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一百多把寡妇劲弩四散崩飞,直到此刻三兄弟才看清楚,“寡妇堆”里还埋着一头身材尤其高大、比起柳亦也毫不逊色的火尾巨猿。
巨猿的腰里,还挂着一只青色的大葫芦。
梁辛琢磨了一下,不解的问道:“那……你们平时都守在司所附近?怎么现在才来?”
哗啦啦啦……密林中枝叶摇摆,一道道身影穿梭如电,在大树的枝桠间飞快的纵跃着,冲向司所。
梁辛忙不迭的点头,心里琢磨着,还有个风习习,我可不能告诉你。
三兄弟尽数大吃了一惊,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头巨猿,竟然说出了梁辛的名字,更不知道究竟是福是祸。曲、柳二人江湖老辣,胸中惊雷滚荡但面色坦若平湖,梁辛可没那么镇静,一百斤的骇然全都挂在了脸蛋子上,巨猿倏地一探胳膊,一把抓住了梁辛,森冷喝问:“说!”
三兄弟大喜过望,道了声谢就抓起桃子,好歹在衣服上擦了擦,大口咬下,满嘴甜蜜芬芳……
梁辛顺了顺肚皮,又摸起了一个桃子,锲而不舍的追问:“就怎么了,说啊?”
话音未落,忽然一阵乱七八糟的响声,从他们身后的司所中传来,听起来就好像铁锅铺搬家似的,叮叮当当无比的吵闹。
曲青石、柳亦窃窃偷笑。
柳亦嘿了一声,笑道:“第二件事你们完成的也不咋样,您老就别叹气了,快说第三件事到底是啥!”
曲青石自幼习射,目力比起梁辛要强的多,不久后终于看清了闯入者的模样,赶忙回头对着司所中的柳亦大喊:“且慢发动禁制,和-图-书攻进来的不是蛮人……也不是修士!”
柳亦也拎着一柄寡妇跑出来,与两个兄弟并肩而立,他看猴子的眼神,比着猴子看他们的可要好奇的多了,低声说:“他们……身材和天猿力士一样。怎么回事?”
巨猿搓着手心嘿嘿的笑了:“这里荒了三百年,我们守了一阵,看都没人来过,就、就……”
巨猿充满诧异的啊了一声:“只剩两个人了?还是娘俩?”
风习习裂开嘴巴,做出了一个丑陋的笑容,想要说什么却没能发出声音。
柳亦吞了口口水,声音干涩的问曲青石:“这、这些弩,九龙利器,大洪国产,任由这些猿猴妖怪拿走……不妥吧。”
乱响再度传来,这次跑来的不是“寡妇堆”,而是大捆的弩箭……片刻后,百余头火尾猿都分了大大的一捆箭矢,集体冷冷的看了三兄弟一眼之后,板着脸退出了密林之外,只留下偷弩、箭的那头巨猿。
柳亦管忙拦住还想废话的梁辛,问巨猿:“大人?你指的是哪位大人?”
“就玩忽职守了!”巨猿一咬牙,掉着书袋说了实话。
梁辛嘴巴动了动,回答的结结巴巴:“问、问谁?”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百余头火尾猿已经穿过密林,尽数汇聚到司所门前的空地上,橙黄色的眼球上下转动着,仔细打量着曲青石和梁辛。
火尾猿来去如风,并不触动密林中的机括,从来到走更未发一言,一个个脸色冰冷,都很严肃,一点也没有猴儿的顽皮像,到更像装模作样不苟言笑的老夫子。
“和-图-书第一件事,九个天猿高手加入九龙司搬山院,平时驻守苦乃山,随时听奉梁一二差遣,但只能是苦乃山之内的差事。天猿曾经立誓,世世代代不离开苦乃山一步。”
好手梁辛笑容灿烂,望着巨猿:“那第三件事呢?”
三兄弟这才回过神来,哥仨赶忙一挺胸,都把手里的弓弩对准了他。
“回去告诉你家大人,这些弩箭我们拿去玩几天,他便不会为难你们了。”
梁辛琢磨了琢磨,恍然大悟,他是罪户,是朝廷的。
旁边的曲青石和柳亦可全都听出了不对劲,即便情形诡异,他俩还是忍不住都乐了。
巨猿与风习习相识,自然是友非敌,三兄弟都松一口气,梁辛想要追问经过,巨猿倒是一点也不着急,嘬唇打出了个响亮的呼哨,很快一头背箭挎弩的火尾猿从外面跃进来,爪子里捧着一堆肥美的桃子,神情严肃的放在三兄弟跟前。
柳亦小声对着曲青石道:“咱家老三,论吃饭还真是把好手!”
小山似的“寡妇堆”,大摇大摆的从三兄弟身边经过,一直跑到猴群中,好像头巨无霸的鼻涕虫似的,收缩、膨胀、微微喘息了两下之后嘭的一声轰然炸碎!
曲青石的声音比着柳亦还别扭:“老三梁辛,他也是大洪国产,先护住他。”
曲青石的邪弓对准火尾猿不敢分神,梁辛和柳亦赶忙端着劲弩回头,一看之下哥俩一起怪叫了半声,司所之内,正有一大堆寡妇劲弩乱七八糟的堆在一起,摇摇晃晃的向着他们跑来……
曲青石不敢撤掉邪弓,即便和-图-书他应变极快,现在也有点发懵,用肩膀一撞梁辛:“去问问。”
其他的猿猴也纷纷纵跃而起,每头猴子都自半空里抓住一只劲弩,落地之后虽然还是板着一张猴脸,但眼神里的欣喜、好奇、躁动、跃跃欲试等诸般神情已经跃然而出,再也无法掩饰。
巨猿不耐烦的摇头道:“这是我们自己的事,与你无关!”跟着挑起了第二根手指:“第二件事,替梁一二看守这座司所,除了搬山青衣之外,不许外人进入。”
风习习吃力的点点头,眼神始终没离开梁辛,片刻之后空气里一阵抖动,就此消失不见。
巨猿看梁辛发呆,做出了个不耐烦的表情,挥着爪子追问:“你们三个,有没有见过一个叫做梁辛的小子?”
跟着,梁辛又低低的惊呼了一声:“老叔,你咋了?”
巨猿的语气异常生硬,听上去好像天生耳聋的人在勉强开口发生,每个字的音调都不对劲,不过还可以勉强听懂。
苦乃山天猿守护司所几十年,后来耐不住寂寞,就跑回老巢了,只是时不时的过来瞧一眼,不过他们回来与其说是来看看司所是否无碍,倒不如说来找玩具,囤积武器的地窖里一片狼藉,就是他们翻腾的。
留在司所门口的那头巨猿,脸上居然闪过了一丝难为情,咳嗽了两声。
梁辛懵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结结巴巴的回答:“我、我家大人……就剩一个老娘了,她不、不管的。”
巨猿走上前,双手结成法印,轻轻点在了风习习的额头,轻声说:“梁辛安然无恙,你静心调养,以后的m.hetushu.com.com日子还长得很了!”
现在风习习,身上、脸上,都爆起了一个个可怕的伤口,苍白的皮肤裂开,露出红白相间的筋肉,看上去仿佛整个人刚刚摔入了沸水中,被严重的烫伤了。
柳亦这下也傻眼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啥,好在巨猿又吃力无比的问了梁辛一句:“你母亲是搬山院的掌柜,还是九龙司的指挥使?”
巨猿把劲弩分发完毕并不停留,足不沾地又一溜烟的跑进了司所,压根就没瞅三兄弟一眼。
寡妇凶器,在这些火尾猿的手里,变成了有趣的玩具。
曲青石和柳亦两人纷纷怒喝,看到梁辛被俘想要跳上去帮忙,巨猿只微微一挥手就把他们两人打翻在地,司所门前正乱成一团之际,天边最后一抹余辉终于消失了,而这时,一个熟悉无比的声音,突然从梁辛的耳中响起:“梁辛!你没死!我就知道,阎王爷保佑,你没死!”
声音怯弱却惊喜,一个病痨鬼现身而出,飘上来一把抓住了梁辛,正是小鬼风习习!
梁辛哪听说过这样的猿猴,心里正惊奇忐忑的时候,突然从密林外爆发出了一阵欢呼,猴子们离开众人的视线后立刻恢复了本性,嘻嘻哈哈的装好劲弩,比划着乱窜乱跳,互相射击以此为乐。
梁辛哪还顾得上巨猿,连番巨变的惊骇早就被乍见亲人的狂喜涤荡一空,用力握着风习习的独手,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恍然坠入梦中,直到半晌之后,才勉强恢复了清醒,看看两位兄长,看看巨猿,最后又看看小鬼风习习,呐呐的问:“到底、到底怎么回事?和*图*书
”
梁辛和柳亦对望了一眼,山谷中的九位猴子青衣,来历总算清楚了。曲青石的心思最细腻,不肯放过任何一条线索,皱眉追问:“天猿为什么立誓不肯离开苦乃山?”
巨猿大模大样的受了梁辛一礼,这才怪声怪调的开口:“苦乃山天猿,三百年前受梁一二恩惠,曾经答应过要为他做三件事。”
巨猿一愣之下放开了梁辛,嘿嘿的笑了两声:“你就是梁辛?”
巨猿指了指梁辛,回答的掷地有声:“就是他娘!”
巨猿的目光从三个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最终停在了梁辛的脸上,高高凸起的嘴巴动了动,语调生涩的开口了,口吐人言!
梁辛现在总算明白了,此大人非彼大人,刚才的对问对答纯粹是拧了。跟着融会贯通,自己还穿着从偏黄山谷中得来的青衣战袍,这头猿猴精怪知道搬山院,把他当成了搬山青衣。
闯入者身法快的根本无法用目光捕捉,梁辛只能勉强看到,那些湛清的身影之后还拖着一条火焰般的红痕。
梁辛不顾两个青衣满眼的惊骇,又抓起了第八个桃子。
六个桃子下肚,梁辛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这才恭恭敬敬的对着巨猿施礼:“老前辈,究竟怎么回事?”
巨猿却摇摇头,神情里尽是无奈:“第三件事,一直没能完成,引以为憾啊!”说着,浩然长叹,萧萧风寒。
梁辛觉得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一起爆炸了,心里念叨了一句搬山院的司所果然了不起,连劲弩都成精了。
梁辛总算明白了,不是“寡妇成精”,是巨猿不知何时潜入了司所,替同伴们去偷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