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炎很有眼光，这种绣着蝴蝶结的女式鞋子，在我们国家叫做公主鞋，非常适合像陈小姐这样甜美高雅的女性……”
公司，是女上司出钱开的，她的老公负责日常管理，简称男上司。
每当这时，我就想有个忠心耿耿的男友，送伞送钱随叫随到，踩着五厘米的鞋跟努力往家的方向扭动，我心里悲号不已：谁跟我换双球鞋穿啊？
强忍住摔手机的冲动，再打给小八，关机。
一个温敦的男声在我背后说，咬字非常清晰。
韩国人朝我伸手，我硬起头皮让他扶，迈着长短腿走回茶楼，坐在大厅沙发上。
然后只听轻微的一声“喀嗒”我遽然回身，韩国人手里拎着我的鞋，一脸倒霉相愣在当场，劣质的细高跟依然傲然伫立在楼梯上。
忽然，我隐约听到电话那边有个纤细的女声在附近低低提醒了一句什么，女上司的吼声瞬间凝固住，然后慢悠悠地改口：“呃，是乡鸿茶楼︵注一︶……快把清单拿过来吧，耽误这笔生意，你要负全责！”
我想哈哈大笑又怕被同事看见，只能强行忍住，憋得全身乱哆嗦，左手死死地抓住花坛边框，险些把木头抠下来一块。反应神经超长的小八也反应过来了，“操”了一声返回原题：“我马上过来，你等着。”
合上手机。
其实我还想感慨地补充一句你经验真丰富啊，在家里没少侍候老婆闺女脱穿鞋吧，说不定还有二奶，不知道韩国流不流行这个职业。
莫名其妙，我说粗话了吗？这种场合下我怎么可能不注意语言和形象？
我在旁边噗嗤一声笑了，心想，装，我看你的style就是路边摊等级。
再仔细想想，我刚才好像是顺嘴说了句“都他妈这样”不过这也是特殊情况。男同志的Ｇ点很古怪，有时候就是得粗暴待之，越跟他讲礼貌说客气话，他越是内疚地觉得你肯定还在生气；你骂几句娘，哪怕再揍他两拳踹他两脚，他反倒觉得很受用。
我感到一阵错愕，仓促之间只能点头答应：“当然可以……”
“没有……您误会我了，是我的一个朋友他姓王……叫王巴旦……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很有创意吗？反正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哈哈哈……”
朴承胤收下了清单，但没有当场表达合作意向，女上司有点激动了，走出茶楼的时候一个劲地大声对我说：“陈七，你家不是住得很远吗？现在天气这么热，挤公交车也不方便吧？”
没掰动。
我掩住脸——苍天，我造了什么孽啊！
我孤零零地站在离家二十几公里远的地方，不得不沮丧地意识到这个男人其实只想卖鞋给我。
到了财富广场，他按我指的位置停下车，礼貌地向我道别：“陈小姐好像不爱说话，以后有机会再交流吧。”
朴承胤笑呵呵的，“女儿长大了，父亲就成为世上最无趣的男人。”
一路上就听他滔滔不绝地说了半天，我没怎么插得上嘴，他也没再跟我提公司产品的事，我花了一夜心思整理好的产品清单被他随随便便放在一旁，被空调微风吹得起落不休。ｍ•ｈetｕsｈｕ•cｏｍ•com
我尽量想了一个比较远的地方，免得枉费了本公司首席皮条客的一番苦心。
一回头，竟然是那个韩国客户走了出来，女上司一手提着皮包一手攥着清单，气呼呼地跟在旁边，眉头紧皱，眼里刀光直闪。
女上司也尴尬地大张着嘴，我们三个都有点失态，我身为始作俑者颇感羞愧，首先调整好了状态，把捂在脸上的手放下来，一瘸一拐走上前接过鞋子打哈哈：“便宜货都他妈这样，今天一上午掉了好几次，胶水都抹掉一整罐了……”
“不妨碍你们谈公事，我先告辞了。”
“不用客气，为女士效劳是我的荣幸。”
朴承胤含笑挂上电话，茶楼的门随即被推开，一个高挑的长发美少女笑着走过来，手里提个印满韩文的袋子。
以我单手捏碎核桃的手劲，居然掰不下来，真是冤孽。
女上司轻挑着眉梢，若有所思，我知道她的想法跟我一样：莫非光棍陈七今日红鸾星动，命犯出墙杏花？
女上司迅速截住了我的话头：“他答应签合约没有？”
我靠，么鸡茶楼？这名字也太他妈扯了吧？
敲半天没反应，旁边值班的男同事伸头对我说：“别敲了，她回去了。”
小八刚刚打击了我，正得意洋洋，顺嘴就冒出来一句：“切，永远都赶不上！”
像是料到我会谢绝，他又接着说：“而且这双鞋是我们韩国的品牌，如果你觉得好穿，以后就请支持我们国家的企业，这就像支持我个人一样，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损失。”
美少女好像听不懂中文，望了望我的鞋，扭过头去跟父亲叽哩咕噜说了一堆，然后殷切地把手中的袋子递给我。
我想起了小八，不知他过来没有，掏出手机正要打电话，身后有人叫了声：“小姐！”
男上司也是个傻Ｂ，所谓的日常管理，其实就是每天到公司来转一转，顺便向女上司要点烟钱，偶尔主持个会议，一激动就会说出很多诡异的多重否定句，例如“我就不相信你们不会做不到”说完连他自己都胡涂了，然后装腔作势把麦克笔往嘴里一衔，拿起香烟就往白板上写。
我叹口气，把清单从门缝下塞进去，回桌上收拾收拾准备回家。
美少女向我和女上司鞠个浅浅的躬，大剌剌地坐在朴承胤沙发扶手上，朴承胤拍了她背部一下，笑着用韩国斥责了一句，应该是“没规矩”之类的话。
他能用手劈开一块逆纹木板，自然瞧不起我。不过我也同样瞧不起他，光会用蛮力，有本事像人家跆拳道高手一样做个540度腾空后旋踢，不需要踢破木板，摔不死我就服他。
“小姐，我可以帮你吗？”
我缩回了脚。
注一：简体字的“乡鸿”与“么鸡”很像……
“小八，到公司接我！”
女上司肃杀的声音传来：“你骂谁？”
我听后大为动心，失魂落魄了好一阵，闪动着期盼的目光问她：“能不能再送个男人？”
韩国人不知听懂没有，局促地向我道歉：“不好意思。”
车虽然停在背荫处，仍被太阳晒https://www.hetushu.com.com得很热，座垫很柔软，墨绿色的车窗把阳光阻隔在车外，透过昏凉的玻璃，我瞥见小八的黑色摩托车停在对面，就在我的公司门外。
我不敢怠慢，一边口喷鲜血一边撒开脚丫子往楼上跑。
我正想问是不是带薪休假，女上司已经愤怒地挂了电话。
我安慰他：“别难过，会有孙子替你报仇的。”
小八站在对面一动不动，我摸出手机打过去，眼看着他慢慢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我想说我家不远，我还想说有人来接，但只能想想，女上司眼中飞射闭嘴二字。
我感到很沮丧：“是啊，都快赶上你了。”
女上司被我的无知激怒了，大发脾气，骂道：“你傻的啊？平时做事笨手笨脚的就不说了，怎么连脑子都这么笨？么鸡茶楼不就在咱们公司对面吗？你天天瞪着两只眼睛来回路过都没有留意吗？么鸡茶楼这四个大字你总该认识吧？你是白痴吗？”
“嘿你大爷！我对雏鸭下不了手！”
事关公司业务，女上司开始对我变得和善，向我介绍说这个韩国人叫朴承胤。我从女上司手中接过清单，用简明扼要的普通话向朴承胤介绍我们公司的产品，为了让他了解得更加全面，凡是我能记得起来的就尽量多用几句英文。
“谢谢。”
小八每次听我吹手劲，就会报以鄙视的眼神：“是云南纸皮核桃吧？”
一手持鞋一手握跟，气沉丹田，吐气开声：“啊呀呀呀！”
另外，男上司任何杯子中的任何液体不时会精确无误地泼在女下属的三点部位，然后亲手替人家擦拭，形貌酷似文史记载中的奇男子——怪蜀黍。总之，如何分别逢迎这种貌合神离的夫妻档上司，相当考验做人的功力。
女上司大概韩剧看多了，大胆猜测：“这位是尊夫人吧？不止容貌长得漂亮，身材也这么好，真让人羡慕。”
在这种动力的促使之下，我一咬牙上了车。
女上司高声说了三四遍，朴承胤已经站在车门前掏钥匙了，她还锲而不舍地撵过去附在他耳边喝问“陈七你家不是住得很远吗”云云，就差亲手把我剥干净然后用张毯子一卷丢进车里了。
朴承胤果然忍无可忍自觉上勾了，停在车前问我：“陈小姐，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盒子里是双淡紫色的缎面单鞋，五厘米左右的鞋跟，鞋码37号，看来他站在楼梯那发呆的时候偷记了我的鞋码。鞋外侧有个细小的金属搭扣，设计水平相当高，我面红耳赤试了半天没有扣成功，忽然有双宽厚的大手伸过来，轻轻为我扣好。
电话那端是小八惊诧而高亢的声音：“你怎么跑到公司去了？我还以为你们这下子正在家里嘿咻呢……”
男人的衣饰和发型端庄而保守，平头，短袖白衬衫，没有打领带，女上司还是一贯穿着老气，嘴皮子翻动特别利落，不时爆发出爽朗的笑声，听说韩国人在国外通常都用英语交流，这一点我必须佩服女上司，看她说得滔滔不绝的。
“陈小姐住哪里？”
我诧异地扭过头，韩国人推开椅hｅtushｕ.ｃｏｍ.cｏｍ子站了起来，并且径直走向了我那造孽的浅褐色高跟鞋。女上司双手搭在藤椅的边上，忍耐地盯着我，脸上隐隐笼罩着一层黑雾。
小八靠在车座旁，侧脸面向这边，硕大的深色风镜将面目神情遮住，不知道看见我没有，车后座放着我的樱花雪盔。小八从来不戴安全帽的，去年我买安全帽时替他也挑了个龙形纹的超酷揭面安全帽，结果他说戴着像个摩托出租车司机，转手卖了，我听说以后差点把他掐死。
算了，徒步走回家吧，不就是二十多公里吗！
刚挂电话没一会，手机又响起来，我看都没看就接，大声问：“王八蛋，又迷路啦？”
我赶快垂下头嗫嚅：“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这时候路上车辆不多，没怎么堵车，眼看两旁的高楼大厦一路疾逝。本来我想趁此机会跟朴承胤套套套交情，说不定能把生意做成，以后女上司也会对我温柔一点。结果他的营销口才比我强，一路都在夸我的新鞋好看。
韩国人俯下身，温和地笑：“如果不介意，请你为我介绍产品好吗？”
男同事一怔：“什么韩国客户？女老板今天上午到公司来转了一圈，十分钟不到就走了，没有其它人。”
朴承胤迈步上车，小八继续阴阳怪气地损我：“你老板以前是写小说的吧？还想裸|聊换签约……”
我满脸堆笑，一脚高一脚低退到楼梯口，吃力地走下去。
走得汗流浃背，瞧见路边有间精装修的家具用品店，假装看中了一张欧式铁艺床，进去殷切地又摸又看，醉心沉浸于空调的冷气中。
不过考虑到现在的生意人为了吸引眼球都恨不得冰天雪地当街裸跪，我立即觉得这店名很可信。
又怕自己的回答打乱了女上司的计划，转头望过去，她倒是欣欣然面露喜色，对我微微点头。
车子发动了，小八和他的摩托一闪即逝，我有点后悔，刚才就应该让他骑车到财富广场等我，不然一会朴承胤把我丢在那里，我怎么回来啊？
女上司眉头猛皱，看样子想骂人，我牙一咬，不理鞋了，先一瘸一拐地走上去把清单递给她，向韩国客户微微鞠了个躬，然后转回身想去接着拔我的鞋。
女上司火辣辣的目光从背后射过来，刺穿了我的皮肤、我的肌肉、我的脊椎、我的心脏、我的肋骨，还有我的Ｂ罩杯无痕胸罩……
男同事在一旁同情地看着我，最后终于发问：“又是伏地又是挺身的，你在玩制服诱惑？”
我来不及多说，仓促一句：“挂了，回头说。”
她笑得很开心，我却觉得胸口重重一痛，忍不住冷冷地嘲讽：“你很喜欢笑？别卖家具了，卖笑去吧！”
我问：“韩国客户呢？”
转身推开门，长吸一口气，再次全身心投入到长途跋涉中。
打开通讯簿往下翻，除了普通同事就是大半年没联系的旧日朋友，真拉下脸来哀求，人家肯定愿意来搭救，但心里肯定会骂我是祸害呢。
我想把双手插|进裤袋里故作潇洒，但裙子上没有口袋——除了胸口挂的手机，我身上分文没有，只好找了个https://m.hetushu.com.com荫凉地站着给女上司打电话：“老板，朴承胤把我带到财富广场了，我现在身上没钱……”
卫生纸都放在蕾丝盒里呢，老娘的心都要碎了。
车内太静，我拼命找话说：“您女儿怎么不一起回去？”
我想说不用了，我想说有人来接我，但只能想想，女上司用她那强大的脑电波侵袭着我，在意念中以炒鱿鱼威胁。事实证明，想东西只要想得大声一点，就会被别人听见。
“……你叫我过来，就是看你跟了个有车的？”
女店员乐得前仰后合：“小姐，你真会开玩笑！”
“还没有……”
来说说公司。
朴承胤大笑几声，轻打方向盘，车子拐上了通往财富广场的八车道宽阔马路。他对中文的理解力超出了我的想象，说话时也从不夹杂英文，若是口齿再伶俐点，简直比某些开口闭口“style”的大学生还像中国人。
清单已经塞进门缝了，我匍匐在地上够了半天够不着，只好再重新回去开计算机、抽Ａ４纸、开打印机、打印，在高跟鞋上扭啊扭的把老娘的腰都快扭断了。
大学时坐校车上学，经常能见几个眉角含春的小女生坐在一起讨论：“其实ＬＶ不是我的style，我还是比较喜欢路易威登……”
可信归可信，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自己曾经见过这间茶楼，只好谄笑着问：“请问，么鸡茶楼在哪里？”
一出茶楼大门，顾不得形象坐在人家门口台阶上，拉掉右脚上完好的鞋，使劲往下掰鞋跟，同时自己安慰自己：“高跟鞋变平底鞋，老娘照穿！”
女上司缓冲过来，急忙站起来，热情地把韩国人拉到椅子那里，硬按下去：“没事，你坐啊，她这人就这样，做事情一点都不让人放心……”
又回头悄声警告我：“你赶紧走！再在客户面前说粗话，我扣你薪水！”
我只好推门下车，微笑着说：“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
女上司打断我：“别废话了，赶快把清单拿到么鸡茶楼来，韩国客户等着呢！”
朴承胤解释：“我弄坏了你的鞋子，应该赔偿你，一位女士怎么能穿着那样的鞋子走路呢？”
艳阳高照，身边是财富广场，不时路过面涂防晒霜眼戴墨镜的美女，或作小鸟依人状偎在撑伞的男人肩头，或手持花阳伞独自款款而行。与我擦肩而过时，不免好奇地扭头看一看这个呆立在烈日之下两手空空的傻Ｂ。
“再见。”
“没有？你说你能干什么？这么好的机会你都不会好好把握！这笔业务就交给你了，搞不定他，不要回来上班！”
客气归客气，我也真不好意思穿双坏掉的鞋子上路，会被人指指点点说破鞋的，诚挚地向他们父女致谢之后，我到一旁去换鞋。
我有点心虚，脸贴着车窗远远望过去，使劲分辩：“你思想真猥琐……老板就是临时叫我跟韩国客户谈业务，高丽棒子不合我胃口，也不是我的style……”
走到门外，阳光已经晒得死人了，我蹲在花坛后面给小八打了个电话。
朴承胤谦逊地微笑。
抱着清单冲下楼，过了马路，笔直抢进乡鸿茶https://m.hetushu.com.com楼，四面环顾，发现女上司正在二楼与一个男人相谈甚欢，笑容可掬。
我疑惑地接过来，不敢打开。
真会说话，我心想，你这回赔本了，我买的都是超市的打折货，支持本街道民营企业，撑死是个超市品牌。
小八桀桀奸笑：“不要装了，七姐，我用鸡眼都能猜出来，肯定又被老板抓去加班了吧？这就是想洗白的代价……其实混黑道有什么不好？你真蠢……”
我猜美炎是他女儿的名字，心想就我这熊样还甜美高雅呢，要让小八听见连年夜饭都能吐出来。这个朴承胤的副业该不会是卖鞋的吧？
女上司不时插几句嘴，反正只要她一开口我就识相地端杯子喝茶，By The Way，她说的都是国语，我真佩服她说汉语都能说得这么夸张而生动，面部表情丰富得像金凯瑞似的，光看口型我会以为是美国说相声的。
匆匆回家换了身衣服去公司，等不及电梯，气喘吁吁地徒手爬上四楼，开计算机、抽Ａ４纸、开打印机、打印，在高跟鞋上扭来扭去都快把我的腰扭折了，完成后恭恭敬敬地捧了个清单去敲女上司办公室的门。
“叫你去你就去？你闲得蛋疼啊？平时怎么不见你这么听话？”
朴承胤见我哭丧着脸不吭声，伸手拉开车门：“上车吧。”
女上司已经发现我了，正向我招手，韩国人也侧过脸笑咪|咪地看我，我窘得满脸通红，使劲拔了几下，结果脚拽出来了，高跟鞋还毅然扎立在木梯里。
朴承胤挥挥手，把车子开走了。
我想提醒他我没有蛋，又不好意思开口，悄眼看向车外。美少女一脸深意地从车窗看进来，笑嘻嘻地跟她父亲说了句话，转身远远跑开。
年轻的女店员以为有戏，玩命地向我推荐这张床的优点：大，足有两米宽，结实，承受得起各种剧烈摇晃，床头和床尾都有铁栏杆，可以跟男友玩捆绑等等，并且还有许多赠品：两个同色系的床头柜，床上用品五件套，正宗竹纤维凉席，一对充水凉枕，无限量供应捆绑带……
女上司就是这个特征，遇上一点小事都焦躁得好像失火一样，把全公司人撺掇得兔起鹘落，她自己反倒转个身就忘得干干净净，该干嘛干嘛去了，人称“风林火山”派任务其疾如风，发工资其徐如林，训斥下属侵略如火，老公要钱不动如山。
朴承胤笑笑：“谢谢，她是我女儿。”
“在……嗯，财富广场附近，谢谢你。”
女上司拿纸巾擦汗：“对不起……”
总得委婉点，一上来就问人家“到底签不签”他非得从车里把我投掷出去。
男人就是贱。
我纯洁地以四十五度角仰望他，欲哭无泪。
朴承胤问我。
茶楼装修很复古，楼梯是木质的，我匆忙攀着扶手上二楼，忽然间左腿一沉，高跟鞋踩进了木缝里。
不一会，朴承胤电话响了，他礼貌地打断我，侧身接听。他跟来电者用韩语对话，我和女上司大眼瞪小眼，都听不懂，但都能猜出跟他说话的是个女的，因为语气神态很亲昵，很暧昧，就差把手从手机里伸过去抚摸人家的头发了。
“她约了朋友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