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杨畏府上出来之后,王显很快又往大理寺卿府上去,要动一个强力的人物,得多联合几个够分量的人才行啊。
“我与仲明兄多年知交,仲明兄有话,还望直言相告。”
长辖底左冲右突,但冲击力是越来越弱,辽军越来越多,放眼望去铺天盖地都是;他的几万人马就像是大海中的孤岛,被巨浪不断地打击着,长辖底心头不禁发凉。
长辖底四万五千人马就像一道摧山倒海的铁流,以一种无比磅礴的气势撞开辽国的阵型;在铁骑交错之间,无数胆气已失的辽军被劈落马下,再被狂乱的铁蹄踏过,地上血浆飞溅,碎肉横飞,惨烈的景象进一步瓦解着辽国的士气,接战只须臾,许多辽军便开始溃逃……
北院枢密副使萧挞义不敢怠慢,接命之后连忙率军迎向长辖底。辽军人数虽多,但人心惶惶之下,阵型散乱,士气低迷。
长辖底不知道辽军也有手雷,冷不防之间,还真挨了一下,前军被炸死近二百人,许多战马也因此受惊,锋芒为之一挫。
黄履被贬谪不久,王显便接任了御使中丞一职,成了御使台的主官。
王显自从接任御使中丞一职,便有重振御使台之心,但他知道,这需要一个良好的契机,否则自己极有可能要步黄履后尘。
结果司马光出相一年就死了,未能重用他,但接任首相的吕大防却因此看上了杨畏,提拔他为殿中侍御吏;当时旧党分裂为蜀洛朔三党,相互攻伐,杨畏便成了吕大防手上https://m.hetushu•com•com的利刃。
听说御吏中丞王显到访,杨畏很快就迎了出来。
杨畏首先干翻次相刘挚,又攻击接任的苏辙,苏辙罢相,范仁纯接任次相,也就是尚书右仆射,杨畏继续攻击范纯仁,结果这回差那么一点点,终是没能把范纯仁干翻。
王显一副悲天悯人的口气,其实只是想告诉杨畏一件事:章惇和杨逸起嫌隙了。
俩人少不得一番寒暄,相互礼让进府而去。
耶律淳再接再厉,亲自率领一万人马向长辖底正面迎击而去,誓要让长辖的几万人马陷在辽军的人海之中;萧挞义也趁此机会,从新布阵,并派人报予耶律延禧,请求派遣更多的人马前来增援,以求一战灭掉长辖底这几万人。
杨畏与范纯仁之间的矛盾早在那时就结下了。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双方的士气往往是此消彼长。纵观历史战例,某一方本来胜利在望,眼看就能全歼对方,却因己方的帅旗突然折断而导致溃败,类似这样的事例不在少数。
呼伦贝尔大草原上,辽军后阵先被完颜阿骨打击溃,接着东面的丘陵上再次出现一面妖异的狼旗;辽军见了更加混乱,御辇里,耶律延禧厉声大吼着:“萧挞义,朕命你立即率所部,击溃来犯之敌,快!”
杨逸,竟是杨逸,杨畏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杨畏与舒亶交好,舒亶因盗学士院厨钱获罪,被王安礼弹劾,杨畏上表为舒亶辩护,被贬谪。
长辖和图书底一方的冲击受挫,本来将要崩溃的辽军看到了希望,人心不再那么惶恐,在各级将领的组织下,纷纷反击而来;冲天而起的箭矢如蝗灾占领了天空,阳光为之一暗,呼啸的箭矢雨打浮萍一般,射向长辖底的几万大军,中箭的人马轰隆隆地撞倒,后面避之不及的随之被绊得人仰马翻,场面极为惨烈。
长辖底所部却是士气如虹,自坡上俯冲而下,如同山洪倾泄,势不可当;两军铺展在辽阔的草原上,就像两块巨大的黑云席卷而去,迅速撞在一起,那让天地为之沸腾的铁蹄声,那如闷雷滚滚的喊杀声,让辽阔的草原都为之颤抖。
杨畏心中一动,轻声问道:“仲明兄的意思是说,杨逸举荐范纯仁入阁,是为了牵制章相公?”
唐朝主要还是世家政治,到了大宋,由于世家的没落及科举制度的完善,正式步入了文官政治时代,御使台的作用也就显得更加突出;因其有风闻奏事之权,上可弹劾宰相,下可纠察百官,在大宋向来可用“呼风唤雨”来形容,俨然成了“刚直不阿”的代名词,往大宋皇帝脸上喷口水的,大都是他们这些言官。
论政治斗争手腕,杨畏绝非一般人可比,曾经干翻过两个尚书右仆射,第三个也险些着了他的道;王显在他面前并不多说,这种事情点到即可,再多说一句,杨畏立即就能把他的用意看得一清二楚。
杨畏此人很有才,曾经混迹于新旧两党,可谓是左右逢源,王安石当政时和*图*书,他著书谒王安石、吕惠卿,颇受重用。
一挫之后,长辖底迅速调整攻击的方向;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然而辽军对手雷却似乎很迷信,在不停的轰炸声中,再见长辖底攻势受挫,原本即将崩溃的军心竟然奇迹般安定了下来。
所以他一直蛰伏着,而现在,王显认为时机到了。
辽阔的草原上,千军万马绞杀在一起,辽军象是浪潮一样,一波接着一波的赶到,从四面将长辖底的几万人马困住。
王显端起茶杯,轻呷了一口,才摇头答道:“不好说,但杨逸与章相公之间有了裂痕,却是事实,这恐非朝廷之福啊!”
宣仁太后死时,吕大防有意用杨畏为谏议大夫,范纯仁极力阻止,认为杨畏非端士,不可用,吕大防乃迁杨畏任礼部侍郎。
王显不动气色地说道:“杨逸未出仕之前,就与章相公结为忘年之交,出仕之后,俩人一向志同道合,彼此配合默契,杨逸主外事,败辽国,平西夏,讨伐交趾,使大宋威加四海,章相公主内政,革旧弊,推新政,大治黄河,使国势蒸蒸日上;然此次杨逸力促西征黑汗,实际上章相公当时并没有认可,如今种建中兵败,杨逸罪责难逃,章相公也不加声援。而杨逸在此时举荐范纯仁入阁,就颇耐人寻味了?”
说起此事,杨畏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他本来最有希望接任尚书左丞一职的,结果半道杀出一个程咬金,若是别人,杨畏或许还没觉得这么难受,可偏偏是范纯仁,这个结果就www.hetushu.com.com让他很难接受了。
长辖底也没想到战场形势转变得这么快,他与悍勇的阿奴亲自冲杀在前,寻找辽军薄弱之处,舍生忘死地冲击着,只望能突出重围,将战马的速度提升起来;长辖底心里非常清楚,一旦陷入胶着的苦战,那就成了拼消耗了,他只有几万人,如何拼得过几十万辽军?
一直以来,王显都有意交好杨畏,二人关系颇为密切,往来尚书府是常事,杨畏的府极尽豪华,亭阁飞云,奇花掩映,处处雕梁画栋,占地足有六七十亩,往来仆役如云,王显已是见怪不怪,大宋官员俸禄优渥,高官更是常得赏赐,家中多是豪奢,非单是杨畏一家如此。
这次苏颂告老还乡,李清臣接任尚书右仆射,尚书左丞一职便空了出来,本来杨畏极有可能入阁顶替此职的,如今远在江淮的范纯仁突然将他快要到手的高位抢去,怎不教他愤慨。
“杨逸?”
萧挞义以后军为督战队,不断斩杀着溃逃下来的辽军,但斩了一队,溃来两队,斩之不尽;眼看大军就要全面崩溃,千均一发之间,耶律淳率部赶来增援,并不管不顾地命人以手雷轰炸,一是为了振奋军心,二是希望稍挫长辖底的攻势。
很快神宗皇帝驾崩,太皇太后高氏帘听政,启用司马光为相,杨畏曾身为新党之人,恐得罪于司马光,便经常对别人说:“畏官夔峡,虽深山群獠,闻用司马光,皆相贺,其盛德如此。”
幸好他也是用惯手雷的人,对这种武器并不像别的部和_图_书族那样,有种陌生的恐惧感。
王显,字仲明,相貌清癯,长髯飘然,今年刚好五十岁,熙宁元年恩科榜眼,河阳人氏。
然而,自绍圣元年以来,御使台便有些暗然失色,皆因章惇、杨逸这些人太强悍了,其铁腕手段使得御使台的言官都噤若寒蝉,再没有以前那种指点江山的快意。
杨畏眉头锁得更紧,一直以来,他与杨逸之间虽然淡不上深交,但表面上大家都很热络,不曾想这回竟是杨逸坏他的好事;细想来,这事其实不奇怪,当初范纯仁被贬株州,正是杨逸力保,才得以起复为河南知府,后来还一度入京出任礼部尚书一职。
明殿坊,礼部尚书府第,王显坐着马车来到大门前,让下人递上了自己的名刺。
王显眼中闪过一抹极淡的笑意,转瞬而逝,他漫不经心地接着说道:“子安兄这是什么话,我来便是要告知子安兄此事,岂有相瞒之意,据我所知,范纯仁再次出相,实为杨逸向太后举荐之故。”
二人进了书房,等丫环上过茶,王显又闲话了一阵,才突然叹道:“子安兄,我听说太后已下旨,迁范纯仁入京出任尚书左丞一职,想必子安兄也所有耳闻吧?”
杨畏这两天心里正自不舒坦,礼部靠的就是科举,才能显示其重要性,而这次恩科,竟然又没轮到他出任主考,朝廷决议已下,将由尚书右仆射李清臣出任主考,这等于是夺去了他礼部的权柄。
杨畏许久不说话,王显接着说道:“子安兄想必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