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十章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阳光将她的身影渲染得格外伟岸。他一时竟看得痴了。从不知。一个其貌不扬的女人也能美到惊心动魄的地步。
他点头应下。可实际上。对这个让父亲失去一切的宗派。他是恨的。只是这恨除了他自己谁也看不出來。他本打算一人上路。谁想到在山脚居然看见了云若水。她调皮的笑着。死活要和自己同道。云若寒素來宠她。只能点头答应。
那时他还小。明明心里害怕得不得了。偏偏还要故作老成。紧紧抱着什么也不懂的妹妹。从衣柜的缝隙里。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两人日夜兼程。才总算是在报名截止前两天抵达皇城。这座灯火阑珊。楼阁雕栏玉砌的城镇。让他大开眼界。
那晚。他再度不请自來。只为了能多见她一面。理由苍白得近乎可笑。什么让她答应和云若水做朋友。其实一切只不过是他的私心。
后來。他不停的从妹妹嘴里听到她的名字。司马如意。司马如意。她就是那个名震天下的废材。云若寒嘲弄的笑了。他想。究竟是这世人太愚昧。还是她隐藏得太好。有那般风情的人。怎会是废物。
于是。对她的好奇一发不可收拾。当听到妹妹提出要去驿站见她时。云若寒甚至特地从包袱里拿出崭新的锦袍。把自己打扮出最完美的模样。去见她。
那天。他看见母亲红了眼眶。他听见母亲自责的说道:“若寒。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是你爹爹的命不m•hetushu.com.com好。是这贼老天亏欠了他。是这云天门欠了他。不是你的错啊。孩子。”
第二天的比武场上。他对上了司马懿。这个传闻中一直欺负着她。一直侮辱着她的女人。有那么一秒。他甚至想拧碎司马懿的咽喉。划花她的脸蛋。可当他将司马懿打败。当他即将胜利时。他脑子里浮现的却是第一场比试时。她对天地起的誓言。
夜半无人时。情语话谁听?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深深深几许。
直到一旁的妹妹戳了戳他的胳膊。他才回过神來:“哥哥。你在看什么呢。”
那么说的听说。他却听过便当耳旁风。淡了散了。
那一刻。什么宗派命令。什么光宗耀祖。通通被他抛诸脑后。他只知道。她要亲手打败司马懿。于是他举手认输。为的只是给她留一个报仇的机会。
后來许多年。他都忘不了这个地方。有沒有那么一个人。因为她。你爱上一座城。因为她。你再不愿踏入这座城池一步。即使路过。也只是短暂的驻足。与这城擦肩而过。
她说得庄重。说得洒脱。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只可惜。那次谈话并不愉快。她似乎对朋友这个词很反感。她冰冷的拒绝。让云若寒失落。这时。幸好有个单纯的妹子在中间插科打诨。他总算是能够和她一同并肩。看着她熟练的进入青楼与老鸨交涉。他哭笑不得之余。愈发觉得她与别的女和-图-书人是不同的。
一股暖流蓦地涌上他的心尖。热得他眼眶发涩。
他最喜欢的便是在修炼后叼着一根杂草躺在草坪上看太阳。和煦的日光笼罩在他身上。暖暖的很舒服。然后他的妹妹云若水就会小跑着过來。趁他睡着时。捏他的鼻子。直到他喘不过气來。才撒着步子抛开。银铃般清脆悦耳的笑声。是云若寒听过最美妙的音符。
她一身傲骨。即使明知前路坎坷。依旧毫不犹豫的前行。而他呢。却眼见仇敌就在眼前。却碍于实力。只能隐忍不发。他是多么羡慕她的肆意。多么羡慕她的决然。他恨透了这般优柔寡断的自己。
她冷漠。却非无情。她口齿伶俐。却从不伤人。她实力非凡。却总是隐忍不发。当睿王对她言语挑衅时。他怒了。却碍于沒有理由出手。只能按捺。最后那一扇。不仅是因为这位当朝王爷调戏了他的妹妹。更因为。他对司马如意的羞辱。
若是以前。有人告诉云若寒。他会爱上一个庶出的少女。一个其貌不扬。性格怪癖的少女。他定会嗤笑。可当感情來的时候。他却避无可避。
“我太弱了。我太弱了啊。娘亲。如果我能在强大一点。父亲不会变成这样。是我沒用。是我太弱小了。”
夜深沉。云若寒一身白色锦袍静静的立在雕花窗边。眺望着驿站的方向。一双黑眸温情荡漾。微翘的红唇中。缠绵的吐出:“司马如意……”
甚至一度。他以为和-图-书她会看不起自己。谁知。离开前她说:“若穆少秋來找我麻烦。我会连你老爹的仇。一块儿报了。”
她怎会是传闻中的那个人呢。
他想他永远也忘不了。初见时。她在众人奚落的目光中镇定自若。平静无波的模样。明明是那么一张丢进人群里也找不出的容貌。却让他记忆犹新。她抱着一个奶娃娃。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个人。踏碎这一地的嘲弄。挺直了背。一步步走远。
谁知。她竟是如此固执。如此坚定。一番话说得他哑口无言。
鲜少有人见过他动怒。
她说……
感情这回事或许就是这样。在你毫无准备的时候。发起突然袭击。让你猝不及防。让你只能丢盔弃甲。
一个穿着宽袖锦袍。背着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剑。骑着一匹雪白的汗血宝马威风凛凛前來的男人。用雄浑的嗓音在宗派门口叫嚣。他的父亲作为当时的掌门。领着门下弟子出战。而他。却被母亲塞到了衣柜中。“若寒。不论发生什么事。你记得千万不要出來。保护好妹妹知道吗。”
云若寒很幸运。因为他是第十九代掌门的亲生儿子。出生在寒冬腊月的冬季。据说。他出生时。大雪飞扬。山里一片银装素裹。美不胜收。
从哇哇啼哭的婴儿。变成四五岁大的幼童。云若寒最先学会的不是调皮捣蛋。而是怎样在梅花桩上蹲马步。顶着大太阳扛着扁担左右两侧放着大大的水桶。在盛夏的午后。汗流浃和-图-书背的练着基本功。从最初的煎熬。到后來的习以为常。云若寒的性子也被磨练的内敛、温和。
他开始留意起旁人嘴里的她。听说她目不识丁。他冷笑。听说她自幼被欺凌。他错愕。听说她曾当街拦下睿王的良驹。险些成为马下亡魂。他后怕。听说……
玄武国突然召开选拔赛。已经成为云天门宗主的二伯唤他过去。重重的拍着他的肩膀道:“若寒。这次云天门的声威就全靠你了。”
母亲看不过去他自虐般的修炼速度。哭着按着他的屁股狠狠的揍了一顿。那时候的云若寒已经十一岁了。早就不是幼童。而是翩翩少年郎。却被母亲打得眼泪鼻涕不停往下掉。他痛苦的嘶喊着。痛苦的咆哮着。
云若寒为了不让父母操心。将修炼的速度放慢下來。他开始学会笑。笑得温和。笑得让门里不少女弟子脸红心跳。他开始将自己的心思收敛起來。他以为只要把自己伪装得神秘。就可以变得强大。
等到所有的声音全部消失。他的世界静得死寂。他惊恐的从衣柜里跑了出來。一路上他看见许多的血。大片大片的洒满了整个院落。他看见石狮子前的石阶上。父亲衣衫尽碎。口吐鲜血。气若游丝的模样。
她说了许多许多。一次又一次将他的自以为是一一粉碎。他第一次发现原來她竟是如此傲然的女子。哪怕是战死沙场。也绝不退缩。那一刻。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耻。他甚至觉得这样的他。连站hetushu.com.com在她身边的资格也沒有。
从那天起。云若寒懂了什么叫恨。什么叫无能为力。他发了狂的修炼。日夜不眠。他恨自己为什么那么弱小。为什么只能躲在衣柜中。无法出去帮父亲一把。哪怕只是为他挡下一击也好啊。
他在这里遇到了一个人。一个傲气凌然。面冷心热的女人。
云若寒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对一个女人动心。
司马如意。这样的你。要我如何不爱。要我如何放手。
云天门。玄武国最为尊贵的上三宗之一。门内近百名弟子。个个自小被带到深山中。这里终年云雾缭绕。左侧是断壁悬崖。右侧是苍茫大海。宛如孤立在整个世界外。每年都会有特定的人到各城各镇去搜寻筋骨极佳的孩童。收入门中作为入室弟子。
只是单单唤着你的名讳。竟能让他有种生命得到圆满的感觉。
他以为他的生活会这么平凡而又充实的过下去。直到那一天。
她说:“我会赢。”
他听见大地在颤动。他听见空气在燃烧。他听见天在龟裂。
在佣兵招待所。他见到了此生最大的敌人。穆少秋。可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莽撞冲动的少年。他知道自己的实力根本不足以与对方匹敌。于是他将一切和盘托出。以为这样。就可以让她打消参加决赛的念头。
就好似。他前半生所有的苦。所有的痛。都只是为了今日。与她相见一般。
她说:“我司马如意从來沒有不战而退的时候。”
他只浅笑着。摇头不语。
上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