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潮起

这对红玛瑙奔马,皇上和罗贵妃都曾见过的,那是西昌孟氏的瑰宝,孟王妃的陪嫁,其中一匹在先皇后小产之后,被皇上亲手摔破,另一匹却不知道去了哪里,后来也再没出现过。
她转身对着碧笙说道,“去坤和宫将皇贵妃娘娘请去皇极殿!要快!”
但皇上当时深爱小孟氏,又证据俱全,哪里还管得什么面子和尊重,便是连一句分辨的话都不曾让孟王妃说出,便将她定了罪,夺了权。
她隐忍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熬出了头,绝对不能在此时此刻出了差错,与她所图相比,对前事的恐惧还算得了什么?不,皇上眼看就要不行了,自己必须要在恪王等人没有发觉前,得到皇上的旨意!
罗贵妃当时对着气息微弱的孟王妃,竟然还笑了起来,她说道,“既然这样,王爷就一不做二不休,我们两个送王妃升天早登极乐吧!”
皇上听了有理,竟果真与罗贵妃合力将孟王妃搬到了横梁下面,做了个悬梁自尽的假相。
后来小孟氏小产,失掉了皇上最为期待和欢喜的第一个孩子,而审问的结果却都将矛头指向了孟王妃,又迅速地找到了人证物证,连孟王妃院子里的丫头都站出来指证。
当年皇上被小孟氏所迷惑,深陷于她所织就的一张温柔密网之中,不可自拔,又在小孟氏委屈的眼泪中对结发之妻生了嫌隙。孟王妃出身大家,又是尊贵中长大的家主嫡女,https://m.hetushu.com.com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因此每每与皇上为了小孟氏争执,最后的结果,便是两个人背道而驰,距离越来越远。
小孟氏当然没有那么好心要成全孟王妃,她劝说皇上去看结发之妻,不过是为了显示自己的贤德和忍让,让皇上越发怜惜她罢了。
罗贵妃愤恨已极,她面色不爽地扫视了殿内的众人,便冷哼一声,甩了衣袖离开了钟秀宫,在她身后,五皇子紧紧跟随着。
更何况,她对孟王妃的脾性再了解不过,她知道孟王妃的高傲和固执,她是绝对不肯服软向皇上认错的,因此皇上去看望孟王妃并不意味着孟王妃便有了翻身的机会,说不定恰恰相反,反而让皇上更加厌弃孟王妃。
虽然从此之后,再无一人提及孟王妃这个原配发妻,但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皇上的心里却总有一丝阴冷爬过。
怎料到孟王妃是那样贞烈的女子,拒不认错,还与他再次发生了争执,在推推搡搡中,他失手将她推倒在了烛台上,尖利的烛台刺破了孟王妃的胸口,她脸上的表情是那样狰狞。
若是在旁的府邸,主母便是确凿地下了毒手害了妾侍的子嗣,出于对主母的尊重和府邸的面子,任谁都不会去追究,甚至还会将这事抹得更平。
要知道便是皇后在,也不能说出替皇上喝了这杯酒水这样的话来,这是僭越。更何况,宫中毕竟hetushu.com.com还有皇贵妃在,罗贵妃不过一个代掌后宫的,实在是没资格让众人敬她为后宫之主。
因此罗贵妃这一举杯,倒让众人犯了难。若是不饮了这杯酒,是极不给罗贵妃面子的,毕竟罗贵妃已经将酒水端了起来;但若是饮了这杯酒,却是不伦不类了。
为今之计,便是要控制住整个皇宫,控制住皇极殿,这样才可能还有回转的余地。
此时恪王妃这样出现,将皇上心底最深处的不安和恐惧,一下子都激发了出来,而他的身体本就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了,罗贵妃因为害怕而将他的身子松开后,皇上便瘫软了下来。
沈棠并不回答,却猛得立起身来,“不好!皇上怕是有所不妥。如今太子被废,若是皇上熬不过今夜去,只要罗贵妃得了皇上的遗旨,拿到了传国玉玺,那五皇子便就胜券在握了!郡主,您去找景阳王,务必让王爷立刻去皇极殿门口守着!我这就去找恪王!”
皇上闻言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王妃若是醒转过来,这事若是传了出去,就是滔天的大祸啊!不说西昌孟氏饶不了我,恒王他抓住了这个把柄,也不肯善罢甘休的!”
但在心虚的人看来,恪王妃这张花容月貌的脸,却有如鬼魅一般阴森可怖,仿佛是从地底深处阎罗殿中钻出来的阴魂,手中高举的并不是价值连城万金难得的玛瑙奔马,而是索命www.hetushu.com.com的铁链。
侄女与姑姑乃是血脉之亲,长相气韵相像,这再寻常不过。
恪王再有所动作,便属谋逆,当年的恒王便是因此而事败身死的。
她厉声诅咒道,“你得不到父母之爱,是因为你无福;你得不到夫妻之情,是因为你无义;你得不到儿女之爱,是因为你无德。赵诏,我诅咒你活着的时候得不到任何真情,死后将受到万人唾弃!”
恪王妃与皇上的原配孟王妃乃是嫡亲的姑侄,生得本就十分相像,再加上今夜刻意打扮,妆容服饰甚至发髻头面,皆都选了孟王妃生前最爱的款式,因而乍看之下,真是恍若孟王妃再生。
皇上这一倒,却让罗贵妃清醒了过来。
没有人举杯。殿内一片安静。
此时恪王妃这身打扮,又献上这对奔马,皇上自然是惊惧之极的,他不知道恪王是怎么知道当年之事的,也不知道恪王到底知道了多少,更不知道恪王此举是在威胁自己还是警示自己。
后来事情的发展果真与罗贵妃说得一般,没有人再与他纠结孟王妃的死因,西昌孟氏虽然有所怀疑但是苦于找不出证据,只能作罢。皇上登基之后,以孟王妃德行有亏为由,并没有遵循旧例将她追封为元后,反而让小孟氏占了元后的名分。
她见皇上呆滞住了,便细心地解释了起来,“王妃害得主子小产,与王爷吵闹不休,这事整个京城都知晓了,您因此冷落了王妃,王妃她一时想www.hetushu.com.com不开便自寻短剑害了自己。王妃去得突然,又是这样的死法,如今又是炎夏,尸身不能保存太久,停足七日就能落葬了,西昌孟氏的人是赶不及王妃的葬礼。”
恪王妃与当年的孟王妃长得想像,她是听说过的,方才不过是乍看之下,将心中的恐惧外泄了出来,但此刻她见到了皇上的情况,一下子便想起来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皇上当时害怕极了,正值夺嫡的关口,他却亲手杀伤了发妻,若是让恒王党知晓了,莫说他还有没有资格登上大宝,便是能不能留下命来都难说。
罗贵妃立刻将皇上扶起,命李公公将皇上背回了皇极殿,自己欠了一身,对着殿内的众人说道,“皇上见了恪王妃和献上的重礼,一时太过高兴,倒犯了那头晕的顽疾,因此本宫便替皇上喝了这杯酒水,然后就请各位散了吧!”
这时,现在的罗贵妃出现了。
后来,还是在小孟氏的劝说下,他才肯踏进王妃的房门一步,想及到底夫妻一场,也曾经有过一段恩爱相亲的日子,因此只要王妃肯认错,那便饶她一回又如何?
荣福望着五皇子的背影和陆陆续续离开的大臣,对着沈棠问道,“恪王妃送的这礼到底有什么讲究,让皇上和罗贵妃失态至此?”
但小孟氏是谨慎小心的,她吩咐说,若是看到两人继续争吵也就算了,但若是一旦出现和好的苗头,便立刻进门以小孟氏身体不舒服为由将皇上唤走。
自从和_图_书恪王妃与恪王大婚之后,常在贵妇圈中走动,京城的权贵王公私下里也多曾提及过这姑侄两个容貌的相似,因此今日见了恪王妃的打扮,倒并不觉得有什么惊奇,反而有些曾受过孟王妃的恩惠或者与她交好过的贵妇,暗自生出些伤怀来。
按照大周朝皇帝宴请的习俗,在宴席的最后,皇上会与群臣同饮最后一杯酒,以示宾主尽欢。
荣福点了点头,“不错,这攻心计使得不错,也算替恪王出了一口气。但皇上这样惧怕,倒是我不曾料到的。”
五皇子若是得到了旨意和玉玺,那就算是明了路,纵然他上头还有三皇子和四皇子在,他的继位不符合常规,但只要皇上定了他,从此他便是正统。
她当时只是小孟氏带过来的贴身丫头,偷偷躲到孟王妃房门口,是奉了主子的命来监视里头的动静,当时孟王妃被软禁,院中连个打扫的丫鬟都不曾留,因此她进入里屋没有费丝毫功夫。
罗贵妃当时听到不对推门进去,见到眼前的景象呆楞了一会,随即就立刻恢复了冷静,她探了探孟王妃的气息,柔声对着皇上说道,“王爷,王妃还有气呢。如今不是难过的时候,您该下个决心,接下来要怎么做?”
沈棠的眉头深深地拧着,她回道,“我曾经从祖父和皇贵妃娘娘处听说了一些当年孟王妃的往事,后来又从恪王妃处得到了一些别的消息,因此便料定当年孟王妃的死与皇上有关,罗贵妃自然也脱不开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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