就是一句‘威胁’！？”
重生、梦回千年，他回来就是改命：
“有无数次机会，问问朕冷不冷，热不热……”
……
“想过千古流芳！”
“从你进京的那天起，朕就知道，朕得了一个奇才。”
“听听，听听！！”
“去！！去把癫王押回观澜，交与范公严加管教！”
“朕从来都没说这是一个无情的故事。”
“我想过权倾天下！”
说实话，皇帝的这个故事让他意外，很意外。
“可是……”
福宁殿上，赵祯已经失控，双目充血几近疯魔。
“可是……”
“陛下说我是个www.hetushu.com.com
威胁？”相比赵祯的怒火冲天，唐奕怔怔反问，突然自嘲地笑了。
“这君臣……”
“……”
可是，难道不值得一试吗？
……
“因为，朕的江山……容不下这份威胁！”
改命运多桀、屈辱民族史的命；
“那，那也太让人失望了吧？”
改一个叫唐奕的升斗小民的命；
想到这里，唐奕由衷长叹：
“如果我是陛下，我不会以此来作为衡量权与情之间的标尺，而是打破它，不再让章懿太后的悲剧重演。”
“唯独不当回事的，就是这什么狗屁皇权！！”
“换了哪个皇帝能容得下你！？”
“可是在这朝堂之中，人臣之道，你根本就不够格！”
“朕……朕不是那个意思。”
改千年起落汉家儿郎的命；
说到这里，赵祯喘着粗气，拉着唐奕的衣襟把他拖到眼前。
“你说我是个威胁！？”
“去……去。”李孝光忙不跌地点头应承，急走出殿。
“告与范公，癫王即刻离京……”
“好啊！”唐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赵祯。
“章懿太后……大爱无疆。”
“你，你这个疯子！”赵祯颤抖出声。
“你明白吗？”
……
“那是陛下！”
可是，趁着打李孝光，又背对赵祯，挡住官家视线的一瞬间，老大官用只有李孝光才能听到的微弱之音，急速吩咐一句：
“诏，古北关守将杨文广移兵权与狄汉臣节制，即刻南下涯州，接掌朱涯军路。”
“而且……”挣开赵祯的手。“而且，我劝陛下也别接受。”
猛的顿住笑声，面目狰狞地瞪向赵和图书祯。
“你，你非要朕把话说绝吗！？”
也只有刘娥这个有手腕、有势力的女人，才能让宫廷之内的阴暗与丑恶远离赵祯。
“这……”赵祯怒吼着冲到唐奕身前，一把擒住他的衣襟。
有些话是绝不能说的，不管你是天子，还是人臣。
赵祯沉默了，看着唐奕的眼神一连数变。
“你就是！”
“威胁！？”
……
“想过强宋富民！”
“这朝堂！”
纵使这不符合历史法则，不符合万物规律，纵使荒谬！
“等着陛下，除了我这个威胁！”
李大官面容一苦，“陛下知道的，子浩不是那个意思。”
……
“如果他是朕……听见了吗！？他要取朕代之了！”
“二十年！”
“不用你哄！”唐奕全然不顾。“我自己走！”
唐奕愣愣地看着赵祯，心中有震撼，亦有感伤。
“朝堂、天下，不是你的情义，是国之大体。”
“子浩！”李秉臣慌张出声。“你冷静点！”
“还有你唐子浩，疯魔一般的行事。”
不，现在唐奕一点都不觉得她可怜。
“这就是大内之中的真情！！”
“你错了！”
……
刘娥遗书中说的一点儿都没错，一个小宫女如何保得住赵祯平安长大？又如何把他推上皇位？
“成了冷冰冰的算计，赤|裸裸的利益交换！”
“可是，她没有。她不但没有与朕相认，甚至没有与朕说过只言片语。”
“先帝、章献、章惠两位太后也有情。”
“到头来……”
说着，对已经心如乱麻的赵祯道：“臣……就在观澜等着。”
……
李孝光怔了一怔，一时没明白https://m.hetushu.com.com老大官的意思。
“哈哈哈哈……”
“不能啊！！”
“这二十年间，章懿太后有无数次机会与朕擦肩而过，有无数次机会与朕母子相认。”
“李孝光！李孝光！！”
赵祯抬头，茫然嘟囔：
老大官怎么也没想到，这对君臣吵着吵着，竟吵到了这个地步。再不出声，却是要出大事。
“我是个威胁！！”
“我不接受！”唐奕激动看着赵祯，掷地有声。
“哈哈……”
“可是，朕……不能因为朕的情，就把祖宗基业、千秋社稷都押在这份情上！”
“不能？”
“你明不明白！？”
“事实证明，朕也没有看错。这些年，你为朝堂做了多少，为朕做了多少，朕都看在眼里。”
“成了只靠阴谋权术维系的虚假！”
赵祯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唐奕之前说的话一句也没听进去，指着唐奕对李秉臣大吼：
老天派他这个千年之后的灵魂回到大宋，绝不是让他来重蹈盛衰更迭、万物浮沉的。
“诏，石进武、文彦博、包拯、唐介进殿议事。”
“朕对你这疯子依然爱护有加！！”
……
“你是不是以为朕要用一个‘无情的故事’来说服你，最后却讲了一个有情的故事来自相矛盾！？”
而那边唐奕已经彻底疯了，步步紧逼，直奔赵祯。
“你的观澜！”赵祯越说越激动。“你的名望！”
唐奕的癫狂一下子把赵祯神智扯了回来，下意识倒退两步，表情木讷，心中更是骇然。
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疯，越来越凄惨。
唐奕平静地一拱手，“陛下但可直言。”
稍稍让自己缓和www.hetushu.com.com下来，“你……”
“我十四岁进京，从做酒坊开始，一步一步走过来。”
“你、疑、我、会、反！？”
此时的唐奕就有如刚刚的赵祯，神情之中有愤怒，有苦楚，有无尽的哀戚，有无助，亦有几分……孤独。
李大官上去就是一个耳光，“你是死人啊？不知道进来拦着点！”
“那我来又有什么意义？你要我又何用！？”
此时的皇帝近乎偏执，他在发泄，与其说是在把往事说给唐奕，倒不如说是用怒火把憋在心里几十年的往事交待给自己。
“哈哈哈哈……”
说完，转身而走，决然而去。
“老天让我这个疯子到这世上走一遭，如果还是从一段悲剧走到另一段悲剧，从一处阴暗迈向别一处阴暗的轮回……”
“愣着干什么！？”
“等等！”
“让人怎不害怕！？”
赵祯豁出去了，这些话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可是绝不用拿到台面上来说。
原来那些所有的说不通，所有的不和逻辑的背后，隐藏着这样一个残酷的真相。
“什么不是！？”赵祯吼叫着，转头看向唐奕。
事到如今，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还有什么可遮遮掩掩？还有什么是避讳的？
“李孝光！小崽子，你在哪狠呢？还不把癫王哄出去，都说些什么胡话呢！？”
“朕有情！！”
“我没法冷静！”唐奕吼叫着。
……
“这天下！”
“我明白。”
“为之奋斗的宏愿……”
下面的话，他真的想把话说绝，但又不敢把话说绝。
“但是！”唐奕话锋一转，尤为坚定。
而那个可怜的李宸妃……
“哼！”赵祯冷哼一声，和-图-书却是一点都不领情。“你在嘲讽于朕吗！？”
“如果这江山！”
可是，唐奕偏偏是那个疯癫的性子，又反说让赵祯杀死他。
“可是，这宫墙之内的情份，不是你唐疯子要的情份。它有条件、有代价，有时候甚至比无情更无情！”
唐奕怒吼着，纵然从没有去涯州之前他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可是亲口听赵祯说出这个话，那种冲击依然让他无法平静，心中一阵一阵的绞痛。
这两相叠加，事态就已经是没法控制了。
“真的不能吗？”
“威胁！？”
只见赵祯已经怔怔地定在那里一动不动，面容从懊悔到迷茫，从不知所措到狠辣与柔软变换……
“所爱的大宋……”
……
李大官反常地急声呼喝，比唐奕还疯。
“更明白，江山为上、社稷居前的道理。”
“老子唯独没想过的，就是反你！！”
唐奕任赵祯提着衣襟，平静地看着他的“真情流露”。
“你不是说我是威胁吗？那你杀了我已决后患啊！”
“陛下！”李大官忍不住急急出声。
“朕也从来没说朕是个无情的皇帝！”
“完了！”李大官眼前一黑，几近晕厥。
唐奕寸步不让怒吼出声，彻底盖过赵祯的声音。
“哈……”
还不忘碎碎念地怒骂：“这都什么事呀，越来越没规矩！”
李秉臣又是一声高叫，“还不快去！”
赵祯任由唐奕扯着龙袍，也是全然忘了什么君臣之礼。
“有无数次机会，摆脱那个凄冷可怜的生活！”
“把我挣的每一分钱给了你，把十年的苦心钻营，十年的心神精力也给了你。”
还没等李秉臣反应，赵祯又神神叨叨地沉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