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舰娘也要闹革命
第六十四章 邮轮上的日本(下)

于是,托普中校和他的部下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到日本去开船,然后就被赏了一盒香烟和一顿饱饭,随即被塞上了通往符拉迪沃斯托克的火车。因为托普中校的资历,还没出发就直接被任命为一艘邮轮的船长——当然,由于信任度不够,他这个船长要随时接受一位政治委员的监督,而托普中校也表示理解。
——所有的一切荣耀、理念和梦想,都已经随着战败而烟消云散,眼下唯一需要关注的就是如何活下去!
如果之前没有看到岸上那一片满是残垣断壁的城市废墟,光是看着船上这副丰衣足食、养尊处优的场面,恐怕很难想象到自己正身处于一个依然在经受战火蹂躏的动荡国度吧?
虽然因为禁令,餐桌上没有酒水,但汽水、咖啡和红茶都是敞开供应,而且咖啡和红茶似乎都是上等货,让自从开战以来,舌头就饱受人造咖啡(和人造黄油一样,都是纳粹德国特产,用大麦、大豆、菊苣烘培而成)荼毒的埃里希·托普中校,一时间忍不住感慨万千,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而根据他在符拉迪沃斯托克街头亲眼目睹的景象,也是处处一片繁华喧闹,简直看不出这个国家正处于一场残酷的战争之中——市区街巷干净整洁,街头车流往来繁忙,路上行人衣冠楚楚,看不出有谁是挨过饿的模样,充满了朝气蓬勃的活力。一眼望不到头的商店橱窗里,各种精美的商品琳琅满目,有很多东西甚至是托普中校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上帝啊,这真是那个以穷困而著称的俄国吗?
然而,开发西伯利亚需要大量的人力,俄国本身又是地广人稀,斯大林这位钢铁慈父一方面用爱国主义和奉献精神来动员共青团员,另一面又强制迁徙这样败人品的损招,凑出的人手也远远不够。如今,苏联红军在战争中先后抓了二百多万欧陆轴心国俘虏,之后还有不少英国俘虏、西班牙俘虏和葡萄牙俘虏,自然不肯轻易放过——这些战俘可都是上等的精壮劳动力,而军旅生涯又让他们养成了服从命令的纪律性习惯,学会了一些基本的技能,最后,他们的战俘身份又使得他们可以被任意驱使,劳动效率比一般www.hetushu.com.com人高多了。所以,凡是没犯下大罪的德国战俘,基本上统统都被打发去远东地区的集体农场和劳动营开荒种地,以及修建西伯利亚铁路和其他基础设施。反正苏联是不养废物的,不劳动者不得食,不干活就饿死冻死吧!
然而,非常遗憾的是,事实其实并非埃里希·托普中校想象的那样,而是更加的匪夷所思——如今的局面根本不是苏联在咬牙卖肾给日本输血,而是恰恰相反,每天都有成千上万吨的军用和民用物资,被一船又一船地从日本运往符拉迪沃斯托克,然后再通过西伯利亚大铁路运往欧洲,供给整个欧洲社会主义的军民日常所需……由于西伯利亚大铁路的运力限制,很多物资被淤积在符拉迪沃斯托克,只能就地消费,结果愈发造成了那座远东港口城市的畸形繁荣——虽然在此之前,得益于频繁的日苏贸易,那里就已经很繁荣了。
然后,又过了一段时间,随着各艘远洋邮轮和货轮的操作人员基本到位并且初步上手,因为自从上船之后就整天胡吃海喝而迅速胖了一圈的埃里希·托普中校,就非常突然地接到了起锚出航的命令……
所以,这位日共政委在此刻当真是带着一副“得救了”的表情,毕恭毕敬地给托普船长递上了干净的毛巾,“……欢迎诸位的午餐已经准备好了,请诸位洗个脸再换身衣服,就跟我一起来吃饭吧!”
远洋邮轮“流川丸”的空旷轮机舱里,此时正是漆黑一片。哐哐的敲击声在黑暗中回荡,在托普中校的率领下,几个前德国海军的U艇水兵双脚叉开,坐在满是油污的钢铁地板上,跟一台发电机组较着劲。每个人的口里都咬着一只手电筒,地上摆满扳手、螺丝刀、尖嘴钳等等工具,还有几张复杂的电路图。
除此之外,克里姆林宫还打起了各个战败国海员的主意。随着斯大林的一声令下,数十万纳粹德国海军的水兵就被拉出战俘营,经过甄别剔除掉一部分铁杆纳粹分子之后,剩下的人都被板着脸的苏军政委给了两个选择:要么在西伯利亚流放十年,继续啃着黑面包修理地球,享受劳动营犯人的待遇;要么m.hetushu.com.com到依然战火纷飞的日本海域当三年的民船水手,按照被俘前的原有军衔,薪水待遇跟红海军各级官兵看齐,出海有额外津贴,在德国的亲人还可以参照红军战士家属待遇,享受特等食品配给,万一死了也有优厚的抚恤云云。
折腾了足足两个小时之后,直到手电筒的电池快要耗尽最后一丝电能,原本死寂的发电机组终于隆隆地运转起来,幽暗的舱室一下子变得灯火通明。水兵们则纷纷将手里的工具丢到地上,疲惫地吐了一口气。
不过,虽然有着如此光鲜辉煌的战绩,如此卓越成功的军人生涯,但是随着纳粹德国的战败投降,托普中校还是只能乖乖地走进苏联战俘营,先是一通详详细细的审问,然后被打发到西伯利亚开垦荒野修理地球——在整个苏联时代,甚至更早的沙俄后期,开发西伯利亚都是一桩极为重要的战略性任务,只有将这片不毛之地开发出来,而不是像南极洲一样只是摆在地图上好看,俄国才能真正成为一个超级大国。
但是,相比于已经被摧残成一片废墟的德国故乡,这里已经绝对称得上是社会主义天堂了。
事实上,直到四五年德国战败灭亡才被俘的托普中校,还算是来得最晚,苦头吃得最少的一批人,前面几批战俘的日子还要更加难熬。在托普中校和他的艇员们抵达西伯利亚的四五年夏天,战俘劳动营的伙食已经有了很大改善,至少战俘每天吃的菜粥,已经浓稠得可以把勺子插|进去都倒不下来,然后还有了少量的砂糖和肉类配给。但尽管如此,在西伯利亚熬了一个冬天之后,托普艇长的体重还是下降了足足五公斤。
然后,在船上一间装潢考究的小餐厅内,托普船长和他的部下们,几乎是目瞪口呆地享受了一顿豪华的盛宴——铺着洁白亚麻桌布的长桌上,装饰着花瓶和丝绸制成的假花,铜质的杯子和餐具就像金子一样发亮。各种精美的餐点琳琅满目,仿佛这不是一艘难民船,而是一座真正的海上大饭店:金黄酥脆的烤鸡、多汁美味的牛排、香喷喷的奶油蛋糕、十几个品种的罐头水果……在进餐的时候,甚至还有留声机奏乐助兴。
m.hetushu.com.com……哎呀,真是太感谢你们了!这下咱们的船总算可以自己发电,不用再从岸上接电缆了。”
“流川丸”号上的日共政治委员和原来的代理船长,一名矮小精瘦的日本大学讲师,操着一口非常蹩脚的德语说道,语气谦卑得夸张,还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感慨。
不过,托普中校并没有在西伯利亚的小木屋里待上多久,因为到了四六年的春天,随着日本赤色政权的成立和【年代性自动售货机】的启用,社会主义阵营在远东的海面上一时间猛然拥有了数以千万吨的军用和民用船只(都是狂印钞票从【年代性自动售货机】里兑换出来的),都到了可以用远洋邮轮当难民营的程度。但却怎么也凑不出如此之多的水手。被逼急了的社会主义阵营,甚至开始从中国和东欧国家征集海员——虽然这些国家原有的水手数量其实很少,但反正眼下也不太用得上,索性暂时就借调给苏联老大哥换取援助了。
从西向东横跨了整个欧亚大陆,又渡过了比波罗的海还要广阔的日本海,终于抵达了神秘的东方岛国,以及德意志在这场战争之中的盟友……可惜现在同样都成为了苏联人的仆从国。
尤其是滞留在符拉迪沃斯托克港口,等船去日本的那几天,托普中校和他的部下们居然每天都能饱饱地吃上一顿被称为“社会主义圣餐”的土豆炖牛肉,外加啤酒、饭后甜点和水果——虽然就连苏联人自己也说不清楚为啥要把土豆炖牛肉定义为“社会主义圣餐”,简直跟他之前还是王牌艇长的时候吃得一样好了。
但埃里希·托普从来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在战争还没结束的时候就去开邮轮!而且还是苏联人安排的工作,工作地点则是祖国在战时的东方盟友——这样的反差真是够微妙的……不过,“押送”托普中校前来工作岗位的苏联士兵,显然没有心思去考虑他的情绪,而是很不耐烦地朝他背后推了一把。在对方的粗鲁催促之下,托普中校也只得叹了一口气,无精打采地登上了邮轮“流川丸”的舷梯。
但埃里希·托普中校并不知道这一切幕后的真相,而绝大多数的日本国民自然也不知道这些秘密。根据战hetushu.com.com时大本营的默许和日共的宣传,他们这些难民吃的用的住的一切,都来自于共产国际的慷慨援助,于是,诸多原本流离失所、饥寒交迫的日本难民,全都感动得热泪盈眶,而赤色思想的民意基础也随之急速扩大。
与此同时,望着舷窗外那一艘艘挂着镰刀锤子旗帜的货轮,在海上来来往往,他更是不由得深为唏嘘,既是叹息苏联的国力之雄厚,也是感叹苏联人援助日本小兄弟的夸张力度——光是从今天的餐桌上就可以看出,连战场上都能吃得如此奢侈,苏联人援助给日本战场的各种物资,一定是个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
想想故乡那些每天连土豆都未必吃得上的亲人,前王牌艇长托普中校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丝黯然,但是既然已经战败,也就只有认命了……幸好,既然自己志愿到东方来开船,家里的亲人应该能够得到一些有待,日后或许还能寄一些钱和食品包裹过去,帮助他们熬过这个艰难的年月……
在前王牌艇长托普中校这个观察者的眼中,城里唯一可以显示出些许战争痕迹的东西,恐怕就只有街头行人的男女比例了:在符拉迪沃斯托克的街头,青壮年男性的数量明显偏少,商店的店员几乎都是女性,连开公共汽车的都是女司机,即使偶尔有几个小伙子出现,也多半穿着军装。
当然,这些好处不是白来的,这不,才刚到地头,他们就被拖去开工了……
因为把一艘满载着数千难民的邮轮搞得如此险象环生,有关部门已经多次发文过来严厉训斥,甚至通报批评。可面对这样一副烂摊子,这位完全专业不对口的前大学讲师根本是束手无策、焦头烂额,最近已经连续做了一个星期的噩梦……幸好,如今终于有了德国的专业人士过来,而他这个外行也可以退位让贤了。
——埃里希·托普中校,这位出生在汉诺威的德国海军军官,眼下才刚满三十岁,但却已经是前纳粹德军的王牌U艇指挥官之一,指挥“红魔艇”U—552击沉舰艇二十万吨的世界第三号U艇王……而且排在他前面的两位U艇王,眼下都已经战死了,所以埃里希·托普中校如今已是当之无愧的全球潜艇第一王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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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大阪港的码头上,望着眼前这艘即将由自己担当船长的日本远洋邮轮“流川丸”,埃里希·托普中校心中涌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作为一名大西洋上的海狼,他也曾经无数次在战斗间隙的闲暇时光,想过自己如果能活到战后,又该去做些什么,而民用船只的船长显然也是一种很合理的转业前途。
——之前,他硬着头皮带着一帮菜鸟船员,拿着说明文件和图纸,在轮机舱里鼓捣了不知多少回,企图让邮轮的轮机,至少是发电机运转起来。无奈实践和理论完全是两码事,船上发电机的样子跟他在学校实验室里见过的完全不一样,闸刀柄和开关要多得多,各种附有指针的表盘——安培表、伏特表,还有其他一些什么表,弄得他们眼花撩乱。更要命的是,在每一块隔板、悬板和活动舱板的上面和下面,豆交织着多得不可想象的各种口径的大小管子。简直不象是船舱,而像是鲸鱼的肚子!虽然各种系统的管子被分别漆成了不同的颜色,可是他们这些菜鸟就算拿着说明书也分辨不出来,反倒闹出了无数的事故:轻的是被油污喷了一脸,重的则是有人触电,万幸的是至少还没闹出火灾,否则这一船的人都得被烤熟了……
于是,托普中校就这样告别了他的潜艇和北大西洋的波涛,来到西伯利亚的莽莽雪原之中挥舞起了伐木斧和锄头。期间的各种缺吃少穿、各种水土不服,各种高强度劳动,自然不必多提——苏联提供给战俘的住处是破破烂烂的小木屋,食品配给是四个人分享一条掺了大量麸皮的黑面包,除此之外就只有土豆、圆白菜和荞麦煮成的菜粥,偶尔有一点咸鱼改善伙食,而每天却要劳动至少十二个小时,基本就是农奴的待遇。
接下来,对于这趟前往东亚的旅程,托普中校有种挺奇怪的感觉,就是随着火车越来越靠近日本前线,提供给他们的伙食反而变得越来越好了。配给的主食不知何时突然由黑面包变成了白面包和甜饼干,配菜也是从无到有,从少到多。起初只有酸黄瓜,后来又有了小鱼干,再后来还有了土豆和咸肉煮成的浓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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