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沙场烽火连胡月
第三百八十三章 决战之前

“……”
草原震动,天下震动。
“嗯?夫人此话何意?”
温森一凛,急忙向地图望去,只见方铮的手指不停的在默啜目前扎营的位置画着圈圈,画啊画啊……
温森充满崇拜的看着方铮,这一刻,他忽然觉得方铮的形象在心中被无限拔高,变得如同大海一般深不可测……
黑暗中,那人语气带着几分笑意:“夫人当年被突厥人掳走,小绿姑娘留在村庄,后来方老爷,也就是方元帅的父亲路过村庄,救下了小绿姑娘,知她乃忠良之后,有意收她为义女,奈何小绿姑娘执意不从,为报方老爷活命之恩,情愿在方家为奴为婢,方老爷无奈,只好请她照顾方家唯一的少爷,这个……日久生情之下,她便与方少爷,也就是如今的北伐军方元帅喜结连理……”
仿佛为了消除严杨氏的戒心,那道人影像一只轻巧的狸猫,悄然无声往黑暗处退了一步,同时将双手摊开,以示并无恶意,然后轻声道:“如若夫人真是严杨氏,小人有事欲告之夫人,还请夫人莫要激动,小人奉命而来,对夫人实无恶意。”
丈夫已战死沙场,失去消息的女儿,一直以来便是她心底深处最大的牵挂,甚至是她如今还苟延残喘活在这世上的唯一理由。
那人见严杨氏没有做出过激的反应,于是便接着道:“夫人是否于五年前被突厥人掳走?您的丈夫是否战死沙场,当年您还有个女儿,年方十二,名叫小绿,对么?”
严杨氏小心翼翼的向那阴影处迈了一小步,她的神情仍充满了戒备。
不但他大惑不解,就连北伐军中的大小将领也纷纷疑惑不已,咱们在前方与默啜拼得头破血流,地盘和部落却都被默棘连占了去,本该去争取的东西,元帅也没争取,任由默棘连肆意抢夺果实,如此下去,就算默啜被灭,可默棘连又会渐渐强大,这次北伐还有何意义?
默啜身边护卫森严,若要刺杀他不太可能,可是若要救一个并未完全失去自由的女子出来,只要她肯全力配合的话,想必不会太难的,影子执行过无数次艰险的任务,对他们来说,这一次的营救,完全可行。
“你……你们元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呐?”严杨氏强抑着撕碎和图书信件的冲动,咬着下唇瞪着黑暗中的那人道。
方铮点了点头,道:“这就对了,我正在画圈圈诅咒默啜……”
“温森,你来看,看这地图……”方铮凝视地图,沉声道。
素来没个正经的方铮,此时眼中闪过几分难得一见的凶光,他伸出手,在面前摊开的地图上一指,手指不断向西,向西,最后停在榆河边,两军对峙的中间位置上,然后他的手在那个位置轻轻画了一个圈圈,嘴角露出几分阴险的笑容。
温森不解,疑惑道:“元帅,此处乃默啜大营……是否有什么不妥?”
突兀的发问,令严杨氏吃了一惊,惶然望去,却见两顶帐篷之间,阴暗的间隙处,一道黑色的人影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乍看上去,仿佛完全融于黑暗之中,若非凝目细看,很难发现他的存在,他就像影子,永远躲于不见光亮的暗处,他更像一缕幽魂,出没于世间任何角落。
听到温森相问,方铮仍没回答,只嘿嘿一笑,道:“便宜让他占吧,过不了几天,吃进他肚里的东西全都得给老子吐出来,而且老子已经给所有的突厥人布了个死局,甭管是默啜还是国师,都得完蛋,草原,迟早是咱们华朝的……”
“方元帅竟为了我……如此动众,我……我……”严杨氏咬了咬下唇,眼眶又开始湿润,心中不由被这位尚未谋面的女婿为她所做的一切而深深感动了。
严杨氏闻言身形禁不住一阵摇晃,差点软倒在地,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如河流般流淌下来,顺着她绝美的脸庞,一直滑落腮边。
自从对峙开始,双方各自派遣小股骑兵,向对方进行小规模的试探性攻击,双方各有死伤。
“天可怜见,天可怜见……”她捂着嘴,任由眼泪成河,轻声的喃喃自语:“小绿……我的女儿……”
这些年,她受过多少苦?可怜的女儿,那年她才十二岁啊!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还在父母怀中撒娇的年纪,而她却承受着父死母离的痛苦,默默在别人家为奴为婢,这样的苦难,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小人这里有元帅给夫人的亲笔书信一封,元帅要请夫人帮什么忙,都已写在信上,请夫人一览。”
黑暗中的人和图书影等了许久,未得到她的回答,不得不再次出声发问。
“呃,元帅……您请令岳母大人帮的那个忙,是不是有点……”
方铮轻轻舒了口气,北伐默啜的同时,他没有忘记,自己还身负着拯救岳母的隐藏版NPC任务,如今既与岳母取得了联系,这事算是成功了一半了,小绿与母亲团圆指日可待。
可汗布武点兵,一日之内,大营向塔山推进了百余里,八万大军离塔山大营只有数十里的距离,他摆出了一副决一死战的架势,麾下战士磨刀霍霍,辽阔的草原顿时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杀机之中,战马嘶鸣,刀剑出鞘,天地为之惊悚动容。
“请问,夫人可是严杨氏?”
严杨氏一惊,目光满是惊疑和不敢置信,她急忙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害怕自己不小心惊呼出声,眼中却迅速溢满了泪水。
严杨氏惊喜的轻呼一声,用力的捂着脸,流着泪喃喃低语:“我……我终于可以离开了么?五年,五年啊……”
“元帅,属下跟了您好几年,怎么说也算是您的心腹了,您能不能告诉属下,对那位突厥国师,您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温森苦着脸哀求道。
严杨氏眼睛瞪得大大的,若非此人说着流利的华语,使她心知必有因由,恐怕她会当场尖叫出声。
方铮目光投注在地图上,脸上一片凝重之色,他的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在思索着战局,从中获取这场战争的取胜之道。
“夫人请放心,小绿姑娘现在过得很好,她如今与夫人相隔不远,就在塔山的华朝北伐军大营中。”
他怎么都想不通,默棘连如此举动,以方元帅这见不得别人得好处的纨绔性子,早就暴跳如雷了,可如今默棘连在外面抢地盘抢得不亦乐乎,而本该暴跳如雷的方大元帅却反应平淡,顶多只在帅帐骂几句脏话,过过干瘾,方铮的这个态度,实在让温森大惑不解。
“元帅,默棘连今日已拔营往北而去了,他帐下五万突厥战士分四批出营,开始攻打一些投降了默啜的弱小部落,据说收获不小……”
那人微微一笑道:“夫人想的没错,小人奉命而来还有一个目的,便是要助夫人逃离这突厥人的大营,并护送夫人到塔山大营,与您的和*图*书女婿和女儿团聚。”
“这位壮士,小绿她……她如今身在何方?她过得还好么?”严杨氏顾不得戒备,忘情的上前一步,美丽的大眼紧紧盯着黑暗中的人影,如同溺水之人见到一段浮木般欣喜若狂。
默啜下令进军了。
“请问,夫人可是严杨氏?”
那人朝严杨氏恭谨的抱拳,道:“不敢瞒夫人,小人此来,正是要告之夫人,您的女儿小绿姑娘有下落了……”
严杨氏吃了一惊:“方元帅?方铮?啊!那可是华朝声名显赫的大人物啊!小绿一介布衣女子,怎会嫁给他的?”
“夫人,小绿姑娘如今已嫁为人|妻,如今身处大营,却是为了服侍她的夫君。”
“当然不妥,大大的不妥!”方铮一脸严肃,一瞬不瞬的盯着地图,神情凛然道:“……所以,我正在解决它……”
“夫人宽心,小绿姑娘的夫君乃华朝北伐军的方铮方元帅,方元帅待她很好,把她当成宝贝一般,捧在手心呵护,她过得很幸福。”
※※※
“咳咳……夫人勿怪,这个,咳……是元帅的笔误,嗯,肯定是笔误!”
北伐军的帅帐内,温森正在向方铮禀报。
北伐元帅方铮不甘示弱,尽起北伐大军向西推进二十里,双方于榆河边扎营,各自厉兵秣马,剑拔弩张,距离数十里开始进入对峙状态。
“卑鄙是吧?”方铮笑眯眯的接道:“卑鄙又怎样?我就卑鄙了,你什么时候见我高尚过?古人云:兵者,诡道也,也就是说,打仗这种事儿,本来就是一件敌我双方主将相比谁更卑鄙的事儿,谁卑鄙谁获胜,至理也。”
黑暗中,那道人影缓缓的诉说着小绿的近况,语气似乎也带着唏嘘的意味。
严杨氏闻言身子抖了一下,她抬起满面泪痕的鬓首,急切地问道:“回到华朝?与小绿团聚?你……你莫非要……”
“……”
“见到了,您在画圈……”此刻的元帅很高深,温森不由肃然起敬。
严杨氏静静听他诉说着女儿与她失散后的种种经历,一边听一边悲喜交加,眼泪止不住的流下,为人父母者,不能见到自己的骨肉,不能分享女儿的成长过程,不能亲手为她披上嫁衣,只能通过一个外人之口,方知女儿这几年的经历,多么令和-图-书人心酸心疼。
黑暗中的人影似乎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夫人不用担心,这次方元帅颁下将令,务必要将夫人救出,为了夫人,元帅将手下三百多名影子尽数遣出,现在正潜伏在大营之外,等待机会营救……”
严杨氏一楞,“她是一介女子,怎会在北伐军大营?”
严杨氏神情犹豫的点了点头。
战局传到后方,不论是平民百姓或是朝堂官员,都已明白,决战的时刻到了,决定两个民族生死存亡的时刻,到了。
虽看不清黑暗中那人的面孔,严杨氏却仍能清楚的感觉到那人的善意。
温森见到方铮的笑容,猛的一激灵,元帅果然是元帅,他的战略意图,不是自己这个小小的属下可以明白的。
很快,她脸上的惊喜又褪去,换上一脸惶然:“这位壮士,你怎么助我逃离突厥人的大营?这里戒备森严,数万大军都在这军营之中,我……只能在默啜的王帐附近活动,不准我离王帐太远,若要逃离这大营,谈何容易。”
“我能帮什么忙?”严杨氏急忙问道,为女婿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她当然完全愿意。
强压住激动的心情,严杨氏轻启朱唇,声音带着几分颤抖,轻轻问道:“我正是严杨氏,莫非壮士知道我女儿小绿的下落?”
严杨氏羞恼的将信往他身上一扔,像扔一块烧红的木炭似的:“你自己看看!”
“元帅,您的丈母已经被属下找到了,并与她取得了联系,影子正在想办法营救她……至于您要请她帮的忙,她也答应了,这事对她来说也许有点难度,可她愿意全力一试……”
“夫人,眼下并不是营救夫人的最佳时机,我们会尽快在这几日之内救出夫人,……只不过,救出夫人之前,方元帅想请夫人在默啜的大营内帮他一个小小的忙……”
温森急忙恭声应了。
她没有正面回答那人的问题,默啜大营内无人不知她是严杨氏,是可汗一直垂涎而又不曾得手的女人,这人如此发问,很明显他并非大营里的人,严杨氏心中愈发惊疑,同时,她也隐隐感到一种兴奋,她有预感,她昏暗无光的人生,也许从今夜开始会有一个大大的转折。
眼前这个置身于黑暗中的人,竟然能将她的底细了解得如此清楚https://www.hetushu•com.com,又说着流利的华语,莫非……
“夫人,小绿姑娘这几年的近况大抵便是这些,小人只是奉命而来,难免有些遗漏之处,具体的情况,夫人回到华朝与小绿姑娘团聚后,自可亲口问她……”
严杨氏泪如雨下,感觉一只无形的手,在狠狠的揪着她的心,她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严杨氏这时已冷静下来,她先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引起巡弋士兵的注意后,这才轻声道:“你是何人?”
“啊?这话还能这么解释?”温森大惊,随即一脸佩服:“元帅威武!文成武德,当世英才……”
方铮点了点头,道:“待她帮我把这事办完,你们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内救她出来,不可让她受伤。”
严杨氏又喜又悲,心中五味杂陈:“她……她已嫁人了么?她嫁给谁了?她的夫君待她可好?”
方铮肃容道:“你没见到我的动作吗?”
方铮脸色一垮,恨恨骂道:“那个捡便宜的老东西,默啜他不敢惹,便留给咱们,他自己却轻轻松松的到处抢地盘,把老子当白痴了,他也不想想,老子什么时候被人占过便宜?老子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吗?”
“解决?呃……元帅果然高深莫测,这个……只是一幅地图,您怎么解决它?”
说完那人恭敬的递上一封书信,严杨氏急忙接过,撕掉上面的火漆,抽出雪白的信笺,借着营帐外微弱的火把亮光看去,一见之下,她的神色很快浮上几分羞恼之色,雪白的俏脸顿时变得通红。
那人好奇接过,只见雪白的信笺上,元帅那独特的歪歪扭扭字迹映入眼帘,开头第一句话赫然写着:“丈母娘,我想你!我想死你了!虽然我们没见过面,但我依然想你……”
五年,在人的生命中也许算不得什么,可在一个身陷囹圄,日夜想念女儿的母亲身上,这五年如同过了一百年般长久,她受够了五年来无尽的煎熬和恐惧,今日,她终于迎来了自己生命中的一线曙光。
“你不是大营里的人,你究竟是谁?”
紧紧捂着嘴,严杨氏一双清亮的眸子盯着那道人影,目光中露出几分惊骇之色。
方铮被拍得心花怒放,谦虚的连连摆手道:“过了,过了啊……留几句华丽的辞藻,晚上再好好拍,我就当宵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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