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跑路

“没有!”因为一路急走,武夷的声音有些喘,道,“世子爷一回来就被国公爷叫去说话了,到现在也没有出来。神枢营副将马友明来给夫人上香,大爷去请世子爷出来答谢,被吕正拦在了门外,说,世子爷一路赶回来给夫人奔丧,有六天五夜没合眼,国公爷怕世子爷吃不消,所以把世子爷留在上房好好睡一觉,让大爷帮世子爷应付过去。还说,如果有人问起,就说国公爷和世子爷有要紧的事商量,谁也不许打扰。免得被别有用心的人传出去说世子爷不孝。”
就算是这样又如何?
他笑。
想到这些,他不禁暗暗有些后悔。
这是宿命?
“二哥做什么决定我都同意!”宋同春道。
也许用不着麻烦父亲开祠堂,自己就会死吧?
宋宜春阴沉着脸进了内室。
陈曲水点头。
他狠狠地咬着自己舌尖。
思忖间,他看见松萝一个人回来了。
三个人急忙表态。
三个人目不转睛地望着宋宜春,脸上充满了恭敬。
陈曲水决定跑路。
松萝忙安慰陈曲水:“武夷说不定顺便去打听消息去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
如果宋墨掌握了主动权,他最好还是乖乖地呆在这里不要动——他们不过是无意间撞破了他的行踪,他就要把田庄上的二十几口人全部灭口,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在他危难的时候逃走了,说不定会连四小姐一块恨上,那更麻烦!
想到这里,宋墨莫名地心中一动。
宋墨冷哼一声,再次睁开了双眼。
被陈曲水这么一问,松萝也有些担心起来。
冬雨过后的天气冷嗖嗖的,哪里好了?
宋墨轻轻地念了一句“窦昭”,在心里道:我还知道你的乳名叫寿姑……
白色和-图-书灯笼的光照他们的脸上,他们不由自主地彼此打量,然后回避着对方的目光,这个说还有点事你们先走,那个说我要和儿子一起回去,分头各自出了英国公府。
大伯父宋茂春带着困惑的声音传了进来:“天赐,到底出了什么事?”
白玉般的脸庞,入鬓的长眉,明亮的杏目,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睿智而飒爽。
一个人骑马跑了六天五夜,那不还得倒头就睡啊!别说宋家的那位大爷进去看一眼,就是在旁边放鞭炮只怕也吵不醒,用得着把人拦在外面吗?
伯父和两位叔父依附父亲生活,父亲要开祠堂,难道他们还会反对不成?
宋宜春脸色铁青地望着他的三位堂兄弟,一言不发。
此时,在颐志堂的陈曲水却神色焦急地在屋里转着圈。
屋檐下的白色灯笼的光透过玻璃窗扇照进来,地上有一道墨褐色的印子,却不见了宋墨的踪影。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两句话,武夷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
为什么要插白色的木芙蓉?
英国公府隔壁的二条胡同,两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抬着一抬青色粗布帷幕的官轿,轿帘上垂着正二品大员才能用的饰金银色螭龙图案的绣带,朝着安定门大街去了。
“老四,听二哥怎么说!”三叔父长年吓唬那些进城的商贾,声音里隐隐带着几分官威,“既然二哥发现了,肯定不会再让她葬到我们宋家的祖坟里了。你不要总是不等人把话说完就开口。”
宋墨,不见了。
他难掩失望之色。
“不就是个婢女吗?天赐能看上她那是她的福气!死了就死了,用不着开祠堂吧?”
而被松萝认为和他想法一致的陈曲水此时却推开和图书了书房的窗户,望着因被雨水冲洗过而显得格外青翠的树叶,陷入了沉思。
陈先生却急得不得了,忙派了武夷去找世子爷,还说,务必要把府里的异样告诉世子爷。
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张面孔。
宋宜春睁大了眼睛。
“真的,天赐手里有定国公留下来的人?这是好事啊!我们正好可以捡了这个漏啊!反正定国公府都没有了,与其便宜别人,还不如便宜我们,天赐好歹是定国公的亲外甥。”
三个人,却好像有七、八张嘴似的,吵得宋墨耳朵里嗡嗡作响,头痛欲裂。
“来人!”宋宜春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内室,朝着外面的护卫咆哮着,“快来人!”
屋子里宁静无声。
三人鱼贯着出了厅堂,又不约而同地在庑廊下站住。
宋墨可以感觉到自己越来越虚弱。
松萝支肘在旁边坐着,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快要被陈先生转花了。
四叔父小声地嘟呶着,隔得太远,宋墨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但可以想到他的表情,肯定是又委屈,又无奈。
他忍不住道:“陈先生,您要不要坐下来喝杯茶?”
宋墨眼底浮现出一丝讥讽。
不行!
可武夷已经去了快一个时辰了,还没有回来。
大爷就是宋墨的大堂兄宋钦。
“蒋家的事皇上不是已经盖棺定论了吗?而且秋围的时候皇上还特意把天赐叫过去教训了一顿。您都不知道,我们库房税课司的人有多羡慕我!”
可这清晰很短暂,他眼前再次模糊起来。
……
他不由又笑了笑。
“武夷怎么还没有回来呢?”他一边往回走,一边自言自语地道,“世子爷回来了,肯定会先去见国公爷,然后到灵前守孝的,应该很https://www.hetushu.com.com好找才是!难道武夷遇到了什么事?”
想必是父亲派了马车去接来的。
视线清晰了一些。
“是这样啊!”松萝一直紧绷的神色松懈下来,露出欢喜的笑容。
母亲肯定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儿子会死在她的房里吧?
陈曲水闻言停下了脚步,却答非所问地道:“武夷还没有回来吗?你再去看看!”颐志堂突然换了护卫,他们都被拘在了颐志堂,哪里也不让去,连饭菜也是由婆子送到门口,再由门口的那些护卫送进来的。只说是家里丢了贵重的东西,正在查找。可世子爷回来不过半个时辰,门口的那些护卫就都不见了,他们也可以自由进出了。
来得还真快!
松萝很想去找武夷,可一想到他被派来服侍陈先生之前严先生对他们的叮嘱,他又很快把这个念头按了下去。
宋墨狠狠地咬了咬舌尖。
要是当初蒋家之事尘埃落定时脱身就好了。
这个时候也是茶梅的花期。
不知道她种的花开了没有?
“好,好,好!”
他打发了松萝和武夷,把屋里自认为会留下什么破绽的地方全检查了一遍,将当初窦昭托段公义送来的一千两银票揣在了怀里,一边想着四小姐做事真是周到,一面拿了几两碎银子放在了荷包里,等着天色微暗,想着在花园里转一转,前院就应该到了用晚膳时候,宋家会安排酒席宴请那些来祭拜的人,那时候最混乱了,正是脱身的好机会,他打开了内室的槅门,笑着对站庑廊下说话的武夷和松萝道:“既然世子爷没事了,我也就放心了。这雨后的天气真好,正好出去走走!”
武夷和松萝困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看着陈曲水朝颐志堂的小花m.hetushu.com.com园走去。
半个时辰之内就英国公府就恢复了原样,也就是说,结果已出来了。
明明那样优雅,偏偏给让人觉得艳丽。
还是巧合?
他应声去了大门口。
宋逢春也迫不及待地道:“天赐的确太让人失望了!”
他还不能死!
茶几上白色的木芙蓉无声地开放,青色的帷帐静静地垂落,屋子里的安息香甜蜜而幽长。
像茶梅。
宋逢春不再说话。
大红色的茶梅,艳丽似火却又优雅超逸。
宋宜春难道露出一丝笑容:“既然如此,那我们明天辰正开祠堂,大哥和三弟、四弟不要迟了。”
他发现那花蕊是淡黄色,乍眼一看,好像是全白的。
宋宜春站了起来:“那我们明天再碰头。”
松萝却高兴地站了起来:“武夷,你见到世子爷了吗?”
而他眼前,却是一片漆墨。
明明应该骄傲,却平和率直。
可外面的声音自有主张,时断时续地传到他的耳朵里来。
如果宋墨失败了,他肯定会被清算,虽然自己平时很慎重,和四小姐来往的书信之类的看过就烧了,从不保留,英国公府的人也把他当成了个混吃混喝的落魄文士没放在眼里,可以严朝卿的为人,十之八、九曾嘱咐过松萝和武夷一些话,若是松萝和武夷向英国公府的人透露些什么,让他被英国公府的人注意到那就麻烦了。
他干咳了一声,肃声道:“我打算开祠堂把宋墨逐出宋家,你们怎么说?”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眼帘不受控制地垂落下来。
宋同春也沉默下来。
白色木芙蓉恬静地开放在蓝色的花觚里,有种安祥的美。
母亲,也是死在了这间房里。
“二弟你是族长,自然是你说了算。”宋茂春忙道。
“什么?”四和-图-书叔父宋同春声音惊惶,“一尸两命,这可是大凶,万不能让她葬到我们宋家的祖坟……”
“前几天不是有个丫鬟撞柱死了吗?”父亲低声道,“她是夫人的贴身婢女。我原来还以为她是忠心侍主,准备让夫人收了她做义女,然后一同葬在宋家的祖坟里,谁知道那婢女已经怀孕四个月了……”
按道理,有心算计无心,又是血脉至亲,宋墨必输无疑;可这个人太狠辣了,说不定让他死里逃生也不一定。
外面传来霍霍的脚步声,父亲略带几分歉意的声音夹杂在其间:“为了孽子,把几位都惊动了,真是惭愧,惭愧……”
宋墨不想听。
看样子,陈先生和他想的一样,觉得府里发生的事很蹊跷,应该尽快告诉世子爷。
宋茂春忙拉了拉坐在他下首的宋逢春。
四周静悄悄的,整个颐志堂好像都没有什么人似的,倒是前面灵堂传来的阵阵喧哗,时隐时现的,映衬的这院落更显安静了。
“御史弹劾也不能不讲证据地乱弹劾吧?那个婢女不是撞柱死了吧,让那个叫杏什么的婢女也撞柱死了吧!正好,可以让二嫂收她为义女,让她到地底下去继续服侍二嫂!”
六天五夜的急驰,一顿杀威棍……他的身体已到了极限。
宋宜春的脸色这才有所缓和。
昳丽的五官如初升的朝阳,温暖而和煦。
对面白色的木芙容变成了一团白影,让宋墨想起母亲光洁如玉的脸庞。
是留在这里还是趁着英国公府混乱之时溜出府去,就看武夷能不能见到宋墨了。
他眼睛有些发花。
他微微地笑。
宋墨是赢了还是输了呢?
陈曲水眼睛一亮。
当务之急是要知道胜负。
“一定准时来,肯定不会迟的。”
白色的木芙蓉正对着他盛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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