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我是你的合伙人,而且我要帮你建造一座令人满意的实验室,所以钱绝对不能花在毫无意义的地方。”拉佩回答得理直气壮。
这不是技艺,而是一种本能,就像走路的时候,没人会考虑先出哪只脚一样。拉佩想要拥有这种本能,就只能白己培养,幸运金币可帮不了他任何忙。
拉佩的脸也变了,他原来长得比较秀气,尖下巴、瓜子脸,充满南方人那种柔和的感觉,现在的他却棱角分明,同样是一张瓜子脸,却如同刀削般,而且鼻很高,也很挺,这是北方血统的特征,眼窝深陷,使得眼睛愈发显得炯炯有神,不过变化最大的还是他的头发,头发的颜色变成火般的红,而且又直又硬,像刷子一样,给人的感觉很乱。
拉佩快速地把早餐塞进嘴里,便朝着佛勒的房间走去。
“妮娜睡着了吗?”拉佩问道,他仍旧不能完全信任妮娜。
这个少女看上去很文静,梳着两条长长的辫子,鹅蛋形的脸给人一种古典的美感,笔挺的鼻梁同样带有北方人的特征。
马车离开了,过了一刻钟,马车回到那幢别墅内。
多明尼哥并不是一个人,旁边还有几个人明显是和他一起。
佛勒走到那本小册子旁边,在里面翻找起来。
对于广场上这些绘画者的水平,多明尼哥比任何人都清楚,原本他以为拉佩也只是初学者,但看了拉佩的画之后,他立刻大吃一惊。
对于佛勒这番话,拉佩倒是相信,佛勒的朋友基本上也是炼金术士,有的是赚钱的门路,根本用不着在这上面斤斤计较。不过佛勒买东西居然没有清单,这让他很恼火。
又过了一刻钟,老头停下动作,他取过一根玻璃试管,把药剂注入进去一些,随手递给拉佩。
出了地下室,拉佩进了厨房,这个时候费德里克肯定在做晚餐,因为怕混进探子,他们没有用外人,所以费德里克不但是管家,同时也是厨子。
“您是要去本贝书画廊吧?”车夫看来很有经验,同样也表明本贝书画廊的名气确实很大。
实验室在地下,这里仍旧是那样凌乱,不过因为地方大得多而且有费德里克在旁边帮忙,至少规划得还算不错。
“我再给你五万比绍,你最好省着点用,我的手里也没什么钱了。”拉佩很头痛,别看他那样嘴硬,佛勒要钱,他真不敢不给。
“是她?”多明尼哥显然听说过这位女士。
“佛勒老头的那些实验器材和材料没有损坏吧?”拉佩紧接着又问道。
拉佩一向都是这么做的,铁钉上涂抹的毒药,还有毁尸灭迹用的药水全都是他自己配的。
果然和比格·威尔说的一样,只是画得好根本没用,必须和别人不一样才行,要不然顶多就是让人感觉拉佩的画里面有某人的神韵。
聚拢在拉佩身边的人当然是最多的,先不说他这里的画比其他人多,有五幅,而且很新奇,同样的风景居然能够显露出不同的感觉,更重要的是他的画里面有种独特的韵味,那是其他人的画里没有的。
拉佩有些不知所措,心想:这怎么办?难道明天这个时候再过来继续画?
“把这喝下去。”佛勒一脸恶意地看着拉佩。
“最好比现在大个三、四岁,也就是十八、九岁的样子,容貌肯定要有所改变,特别是头发和眼睛的颜色……”拉佩提着要求。
“我觉得太痩了一些。”拉佩摸着自己的脸颊。
粉碎材料是一件很讲究的工作,需要耐心和细致,不过最重要的是要有力气。
很快的,这种烧灼的感觉蔓延开来,更可怕的是烧灼的感觉变成阵阵刺痛,然后又变成持续性撕裂般的疼痛。
拉佩演得很像,稍微有点阅历的人就可以看出,他对玛拉瑞女老师还有一些特别的想法,不属于学生的想法。
这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风格,一种全新的、完全属于拉佩的风格,当然这种风格还不成熟,毕竟是拉佩偶然所得,里面还有很多问题,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完善。
当拉佩看到镜子上的形象,先是大吃一惊,紧接着又松了一口气。
拉佩曾经以为自己很有钱,但是随着地位的提升,随着摊子铺得越来越大,他花钱也如同流水般。
“你别说那些没用的话,你给我的钱已经不够用了。”佛勒脸色僵硬地道。
拉佩趴在地上,懒洋洋地看了镜子一眼。
佛勒不提起这件事,拉佩未必会在意,现在听佛勒一提,拉佩也觉得奇怪,他和佛勒、安博尔·诺德只花了两天到马内,现在已经在马内住了三天,却还没有汉德的消息。
“如果不找房子的话,应该可以。”拉佩的脸上满是笑意。
拉佩的动作越来越快,刚才画画的时候是无意识的“快”,现在拉佩知道时间紧迫,太阳的位置无时无刻不在改变,所以他刻意加快速度。
多明尼哥走了,他还有一大堆事要做,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再说,拉佩在他眼里只是一个非常有潜力的新人,还没到让他放下一切在旁边陪伴的地步。
“您要些什么?”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走过来。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拉佩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再说,现在回去也太早。
拉佩又取出一个画框,钉上画布,重新放在木架上。
一辆马车在大街上飞驰,那是一辆双轮轻便马车,前面只有两个座位,那既是车夫座位,也是乘客的座位,后面有一个小小的挂斗。
一个人被硬生生撑大,其中的痛苦可想而知,拉佩只感觉身体像要被撕碎一样。
“太神奇了,这是全新的画风,虽然稚嫩,但是我敢发誓,肯定有一天它会变得耀眼夺目!”多明尼哥大和-图-书呼小叫,脸上满是激动之色。
傍晚时分的广场变得愈发热闹起来,到处都是人,这些人大多是来看画画的。
“达林顿……我记住了。”拉佩轻哼一声,他知道贾克卜肯定没有这样的影响力,应该是宾尼派的人暗中出手。
多明尼哥看着拉佩,好半天才说道:“我收回白天的话,你不只是有潜力,而是真正的天才。用不着等到将来,只要你完成这一系列的画,我就专门帮你开个小型画展,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捕捉阳光……不,应该叫阳光的色彩。”
突然拉佩身后传来多明尼哥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站在拉佩的身后。
那个少女微微一笑没有答话,不过里面却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你说得没错,画家和泥瓦匠本来就是同行,最早的时候,画家就是在墙壁上作画。”
拉佩不敢相信这是他画的,那里面深蕴的内涵不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新意?区别于以往的绘画,不再以深沉的色调为主,而是突出阳光和色彩,也不再追求准确和真实,追求的是感觉和意境。
一切准备就绪,拉佩开始画画。
拉佩早已停下画笔,轻声问道:“您觉得这几幅画还行吗?”
“你又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帮忙?”佛勒不笨,一下子就猜到拉佩把他弄醒的原因。
“真是麻烦。”拉佩捏了捏太阳穴,当初他可没料到会碰到这样的事。
比格·威尔曾经说过,身为探子,最不适合的年龄段是二十岁到四十岁之间,二十岁以下太小,给人的感觉是稚嫩冲动,缺乏阅历,所以不容易引起怀疑。四十岁以上肯定已经成家立业,有老婆和孩子,给人的感觉是沉稳可靠,因为缺乏激|情和冒险精神,同样也不容易引起怀疑。
“慢慢来,你的底子很不错,你绝对会成功的,我相信你。”多明尼哥随手拍拉佩的肩膀。
一圈转下来,拉佩有点底了。
“我没有太多的时间,晚餐的时候你把那些图纸拿来。”拉佩吩咐道。
是不是行家,只要一上手就明白,那轻轻的一捻里面有很多学问,用的力绝对不能太重,那样就起团了。也不能太轻,那样捻不开。
佛勒在另外一头忙碌着,他的动作看上去异常轻柔,神情更是专注到极点完全不像是疯子。
拉佩学画就只有两天,第一天练素描,第二天上油彩,画最多就是家里的几尊雕塑和花篮、水果之类的东西。
“图纸在哪里?”拉佩问道。
拉佩的力气不算出色,不过和佛勒比起来就要强得多。
“我是那样的人吗?”佛勒一脸很委屈的模样。
拉佩用力捏了管子一下,居然还挺硬的,捏上去就像弹性很好的皮革。
知道了这些竞争对手的实力,拉佩走进了画廊。
“是啊。”拉佩点了点头。
下来的人正是拉佩,他一直蜷缩在挂斗里面,整个人平躺着,之所以挂斗看上去是空的,是因为幻术的缘故。
拉佩之所以向多明尼哥提那个要求,就是为了出入方便,毕竟每一次都要躲在马车挂斗后面出去,实在太不方便,再说这也不安全,天知道什么时候会被看破,最好的办法就是挖一条秘密通道,是这不容易,好在有一样东西可以利用,那就是遍布整座市区的水道,这幢别墅后面就有条小河。
佛勒一听给钱,顿时眉开眼笑起来,不过当他听拉佩说已经没钱,不由嘟囔道:“你的手下怎么回事?走得这么慢,从塔伦到马内不是四天就到了吗?那个尤特佬手里有一批药,卖掉不就有钱?”
如果是一个真正的画家,绝对不会这样做,但拉佩不是,他甚至连新人都算不上,所以他没有那么多约束。
“那没问题,明天我就可以给你答复。”多明尼哥非常肯定地说道。
画板、画布和笔倒是很便宜,甚至比昨天那家书店还便宜。但是颜料就贵了,最便宜的一小袋也要二十枚比绍,贵的就更别提了。
拉佩并没有走远,他在广场的一角停下来,那里有座花坛,正好当作椅子,他把画架支起来,拿出画框,钉上画布,再把颜料放在底下的格子里面。
四周是一圏柜子,中间是一张很大的实验桌,上面放着一大堆器材,在实验桌的一角有一本小册子。
拉佩确实没时间,又要练习绘画,又要帮佛勒打杂,还要和比格·威尔商量接下来怎么标新立异。
接过试管,试管口散发出那股冲鼻的气味让拉佩的脸色由绿转紫,他不知道这种药原本就是如此,还是佛勒故意在整他?
多明尼哥和旁边的人全都没有注意到画笔底下多了一根东西,那是拉佩的魔杖,拉佩在偷偷施法。
“看看吧,满不满意?”佛勒乐呵呵地变出一面镜子,放在拉佩的脑袋旁边,反正他很满意。
这些人的水平都很一般,大部分人甚至连基础都没夯实,跑到这里来,要么是希望得到指点,要么是希图侥幸,想结交本贝画廊的老板,然后得到特殊的照顾。
天色暗了,菜市场内的大多数店铺都已经关门。不过有一辆马车却在这个时候拐进来,那是费德里克的马车,他是来买猪内脏的,这当然不是给人吃,而是为那些灵缇犬准备的食物。
“在书房里面,就放在书桌上。”费德里克连忙说道。
“从今往后,你再去朋友那里的时候,就把妮娜带上,不管买什么东西,都必须经过她的核实。”拉佩用命令的口吻说道,这件事绝对没有商量的余地。
这位正是多明尼哥·梅侬,这家画廊的老板。
“凭什么?”佛勒大怒。
多明尼哥自己就是做地产生意,对他来说,找hetushu.com.com房子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
“那太好了!”拉佩装作欣喜若狂,事实上他真的很高兴,因为他已经踏出第一步。
佛勒愣了一下,这才醒悟过来,道:“你得帮忙当助手,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帮我做一件魔导器,就是你说的那种幻术,反正只是在家里用。”一进地下室,拉佩就嚷嚷道。
到了大街上,拉佩随手招了一辆租马车,道:“我要去圣帕尔戈广场。”
“你明天去一趟那位警察厅厅长的家,告诉他这件事。”拉佩吩咐道。
这里的颜料有两种,一种和拉佩昨天买的颜料一样,也是用小口袋装着的粉末,另外一种挺古怪,有的是石头,有的是块根,全都只经过简单的处埋。
再说,痩子也有好处,和肥胖的人一样,不容易给别人危险的感觉,因为“瘦”很容易和“弱”联想到一起,这就像“胖”很容易和“虚”等同起来一样。
“我会尽快完成它们。”拉佩异常认真地说道,不过紧接着他又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道:“恐怕要过一段时间才行,我还没安顿下来,接下来的几天,要先找一个住的地方,总不可能一直住在旅店里面。”
“你不觉得我的工作太多了吗?”佛勒指了指桌上的一根管子。
穿过后门,拉佩撤掉那个幻术,显露出身形,他径直走了出来。
“给我账本。”拉佩把手一伸。
“这东西不错。”拉佩连声赞道。
拉佩钻进那家店铺,他听费德里克说过,这家店铺有后门。
那个少女看着拉佩,不经意地摇了摇头,显然她觉得拉佩太傻,不过老板都不说话,她也没必要多言。
多明尼哥走到近前,看了花坛边上一字排开的那几幅画一眼,顿时眼睛一亮。第一幅画还好说。从第二幅画开始,这些画变成粗糙,凌乱,缺少细节,一眼看过去好像全都是缺点,简直是一文不值,但仔细再看,多明尼哥却看出一些以前的画里面从来没有过的东西。
“还有一件事。”费德里克继续说道:“造暖棚的人来过了,他留下一堆图纸,都是他以前帮别人建造的。”
同一座广场,同一个角度,但是因为时间的不同,呈现出的景象也是完全不同,给人的感觉更是大相径庭。
“没想到颜料的本来面目居然是这样。”拉佩看着那些块根和矿石,不出得发出感叹:“我突然觉得画家和泥瓦匠很像,你觉得呢?”
“你原来用的颜料其实很不错,或许你应该先从素描练起,素描是一切绘画的基础。”多明尼哥确实是好心。
佛勒只要一想到拉佩今后会经常在两个身份间变来变去,而且每一次变化都要经历同样的痛苦,他就愈发满意。
佛勒仍旧是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他不知道拉佩改变外貌的目的,但知道这件事肯定很危险,而如果必须在性命和痛苦之间做出选择,拉佩肯定会选择前者。果然,拉佩沉默了。
“七点刚过她就回卧室了。”费德里克将猪内脏从挂斗上卸下来,扔进旁边一只大水缸内。
时间一点点流逝,拉佩的身边多了一幅又一幅画。第一幅画最完整,细节最多,不过那是失败的作品。从第二幅开始,他的画就变得粗糙和朦胧起来,此幅正是阳光下的广场。第三幅是阴云下的广场。第四幅是下午的广场。而画架上正在画的则是傍晚时分的广场。
“我需要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个完全不同的人,而且不能让人看出来。”拉佩对佛勒从来不绕圈子。
突然天空变得阴沉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飘来一片乌云。
问题是拉佩没这个时间形成本能可不容易,先要变成习惯,然后才有可能成为本能,这可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做到的。
拉佩一边研磨材料,一边仔细地看着,药剂总有用完的时候,佛勒也不可能一直跟在他身边,他必须学会自己配药。
拉佩不认为自己能够完美地装扮一个四十岁的中年人,所以只能选择十八、九岁。
“如果是我,就绝对不会在索拉河上泛舟,因为这段日子经常有人跳河自杀,如果遇到浮尸,你的心情肯定会变得很糟糕。”旁边一个人开玩笑地说道。
“好,太好了,你是我看过最有天赋的画家,你的老师肯定会为你自豪,因为她自己都没这样的功力。”
“你以前画的大部分是静物吧?”多明尼哥没有直接指出问题的所在,而是继续问道。
哈尔曼松·凡·莱因去世之后就再也没有大师出现过,现在多明尼哥终于看到一线希望,一个新的大师即将出现。
“真是可惜。”拉佩装出一脸遗憾的样子,除了遗憾,隐约还带几许羞涩。
“怎么?刚学画没多久?”多明尼哥看了拉佩袖管上的颜料痕迹一眼,从痕迹他就看得出来,那是初学者用的廉价颜料。
一件件材料变成极细的粉末,这些粉末装进一只只陶钵内,陶钵的边缘全都贴着标签。
犹豫了好半天,拉佩还是硬着头皮将试管内的东西全都倒进嘴里,紧接着他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水杯,把里面的水同样倒进喉咙,直接把油膏冲下去。
“您的袖管上有一些颜料,您想必是个画家吧?像您这样的人去圣帕尔戈广场,除了本贝廊就没有第二种可能了。”车夫得意地说道。
“看来你是一个内行。”多明尼哥改变了看法。
时间一点点流逝,药剂渐渐成形,看上去像柏油,还散发着阵阵恶臭,拉佩的脸已经有些绿了。
“和一位叫卡门·玛拉瑞的女士,她是我的家庭教师兼艺术顾问。”拉佩连忙说道。
这一愣就是好半天,当拉佩清醒过来和图书
的时候,眼前的一切都已经变了,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光线变得异常刺眼,所有的影子都缩成很小,他的画和眼前的景色完全不同。
那是一家不大的店铺,旁边是一扇很窄的橱窗,橱窗外面是一座小小的花坛,让这家店铺看上去很雅致,店铺的门廊上挂着一块不大招牌,上面用花体字写着“本贝”,没想到这就是赫赫有名的本贝书画廊。
在马车内,拉佩看了袖管上那淡淡的颜料一眼,这是他故意粘上去的,包括身上的这件衣服也是特意挑选的,为的是符合他此刻的形象。
不过一分价钱一分货,拉佩昨天看了一晚的书,自然知道他在那家书店买的全都是便宜的颜料,不管是色泽还是保存时间上都差得多,眼前这些却是上等货色。
“当初你玩乌迪内斯,现在又来玩我?”拉佩在别的事上对佛勒很信任,唯独在这上面不可能,因为佛勒有前科。
“你明天仍旧过来吗?”多明尼哥又问道。
现在是冬天,壁炉早就熄灭,所以房间内很冷,佛勒打了一个寒颤,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年轻人,你很不错,真的很不错,我看好你。”多明尼哥站在拉佩的身后不停称赞道:“等到你有足够的作品后,我可以帮你开个小型的画展。”
“要什么清单?这些实验器材几乎是免费的,是我的两个朋友送给我的,材料也是成本价。”佛勒气得跳脚。
不过这一步多少让拉佩无法满意,他需要的不是这种不痛不痒的赞扬,而是惊讶的目光,就算随之而来的怒骂也没关系。
“你怎么知道?”拉佩故意装出吃惊的模样。
在马内,这样的马车并不稀奇,大部分是有钱人家的仆人用的。
他现在不是拉佩,也不是秘密警察,更不是从外地来的贵族子弟,而是一个渴望投身绘画艺术的新人,一个叫佩拉得·沃斯的画家。
过了十字路口,马车开始放慢速度,然后往右一拐,驶入一座市场,那是菜市场,到处是卖鱼、卖肉的吆喝声。
当拉佩转头看了并排放在一起的那几张画一眼,连他自己都愣住了。
那些围观的人大多认识多明尼哥,连忙让出一条路。
多明尼哥原本要走了,他有很多事要做,不可能整天待在这里,在临走之前,他总是习惯性地在广场上转一圈,就像国王巡视他的领地一样。
“明白了,主人。”费德里克应了一声。
“你想变成什么样?”佛勒睡眼蒙眬地从床上起来,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走向实验室。
“他们遇到麻烦了,先是在半路上遭遇袭击,损失了五个兄弟,还有两辆车被毁。之后他们在达林顿遭到刁难,好在车队里面有几个警察,达林顿那边的人也不敢做得太过分。”费德里克一边做晚餐,一边说道,下午他接到灌德放出的信鸽。
拉佩已经完全变了模样,现在的他看上去很痩。
时间一点点流逝,那可怕的痛苦渐渐减弱,拉佩趴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你是。”拉佩异常肯定地说道。
“能让我看看吗?”拉佩没有立刻回答。
“当然是租房子,越便宜越好,不过我有个不情之请,如果能够靠河,或者干脆在河面上,那就更好了。”拉佩一边晃动着手中的画笔,一副很激动的模样说道:“我原来的家就在河边,闲暇之时弄一艘小船,在河里漫无目的游荡,很适合放松精神。”
“你的动作倒是挺快的。”拉佩走到近前,拿起管子看了看。
“醒醒,早餐准备好了。”拉佩冲着佛勒喊道。
只见拉佩对准管子的一头轻轻吹了一口气,管子瞬间鼓起来,继续往里面吹气,管子越鼓越大,变得像一颗气球。
“完了。”拉佩无可奈何地看着眼前的画,这片云层很厚,一时半刻不会散去,就算散开,太阳的位置也肯定变了。
“谢谢您的好意,我想买一套好点的颜料。我前天刚到马内,以前在亚米尔的时候,别说好点的颜料,就算是最廉价的那种也很难买。”拉佩坚持自己的要求,同时他也给了一个解释。
只是一根能够膨胀的管子,没有任何复杂的地方,这东西制造起来并不困难,需要的材料也不昂贵,唯一的问题就是长度。
拉佩肯定不可能这个样子大摇大摆地走出去,万一有人盯着这里,看到拉佩从别墅里面出来,岂不露馅?
费德里克也不知道,因为信上没说,他不太肯定地道:“不太清楚……大概没有吧?如果有什么损失,汉德肯定会提到,他绝对不敢隐瞒。”
多明尼哥闻言,立刻摆手道:“这不是问题,你想买房子,还是租房子?”
“你是和谁学的画?”多明尼哥来了兴趣,主动和拉佩闲聊起来。
用速写的方式画油画,以前不是没有过,这属于个人的喜好,也算是风格的一种。让多明尼哥吃惊的是,画中流露出的那份自信和成熟,这绝对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手应该有的笔触,连很多已经出名的画家都未必能够做到。
实验室是佛勒的软肋,佛勒顿时说不出话。
佛勒翻了翻白眼,赌气地扔掉手里的活不做了。
“静物简单,很快就能画完,所以光线的变化并不大。但实景就不同,随着太阳的位置改变,光和影随时也都在改变。所以一个画家首先必须学会捕捉画面,把你看到的东西牢牢地记在脑子里面,之后的那些光影变化只能当作参考。如果你不时看上一眼,然后按照看到的景色去画,那就麻烦了。”多明尼哥指出画上几个矛盾的地方,影子的位置显然不一致。
“等一会儿。”拉佩头也没回地道。
“捕捉画面……”拉佩愣https://m•hetushu.com.com在那里,他头大了,那位大画家萨格·拉蒙特的记忆里面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内容。
拉佩之所以选择十八、九岁,是为了能够打入宾尼派内部。宾尼派不接受未成年人,十八岁是最起码的标准,不过年纪太大也不行,那样容易引起怀疑。
既然拉佩想花钱,多明尼哥也就不多说什么。
拉佩的这套绘画技法是从速写演变而来的,追求的就是速度。
在多明尼哥想来,拉佩肯定是初学者,或者艺术爱好者,学了两天绘画,就急不可耐地弄一套专业等级的颜料,但这根本就是白糟踢钱。
“问题?”拉佩很茫然地道。
拉佩手里在画,耳朵却一直竖着,这个判断让他佩服不已,萨格·拉蒙特正是曾经拥有幸运金币的那位大画家。
“可以。”佛勒一口答应下来,不过紧接着又道:“丑话说在前面,那只不过是一种幻术,很容易被识破,你确定要这么做?”
听到这番话,拉佩一点都不觉得高兴。
旁边的人也都笑起来,显然他们也看出问题的所在。
拉佩转身就要离开,没想到费德里克叫住他:“对了,主人,汉德他们住的地方已经搞定了。白天的时候有个胖子带着房契过来,是妮娜接待他,然后妮娜让我支付两千比绍。”
从小包里面挑了一些粉末,在手指尖轻轻捻开,只看了一眼,拉佩就笑着说道:“给我处理好的吧,这些颜料不错。”
拉佩只是开个玩笑,佛勒一直都是夜猫子,除了刚刚认识他的那段日子,佛勒会早早地起来吃早餐,吃完之后再去补眠。后来拉佩懒得做这件事,让母亲帮佛勒准备一日三餐,做完之后让吉雅送去,佛勒就恢复原状,每天要睡到九点才起床。
拉佩看了价钱一眼,不由得暗自咋舌。
拉佩的动作仍旧很快,下笔如风,没有丝毫犹像,这和他走速度之路有关,不过更关键的是,他继承了一位大画家所有的能力,快速、精准地勾勒出画的轮廓,然后是打底色,接下来打光影,最后才完善细节。
说话的人是一个胖子,还是一个矮胖子,他的身高顶多一尺六,一张圆脸总是堆着微笑,给人的感觉很和善,不过他和莫迪莱不同,因为接触的人层次高得多,他的身上带着一股自信的感觉。
拉佩伊不担心汉德一行人被一直扣留在达林顿,就算他不出面,安博尔·诺德和乌迪内斯知道了这件事,也会出手。
圣帕尔戈广场在索拉河边,这里的景色很不错。广场中央竖着一座青铜雕塑,雕塑四周是喷水池,不过现在是冬天,喷水池已经关闭。在广场的一侧有一座码头,很多小船停泊在那里。
现在是冬天,清晨时分的气温又很低,别的地方根本看不到人,但这座广场却是例外,这里到处都有人在画画,少说有五十几人,人最多的地方就是一家店铺门口。
“我要画板、画架,还有一整套的颜料。”拉佩指了指底下。
拉佩的动作绝对快,快得几乎看不清楚,可惜就算这样也仍旧慢了,他只感觉到嘴里苦得让人发狂,喉咙更是火辣辣的,而且整个胸口都在燃烧。
从旁边的架子上取过一件斗篷往身上一披,拉佩不打算再变回来,要不然明天还得喝那种药。
“好像有几分萨格·拉蒙特的神韵……”一个旁观者喃喃自语道。
旁边的人也都连连点头,马内人在艺术方面或多或少有些造诣,连一个女孩都能对拉佩的素描做出评论,更不用说这些人,能够和多明尼凑到一起,肯定不会是艺术方面的外行。
其他人也走了,他们跟过来是因为多明尼哥的缘故,多明尼哥一走,他们也没兴趣继续留下。
听到这番话,拉佩放心了,他走了出去。
为了快,拉佩不知不觉中用上很多别的绘画技法,其中一部分来自于速写,另外一部分来自于水彩。
“新人毕竟是新人。”
“你又是买材料,又是购置实验器材,前前后后花了不少钱,难道连一份清单都没有?”拉佩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有了一次经验,拉佩愈发加快速度,他尽可能地用脑子去记忆,想要记住细节是不可能的,他相信那位大画家同样也没这个本事,能够记住的只有大致的情况。
清晨车流稀少,所以马车走得很快,半个多小时后,马车就停了下来。
拉佩本来就不胖,一下子被拔高将近一尺,不显得痩,那才奇怪。
少女从柜台里面取出一小包棕色的颜料,这种颜料价钱最便宜,显然拉佩不是第一个提出这种要求的人。
突然,拉佩想起一开始画素描的时候,也碰到过类似的事。
多明尼哥的眼前划过一条河的影子,他不清楚这是怎么冒出来的,那条河好像在东区,他在那里似乎有一片地产。
拉佩从地上爬起来,开始琢磨第二个问题——怎么离开?
“什么账本?”佛勒满脸疑惑地问道。
“你别找什么房子了,这件事包在我的身上。”多明尼哥将这件事包揽下来,想要找一间靠近河边的房子,对于他来说轻而易举,他也不觉得拉佩的要求过分,艺术家的脾气大多古怪,比这更怪的他都看到过,这根本不算什么。
不知不觉中,画已经成形,在拉佩的旁边也渐渐聚拢起一群人。
“有汉德的消息吗?”拉佩问道。
拉佩不甘心,非常不甘心,但是不甘心也没用,他只能又拿出画框,钉上画布,这一次干脆画阴云下的广场……
“我可以改进一下药剂的配方。”佛勒连忙说道。
肉店的老板把一只很大的皮口袋扔在马车后面的挂斗上,他并不知道一个他看不见的人此刻正趴在挂hetushu.com.com斗底下。
“玛拉瑞老师还好吗?我有五、六年没见过她了。”拉佩顺势问道。
“该死,必须赶快完成那条秘密通道,要不然我会被压死的。”拉佩骂骂咧咧地从马车后面爬出来。
“想要改变外貌,难道只能用药剂?能不能帮我制作一件魔导器,想变的时候戴上就行?”拉佩问道。
做这种事,拉佩已经很熟练,他一直都是佛勒的实验材料提供者兼助手。他拿着箩筐走到角落边,那里放着翻刀、石臼和一只钢质的小磨盘。
“你也帮个忙,这些全都要粉碎。”佛勒把几件材料扔到一只小箩筐里面。
“算了,算了。”拉佩拼命摇头,他已经够惨了,不想再活受罪。
当然,多明尼哥也从拉佩的手法里面看到一丝生涩,不过他下意识地认为,这是因为不习惯新的画笔,一个技法如此娴熟的画家,不可能有这种生涩的表现。
“我去问一问费德里克。”拉佩转身就走。
“她去了国外,去年冬天,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她嫁给一个从西撤来的古生物学家。”多明尼哥的口气愈发亲近。
“我很急。”拉佩把佛勒拎起来。
“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多明尼哥突然问道。
同样换一个人这么做,最终画出来的东西肯定不堪入目,但是拉佩却不同,他继承了一位顶级大师对绘画的理解,就算随意挥洒也都内涵深蕴。
“就为了这事……”佛勒嘟囔一声,又睡了下去。
拉佩笑了笑,那个胖子肯定已经知道高伦失踪的消息,想必吓坏了。
小册子上记录的都是各式各样的材料,而且这东西是一件魔导器,老头点到哪种材料,旁边的托盘就会沉下去,等到托盘再一次出规,上面肯定有他要的东西。
画廊在外面看着不大,里面却很深,长长的走廊上面挂满画,大部分是肖像,小部分是风景,主要以油画为主,不过也有水彩。靠门的地方是橱柜,最顶上一排书,底下是颜料和画具。
好半天,拉佩才装作猛然醒悟的样子,迅速地付钱,然后拿起东西就走。
后门锁着,不过对拉佩来说,这种程度的锁根本不算什么,他把一根钢丝穿进锁孔里面搅了搅,只听喀嚓一声,锁打开了。
这位大老板果然喜欢提携新人。
费德里克是这里的常客,他每天都会来一趟,有的时候甚至是两、三趟,所以没人会怀疑他来这里的目的。
没人会在意这样一辆马车,因为这种马车一目了然,上面根本连藏东西的地方都没有。
“让我看看。”突然人群中传来多明尼哥的声音,他每到黄昏时分都会回画廊看看,对于人们的围观已经习以为常,但是像拉佩这样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还是比较少见,再说他对拉佩的印象不错,所以挤开人群走到前面。
现在舞台有了,拉佩还有一件事需要准备,那就是化妆。
速度一快多东西自然就无法顾及,所以这一次的画缺少很多细节,而且整幅画面显得粗糙和模糊,画的风格愈发向速写靠拢。
那是一根很细的管子,只有拇指粗细,同时也是一条通道,可以放入水下的通道。别看它平时很细,它也可以在一瞬间膨胀到水桶般粗细,足够让一个人穿过去。
“啊!”拉佩发出声嘶力竭的喊声,他的身体开始变形,脸就像烧开的水,一颗颗气泡不停地鼓起然后消失,身体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开始长高拔长,变长的不只是身躯,同样也包括他的脸、手以及脚,还有他身上的每一个部位。
拉佩先看了那些书一眼,这里的书大部分拉佩都有,就是昨天买的,不遇有几本是昨天那家书店没有的,层次也确实比其他书要高一些。
不只是出去,回来也有麻烦。
当马车在一间卖菜的店铺门前停下来的时候,马车后面看上去空空如也的车斗突然晃动一下,紧接着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里面出来。
“你的观察很仔细。”拉佩赞扬道,然后上了马车。
不得不说马内人的艺术修养确实远超其他地方的人,只要看一下围观者的数量,就可以知道被围拢的那个画家的水平。水平越差,看的人越少。
“您打算自己处理,还是用已经处理好的?”少女问道。
拉佩去的是地下室,那是佛勒的地盘。
拉佩随手掀开佛勒的被子。
多明尼哥不可能知道拉佩是个特例,拉佩拥有一位大画家所有的能力,才有了那分自信和成熟。但是拉佩用的技法有很多是那位大画家死了之后出现的,他只是白天的时候看过一些名画,又看了一晚上的书,画了两张习作,自然显得生涩。
拉佩并没有急着过去,他四处走动着,在那些画画的人身边停下脚步,静静地看上片刻,然后走开。
多明尼哥陷入狂热中,他不能不狂热,别看他提携不少新人,也只不过是矮子里面挑高个,那些画家到了最后仍旧得熬资历,但眼前这个少年就不一样了,完全有冲击大师的资格。
“这才是正确的做法,学画就应该以早期的画家为范本,那时候绘画技法还没现在这样成熟,当时的画家会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作品的内涵中,现在就差多了,很多绘画完全就是技法的堆砌。”多明尼哥在一旁感叹。
好在因为幸运金币的缘故,拉佩对各种痛苦都有足够的抵抗力,幸运金币里面全都是各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死法,那种痛苦绝对比这更可怕。
“阳光的色彩……”拉佩完全愣住,他光顾着不停地画,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画了什么。
佛勒还在睡觉,他又做试验到很晚,因为实验室在地下室,根本就没有白天和晚上的概念,所以佛勒这段日子有些日夜颠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