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下英雄谁敌手
第三节

唐廷玉“哦”了一声,不知该如何回答。林夫人究竟有何用意?
云梦没有在宣王对面落座,简截地说道:“我的来意,王爷想必已经知道。不知王爷是否愿意赐我一战?一战定胜负,以免东海各岛与江东武林如此缠斗下去,无休无止,两败俱伤。”
她的话是如此尖锐,以至于唐廷玉暗自皱起了眉头。
唐廷玉一边说一边注意着云梦的神情。
他不知道令自己震动的是什么事情,然而他却突然生出深深的恐惧,不敢去面对林夫人。
云梦看完一遍,闭上眼沉思了许久,忽地睁开眼说道:“我不相信世上有人能够使出这样的剑法。第一式‘清风徐来’就不通。这一式第七招原是攻敌下盘,对方必定要后退避让,使剑者又如何能够在瞬息之间变为第八招的攻敌后心?就算是游龙剑柔可绕指,可以从任何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出招伤敌,但是人力毕竟有时而尽。我自问出招变招之快,或许连你也不及,但是这两招却无法连贯完成,必得要在中间加上一招,才能转到对手的后方出招。”
宣王说道:“我会给你足够的时间,廷玉留下来为你解说,并将你的回答带给我。”
他镇定了一下才说道:“令师是长辈,论理我是应该去拜见的,不过此时此地,似乎不大合适吧?”
但是她为什么会觉得这其中大有文章,决不止是请她去看宣王的剑法这么简单?
多年以来,东海各岛一直将宣王看作最强大、最危险的对手,对他的一切都无比关注,有关宣王的一切https://m.hetushu.com.com,都尽可能详细地汇集到她手中。她对宣王,已是如此熟悉,以至于再次亲眼见到宣王时,心中生起一种极其异样的感觉,仿佛是冥想已久的愿望已得实现,心神振奋而又激动不安。
唐廷玉怔了一下才道:“但是我觉得她有时候的确容易被激怒。”
唐廷玉苦笑道:“我无可奉告。”
宣王微微笑道:“如果真是她手书,我想我原来对她的估计可能有些失误。我原以为她多少会有些任性,可能有时候会管不住自己;但是从这手字来看,虽然笔划之间意气飞扬,内心里却极有法度、有节制,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宣王继续说道:“所以我会先让你看看我最近创出的一套剑法。”
宣王摇摇头:“现在言之尚早。如果我应战,自然要给你一个公平一战的机会,你才会输得心服口服。你的武功门派,有赵鹏为我解说,我知之甚详;至于我,我已经多年没有与人动手了,至于多年前与我动过手的那些人,只怕也没有几个能够活着告诉世人我的武功路数。”
他一向胆大得近于无所畏惧,在他一生中,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不知来处却令他心悸的恐惧。
云梦微微一笑:“宣王练功,多得医圣所炼制的丹药之助,令他可以超越常人所能。如果这套剑法他真的可以使出来,只怕与医圣给他服用的药物多少有些关系。我自然要召乔空山来,才能共商破解之法。”
落日斜斜地照着云梦露在面纱和-图-书外的眼睛,宣王远远凝视着那双如春日碧空一般明净无尘而微带湛蓝的眼睛,脑中一阵晕眩。
云梦微微一笑:“我知道。谷大哥也提醒过我,要当心龙家庄窥伺东海霸权的野心。我自然有办法钳制住龙家庄,使他们不能轻举妄动。”
日落时分,宣王的座船驶往水阳江江心,而一艘小船也自下游处驶来,云梦依然蒙着面纱,身后随着兰儿蕙儿,驾船的是那昆仑奴。
小船越驶越近,终于停了下来,云梦拔足跃起,江风浩浩,令得她横掠过暮天的身形轻若无物,翩然欲飞,船头的王府侍卫都悚然动容;他们中许多人都还是第一次见到云梦,至此才明白,不论云梦的其他武功如何,仅就这身法步法而言,已足以有资格挑战宣王。
唐廷玉回到宣王府的第三天午后,云梦如约送来了请柬,邀宣王于日落时分至水阳江上会面。
沉吟了一会,宣王才说道:“云梦姑娘,你是否觉得你向本王挑战实属不智?你取胜的机会并不大,你若战败,至少我在一日,东海各岛将无出头之时;我若万一失手,宣王府威信尽失,将再无能力约束江东武林不向东海发难。你看,无论胜败,对东海来说,都有害无益。”
云梦一笑:“其实我也不想请你同行,免得让你猜到我会用什么方法去破解这套剑法。”
云梦心中一怔。宣王的确有这样的气魄胸襟,让她在决战之前先看一看他的剑法;以宣王的声望与地位,也绝不会在决战之前使什么阴谋诡计暗害于她。即使是在她hetushu.com.com看来诡计多端、令人气恼的唐廷玉,她也信得过他的诚意。
她转过目光看了看宣王身侧的唐廷玉。唐廷玉出现在此时此地,他作为宣王继承人的身份已经非常明确了,只等着正式昭告世人。
云梦翩然落在船头,目光朗朗,直视着宣王。
云梦出了一会神,说道:“我相信宣王交给我的剑法与内功口诀不会有误。我会召乔空山来助我破解这套剑法。”
上岸之前,他问道:“你们暂时住在什么地方?无论如何,以你的身份,似乎不太合适公开在哪家客栈投宿吧。”
云梦默然。宣王所说,确是实情。宣王自出道以来,战无不胜,而且几乎没有一个对手幸免于死;宣王自己又从未教授弟子,是以武林中竟没有几个人能说得出宣王的武功路数。
宣王注视着云梦。暮色苍茫,又隔了面纱,他无法将云梦的面孔看得更真切些。
过了片刻,云梦又道:“家师想见一见你。”
宣王失声笑道:“你若是我的对手,我也会被你气得七窍生烟!好,去准备吧!”
这其中不应有什么陷阱。
唐廷玉摇摇头:“我没见过她的字。不过字如其人,这字体看起来倒很像是出自她的手。”
他将手一扬,一个竹筒抛了过来,云梦一把抓住,觉到竹筒上贯注的真力令得她全身一震,心中不由得也是一震。
云梦看他一眼:“我们的船暂时泊在南漪湖。”
唐廷玉心神猛然一震。
云梦疑惑地看看他,自竹筒中抽出一幅素帛,展开来,借着天际的一点余光,从头看起。
https://m•hetushu•com.com梦心念一动,眉飞意扬,低声笑道:“我不会正好说中了事实,所以你的脸色才会这么古怪吧?”
她没有再往下说这个话题,唐廷玉心中颇觉异样。云梦比起她初来江东之时,已经有了不小的变化。他不知道自己更愿意见到东海之上锐气飞扬的云梦,还是现在这个心机渐深的云梦。
目送宣王的座船离去,云梦转过头看着与她一起跃落小船的唐廷玉,皱着眉头说道:“你们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她下令船只靠向西岸,唐廷玉心中如释重负,暗自吁了一口气。
唐廷玉站在宣王身边,注意到宣王的手在微微颤抖,虽然他的神情之间若无其事。
云梦笑而不语,显然深信自己的确已猜中事实。
唐廷玉心中蓦地激起一股热潮。如果他们所猜测的正中事实,如果宣王真的能得回他原本已经失去指望的那个孩子,他愿意为之付出一切。
他抓紧了座椅的扶手才控制住身躯不至于摇晃。
宣王的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唐廷玉感到了宣王心中对云梦的赞许。
唐廷玉震惊地看着云梦。
唐廷玉继续说道:“你有足够的时间去验证。”
云梦眉梢扬起,答道:“我若败了,王爷你来日无多,我却还年轻,还有机会东山再起,王爷的继承人,不一定能够胜过我;我若胜了,若是连王爷也败于我手,江东武林还有谁敢与我为敌?”
宣王笑了起来:“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敢向我挑战了,难得你有这份勇气。”
宣王看着梅花笺上飞扬挺拔的几行字,沉吟了一会,问道:“廷玉,你和图书认为这是她亲手所书吗?”
她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宣王。当年东海之战,她还只是一个小小孩童,在船上远远地望见过指挥作战的宣王。但那时的宣王,于她而言,还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像。
宣王又道:“你不必去宣王府。”
唐廷玉耐心地站在一旁,注视着她脸上的神情。
云梦将帛图贴身收藏好,竹筒扔入江中,沉吟一会,说道:“家师已经来此,她曾想从你手中截杀吴婆婆,甚至不惜动用了才刚训练成功的天罗阵。不过家师终究觉得此举不太妥当,及时召回了四名死士,并嘱我见到你时略致歉意。”
唐廷玉一笑:“王爷想让你知难而退。他对你不无赏识,曾说‘人才难得’,不想让你毁在他手中。你自然也知道,王爷一旦和人动起手来,绝不会和气收场。”
唐廷玉不紧不慢地说道:“这是我绘的图。如果你怀疑我可能绘错,你可以亲眼去看看王爷刻在他坐关的密室石壁上的剑式。老实说我第一次见到这剑法时,与你有同样的疑惑。但是王爷使了几招给我看过之后,我就明白了其中奥妙,明白了为什么要起名为‘追风十八式’,因为它的确变化迅捷可追疾风。王爷也担心你可能不信,所以在最后还录了练习这剑法的内功口诀。”
唐廷玉一怔:“那是龙家庄的地盘。”
云梦沉吟不语。
唐廷玉一怔:“为什么是乔空山?他懂的只是医理毒理,并不懂剑法。”
云梦探询地望着宣王:“这么说王爷是同意了?”
唐廷玉微微一笑,拱手说道:“请坐。”
唐廷玉已经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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