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江湖游子
第四十九章 疯狂的车站

至于历代地师的秘传心盘,虽神奇却不可轻易动用,我甚至不希望你将来有机会去用。昨日为破向左狐的聚阴阵,我不得已又动用了一回,那简直是燃烧自己的生机元气啊!第一次见面,你就告诉我练武是为了享受人生,我真有些不好意思将历代地师这副担子放在你肩上。
就在这时,有人拍了她的肩膀一下,屠苏回头看见的是一幅展开的广州地图,稍抬头才看清一张戴着墨镜的笑脸。一位背着包、拿着地图、操外地口音、游客打扮的男子问道:“请问一下,白云山公园怎么走,坐几路车?我是第一次到广州,不认识路。”
游方能够熟练掌握与远用灵觉,并且能控制到相当精微的程度之后,对这只梅瓶也能挑出毛病来。父亲仿制做旧的工艺再高超,器物中也缺乏一种“东西”,就是穿越历史的岁月沉淀感。但这种感觉是非常唯心的,在鉴定时不太好说出来,而且游方也在猜疑,征集活动的鉴定团队中有没有这种高手?
她还没说完,女孩就凑过来大声道:“妈,我是小燕子,在广州火车站,钱包丢了回不去家,你快来接我吧!……”看她的表情都快哭了,见此情景屠苏的疑虑打消了不少,把手机递给女孩道:“你自己说把。”
屠苏很伤心、很焦急,甚至委屈得都快哭了,贝齿轻咬粉唇,尽量强忍着没有流眼泪。
……
屠苏虽然单纯善良但也不是傻子,她早就听说过有人在火车站以借用电话的名义骗手机,但此刻女孩没有要她的手机,而是让她帮忙打电话。看对方的样子很可怜实在不像是装的,万一是实情还是应该帮个忙,于是就拨通了那个手机号码。
插叙一段题外话,香山西麓无名谷中,刘黎曾与向左狐相斗的方圆十丈之地,一夜之间寸草不留,连土地都化为了纯黑色,白天也向外散发着阴森之气。但随着秋去冬逝春又来,到了2011年的夏天,山谷中央这一片地方,草木生长的异常旺盛,明显与周边不同,放佛这里是一块能滋养生灵的风水宝地。
闲话少叙,游方于火车站附近“淘”了一张T15次的火车票,当天中午11点发车,次日早上7点35分到达广州站。他买的是硬座票,倒不是为了省钱,原因与上次从济南坐火车是一样的。他现在手头大概有十四、五万,只要不是太奢侈,足够生活一段时间了。虽然去的是个陌生的城市和*图*书,但游方并不担心自己无法立足,否则在江湖上就白混了。
这副担子你若挑的好,我有些对不起你,若挑的不好,我又对不起历代祖师爷。唉!让你离开北京,放游鱼入江湖,趁着年轻,你且好好享受人生吧!
大叔笑了:“客气什么,我就是干这个的。”
小游子呀小游子,你若做成了那三件事,无论是阅历、功夫、手段,都有一代地师的成就了。其实诸法同源,所谓各派风水秘诀到高深处境界相通,已将你领进了门,我所会的,只要你有心,在江湖阅历中也能学到。
假如真有盗墓贼或盗掘团伙的头目带着真品元青花去了,征集者本人也绝对不会吃亏,表面上号称重金悬赏,但真正花钱买下的代价绝对不会太高。因为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其销赃脱手的价格要比明面上的国际拍卖成交价格低的多。假如是刚出土第一手的赃物,以游方了解到的行情,其最大的差价可以在数字上去两个零。
游方当初向吴老解释过,吴屏东这才恍然大悟,吴老本人毕竟也不是研究元青花的权威专家,有些内情以前并不是太了解。
广州是全国各地流动人员到珠三角一带打工最大的集散、中转站,前几年有一次春运期间,南方闹雪灾铁路运输受阻,这座火车站的广场以及周边一度滞留了近百万人!这是一个多么庞大简直到可怕的数字,相当于很多小国家举国的总人口,却都聚集在一座火车站的周围,其场景可想而知。
……
大叔头也不回的答道:“你一个小姑娘,哪能扛动这么大的包,还是让我来吧!”
这样一个举动,也是私下里接触国内各大文物盗掘团伙,利用自己的势力整合这一批“资源”的好机会。幕后策划者没有露面,公开的活动名义上又很好听,但背后的门道那就多了,一般的外人根本不可能清楚。而游方却没法不起疑,他怀疑这次活动的策划者与狂狐的幕后势力更大的犯罪集团有关。
女孩弱弱的答道:“我遇到小偷,身上的钱包丢了……姐姐放心,我不问你要钱,只想求你帮忙给我妈妈打个电话。”然后说了一个手机号码。
除此之外,游方还感觉到一种无形的浮躁、杂乱中略带点莫名优越感与失落感所形成的复杂气息飘荡在这座城市中。这种下意识的感觉无法形容,应该是每天穿行这座城市的人民所带的气息交织和_图_书弥漫而成。器物有自己的“属性”,城市也一样,此刻的游方,越来越习惯从一位地师角度去观察周围了。
屠苏很不好意思的说:“真是太感谢您了!”
如果有人凑巧走过此地,也许会发现山野中这一略显奇特的景观。
……
游方就听狂狐提起过,他打算盗完“朱元佐墓”之后,就带着那个梅瓶去一趟广州,参加这次征集活动,假如朱元佐墓中也有元青花,也顺道一起带去。
手机通了,电话里传来一个年纪较大的女子声音:“喂,谁呀?”
……
游方当然不可能告诉谢小仙他的去向,而且发出那条短信时,连他自己都没想清楚。他甚至不知为何要特意发一条短信向谢小仙告别,难道在北京这个地方,除了已不在人世的吴老之外,唯一还有所挂念的,就是那位平生第一次将自己拷进局子的警察吗?
民间不论是否有元清花传世,但可以肯定它的数量少之又少,世界范围内公开所见的真品也不过三百多件,且绝大多数是馆藏不可交易的文物。这种东西在国际市场上已经被炒作的极为离谱,能发现的绝大多数早就被发现了,要想再去找,真的去搜集民间传世真品的希望非常渺茫,只能向地下的古迹埋藏动手。
而国内有资格也有水平鉴定元青花的这一批专家,其中绝大多数是为文物保护事业贡献了一辈子的长者。他们面对这种情况,又该如何选择?直截了当的点头开具鉴定证书,帮助来人炒作声势,鼓励与助长其行为吗?于是大多数人选择不置可否,然后借助所谓的学术结论顾左右而言它。所以这并不是个纯粹的学术问题,而是面对今日江湖一种无声的态度。
游方的动作非常利索,行李很简单没什么好收拾的,除了必要的衣服与财物,他带走了一面罗盘、一把短剑、一块玉箴,还有背包里一个青花梅瓶。拎着一个小手提包,背着一个大双肩包,收敛灵觉很小心的走出小区,表面上却若无其事,打了辆车直奔火车站。
而那位神秘大富豪收藏家的举动,从表面上看仿佛是出自一种民族情感,不服气国外学术界以及国内“宫内派”关于元青花传世数量的结论,认为以中国之大,民间肯定还有元青花真品存在,于是出高价悬赏征集。但从另一方面看,此举也会引发各路盗墓高手蠢蠢欲动,既有重金可拿,而且又能保密身份,何乐而不为和-图-书
屠苏以为碰到了要钱的职业乞丐,这种人在全国各地火车站都很常见,但看对方的样子又不像,她很疑惑的问:“你有什么事?”
一边这么想一边故意混在人多的地方走出站前广场,心中清楚自己成功从北京“溜走”了。不知是灵觉感应周围地气的缘故,他此利却莫名有点失落,竟有些希望能遇到什么熟悉的人。行走中习惯性的暗中观察周围,他突然愣了愣——靠,想什么就来什么,还真看见熟人啦!
这件仿元青花缠枝梅瓶,出自册门高人、游方之父游祖铭之手,几乎完全可以乱真,就连吴老与一批同事都找不出破绽来。假如不是自己老子做的还留下了独门暗记,游方仅凭眼力活也够呛不被打眼,就是不知那位神秘收藏家请来的鉴定团队,能不能找出破绽来?真正考验父亲手艺的时候到了!
假如有个人拿着一件元青花真品来了,不论他有何种合法的来历解释,盗墓或非法黑市交易得来的可能性是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点九。
一大早到达广州站,拖着底下带小轮的大旅行包下了硬卧车厢,她在站台上歇了片刻。有一位戴着黄不溜红太阳帽的大叔走了过来,很热情地说道:“小姐,出站吗?我是工作人员,帮你拿行李。”
屠苏于是拖着包随人流来到广场前,刚刚掏出手机,迎面有一位年纪与她差不多大的少女走过来,带着可怜的颤音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位姐姐,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陌生的城市九月初的季节正值秋老虎的尾巴,在中国传统时令中也称为“长夏”,五行之气在火与金之间属土。广州早上的气温其实与上车前北京的中午差不多,甚至还略低一、两度,毕竟还没到一天中最热的午后。但游方却感觉到一股闷热之意。这里的空气湿度明显比北京大,汗的挥发速度不快,人自然会觉得坏境有点闷。
游方还想到另一件事,自己曾经在济南火车站借助旺盛而杂乱的人气掩护,企图“逃脱”刘黎的追踪。假如再遇到这种状况倒方便了,直奔广州火车站就成,这里旺盛杂乱如大热炉一般的人气,可以混杂掩盖掉太多的气息,只要距离稍微远一点,高手的神识也察觉不到吧?
答完话回头,就这么会儿的功失,那女孩拿着手机已经不见踪影。屠苏本能的觉得不对,再一回头,那位“游客”已经迅速消失在站前广场的人流中,自己拎着大和*图*书旅行包还能上哪里去找?骗子的手段日新月异,简直防不胜防啊!这下轮到屠苏快哭出来了。
手机虽递了过去,但屠苏仍然在身边紧盯着她,看女孩的样子很瘦弱年纪也不大,总不能拿着手机在自己眼皮底下跑掉,再说周围还有这么多人呢!心里一边这么想一边又觉得自己有点好笑,因为女孩正在电话里对家人哭诉自己的遭遇,刚才显然没有撒谎。
在出站口外面等了半天,也没见到前来接站的姨父人影,于是想起父亲送她上车前说的话:“姨父生意忙,睡得晚起得也晚,广州早上还经常堵车,假如到了站没看见人,就给他打个电话,稍微等一会儿,千万别乱走。”
超过二十个小时的硬座旅程自然枯燥乏味,但对于游方来说还不至于劳累,从昨天到现在一系列意外发生的太快,难得闲下来养养心神,顺便好好整理一下思路。
若不是吴老的遗愿在心中难以忘却,游方本不会管这种闲事。现在他要离开北京又想不清去哪里落脚,干脆就去广州吧,手头正好有一件真假难辨的元青花,就顺道送去参加这次征集,既能做个掩护又有机会暗中探探情况。
谢小仙拿着电话愣了很久,表情有些失落也有些生气,站在走廊上望着窗外北京林立的高楼自语道:“小游子,你就这么走了,连一面都不见,也不告诉我要去哪里?”她心里有些怪怪的,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最后恨恨的说了一句:“走就走,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才懒得管你去哪儿呢!”
游方来到人潮涌动的北京火车站,去哪里呢?他必须要选择一个目的地,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广州,一个自己从没有去过的南方城市,听说很大、人很多,也有些乱。
她对这座城市的第一印象非常好,一下车就遇到了雷锋般的大叔。不料到了出站口,“雷锋大叔”伸手要钱,旁边还有几位身材与他一样魁梧的大汉虎视眈眈。屠苏很意外,据理力争了几句,反而遭到一通嘲笑。她毕竟是个单身少女,包还在人家手中,着急出站也没有心思多争执,不得不自认倒霉付了二十块“搬运费”。
说完话也不等她感谢或者拒绝,扛起旅行包就往出站地下通道走去,屠苏赶忙跟着他说:“不用帮忙,我自己来就行。”
而文物鉴定界从来都面临一个难题,鉴定时没法去追问“持宝者”东西的来历,只要能编造一个合法的持有手续,鉴定和-图-书专家也没办法去刨根问底。
那么线索只剩下了一条,狂狐当初领着游方他们去青县盗墓,却随身携带得自吴老手中的元青花梅瓶,是另有打算,游方也听他提起过。就在今年夏天,“业内”有一个热点事件,某位神秘的大富豪收藏家,面向国内收藏界悬赏征集流散民间的元青花,并且放言:只要拿来的是真品就有重奖,如果肯转让,愿意高价收购。(注:详见本书第四章《疯狂的青花》)
关于考古鉴定界对于元青花传世数量的争论,背景是复杂的,并不完全是学术问题。有些德高望重、专业精深的收藏鉴定专家坚持民间没有元青花真品,以故宫博物院那批学者为代表,其原因并不是盲从国外的研究结论,从另一方面讲,也是对目前国内文物盗掘狂潮的一种抵触。
刘黎坐在火锅店的包间里,看着游方离去的房门,神色中有一种形容不出的感慨,在心中自言自语道——
那位大收藏家征集元青花的地点在广州,自己没有出面,而是委托律师、公证机关、鉴定团队代为办理,并且保证可以不公开参加征集者的身份。而狂狐了解的情况更多,据说那位大收藏家来自港台,在黑白两道都很有身份地位。至于更详细的情况,狂狐并没有对游方多讲,似乎言语之中多有保留,现在回想起来感觉颇为可疑。
就要离开北京时,游方不由自主又想起了吴老的遗愿——希望把狂狐背后操纵文物盗掘与非法交易的黑手给找出来。目前掌握的线索不多,可以试着从李秋平突然出现的前妻与堂兄那里下手,但游方要离开北京了,而且以杀人凶手的身份也不愿意与那些人多接触。
屠苏:“阿姨你好,你女儿在广州火车站……”
2010年9月4日上午八点左右,游方背着一个大旅行包随着拥挤的人流走出了广州火车站,并以身法甩开了两个鬼鬼祟祟在后面伸手企图摸他的背包、只有十来岁的孩子。来到站前广场上,游方深吸一口气,第一次感应这个陌生城市的气息。
当然了,从灵觉的角度,最明显的感应来自于身边的火车站——这里的人气太旺了,虽然嘈杂纷乱无比,毫无精纯可言,但有一种浓郁充杂几乎水泄不通的感觉。不是指此刻的火车站中人流水泄不通,而是周围环境反复沉淀形成,一时不能消散的地气。
屠苏摇了摇头:“对不起,我对现在的广州公交也不是很熟,你去问别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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