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长安花
第078章 启程

头戴珠冠,身穿大红色金银彩绣嫁衣的她,在两位宫女的搀扶下,缓缓走向唐太宗,端庄行礼,“父皇,儿臣去了!”
借助转运章程和行程书,她也算是把从前那些地图志上的东西,第一次实践运用。
见她开心的模样,禄东赞的唇角也翘得更高,他就知道,这位文成公主绝不会高高在上的认为,学习吐蕃语言是对她的大不敬。
“布赤虽是吐蕃人,但自幼和她父亲在唐蕃边境行商,所以她的汉语也很好,可以教公主学习吐蕃语,公主到了雪原上,就能够更好的和我吐蕃子民交流。”
云彤深深望了父亲与兄长一眼,方才转身,由已经换成宫女打扮的夏雨和春草扶着登上马车。
“启禀陛下,吉时已到,公主殿下该出发了,吐蕃的使臣和李大人他们,都在宫门外恭候公主殿下启程!”宫门的长阶下,传来黄门令的声音。
终于到了启程的时刻。
“父亲,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吗?此去吐蕃,万里遥遥,就是出点什么事也很正常,咱们不如……”待走出长安城的地界,一直隐忍着的李景恒终于忍不住催马上前,和父亲李道宗并驾齐驱,说出了自己心里所想。
李道宗倒是像一个普通的臣子般给李云彤行礼,“请公主启程。”
唐太宗正色道:“‘刚柔交错,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不动一兵一卒,能够令两国友睦,hetushu•com•com这是文成你的功劳,因此朕给你这个封号,希望文成你到了吐蕃,能够用我大唐的文献、经文教化吐蕃民众,将我大唐的文明、文化、文德传到吐蕃,唐蕃一家亲,再也不起战火,不动兵戈。”
“到了吐蕃,朕固然希望你能够以大唐为先,做事三思而后行,以国之利益行事……但也希望你同时考虑自己的安危,一生平安!”
因为不能一起返回吐蕃,禄东赞也送了李云彤一份礼物,这份礼物,在众多仪程中最令她满意。
三千护卫再加上随行的宫女、侍从、工匠和杂役,差不多近四千人,还有吐蕃来迎亲的一千武士,留在长安的禄东赞让其中的八百人护着她回去,再加上桑布扎和恭顿的随从,都超过五千人了。
见李云彤对答符合自己的心意,唐太宗目中露出几分欣慰,“你可知朕给你定封号‘文成’之意?”
李云彤摇了摇头。
“虽说为了令公主殿下宾至如归,赞普也在勤习大唐的语言,相信等公主殿下到了吐蕃,赞普在这方面已经小有所成,但臣以为,公主能够说我吐蕃的话,更能获得百姓的爱戴,也利于您更好的了解吐蕃,所以就擅自做主,给您寻了这么一个人。”
虽说一路上这些事情自有送婚使——她的父兄和随行的转运使去操心,但李云彤还是要了一份转运章程和行程书,这样她就能够了解一路的动态,而不是事事和-图-书都由人安排,对前路一无所知。
虽然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皇命之下他们家只有遵守的份,且唯有此,才能保住江夏郡王府的富贵,甚至因为这个原因,江夏郡王府会更加富贵,这些道理他非常明白,只是这样的决定对妹妹而言,是多么的残忍,他们享了荣华富贵,而她,却要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受罪……
唐太宗知道她这是请自己照看江夏郡王府的意思,便点点头道:“你放心,朕保证……一家平安。”
李云彤明白,天子说这番话,是担心吐蕃人狼子野心,虽然娶了她,一旦有足够的实力,仍然会觊觎大唐的繁华,若有一天两国战火再起,她要在考虑大唐的利益时也保全自己。
看看那个肤色如同小麦般的女子,李云彤眉开眼笑,“太好了,我一直在找这样的人,可惜懂唐、蕃两国语言的男人不少,女子却很少见,到了要启程的时候都没寻着,大相你真是急时雨。”
这么庞大的队伍,光是一路上的吃喝拉撒,安排起来就要费一番功夫。
甚至,在看到她俩相似的容貌,迥然不同的气质后,李云彤心里还有了一些想法,当然,要将那些想法付诸实施,是抵达吐蕃之后的事,眼下,她要为启程准备的事还多着呢。
闻言,李云彤跪于地上,向唐太宗磕了三个头,方才下了宫门门楼的长阶,朝外走去。
能令一国天子说出这样关心的话语,无论这话中有几和_图_书分真心,李云彤都觉得感动。
这些日子,虽然他都一直在极力说服自己,为了两国和睦,为了大唐的百姓,作为皇室宗亲,做为李氏皇朝的一份子,注定是要做出一些牺牲……可一想到牺牲的是他妹妹,他最欣赏最喜欢的妹妹,就忍不住想做点什么。
听到天子言语中的和暖,李云彤不觉心头一热,以往纵然有怨、有不甘,此刻都释然了,她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摇了摇头,轻声道:“父皇言重了,为国分忧,替主担责,是为人臣子的本份,正如您所说,身为李氏皇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这是云彤的命运,也是云彤的责任!”
李道宗警告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慎言。不要失了做臣子的本份。”
唐太宗轻轻扶起她,慈祥地说:“文成,不要怪父皇,也不要怪你的兄长们没有为你求情,能够一人抵十万雄兵,这是你的荣耀,也是你的使命,因为你姓李,李氏皇朝的每一个人,不管是男是女,都要为大唐的兴荣昌盛尽自己的力量!”
看着侄女如花的容颜,娇滴滴的模样,说出的言辞却这般铿锵,唐太宗终究心头一软,叹息道:“朕终究还是有愧于你的父……母亲,只是诸女之中,你最堪大用,所以朕就自私了一回,还望你莫要怪朕,此去,珍重……”
上车前,她看了看林列在两旁的十里红妆队伍,深吸一口气,然后坐进了红纱装扮的华丽马车。
宫门外,和*图*书她的兄长李景恒已经等候多时,见妹妹出来,他一个大步上前,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做为一个兄长,他是不称职的,他不能违抗皇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妹妹嫁去那苦寒之地,山长水迢,再也不能回到家乡。
“难道父亲您就不为妹妹担心,不为她心痛吗?”李景恒抱怨道。
更令他不敢深想的是:若是唐蕃两国今后再有战事纷争,他的妹妹将如何……吐蕃人会不会拿她开刀?她会不会因此成为异国他乡的孤魂野鬼?
“你明白就好,朕直到今日才见你送你,就是觉得于国,朕做出这样的选择,能够用你一人抵十万雄兵,息兵止戈,朕无愧天下,无愧子民”,唐太宗略顿了顿,方才缓缓说道,“但于你,朕却是一念之私,也请你理解做为父亲的自私……虽然放心不下,也不愿将你远嫁吐蕃,可这是眼下,最好的选择,损失最小的选择……”
当然了,这遗憾就是一点点,毕竟,李云彤对自己父兄的本领,还有大唐兵卫的能力,是很有信心的。
唯有这一路,好生护着她,把她平平安安地送到吐蕃,算是略尽了些心意。
不管她俩是来分宠还是固宠的,反正她去吐蕃缺人手,这两个大美人级的女子,不会没有用处。
听了唐太宗的话,李云彤只觉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她点点头,坚毅地说:“父皇,儿臣记下了您的教诲,此去吐蕃,定会克服万难,令唐蕃一家亲,友睦太平。”
因为对尚https://www.hetushu.com•com未谋面的夫婿没有任何感情,而且也非常清楚此去吐蕃是一场政治联姻,所以李云彤并不像其他待嫁女子那般憧憬亲事,她对未来的期待,更多是因为有禄东赞这样的臣子,松赞干布定然不会差的考量,因此,她非常冷静地接受了缪锦绣和陈琳琳这两个滕妾。
此时,李云彤对禄东赞留在大唐这件事有了一点遗憾的感觉,毕竟,如果这位文武双全的吐蕃大相能够同行,一路上也会更安全些。
“大相,你留在大唐,也不知何时能够回返吐蕃,可惜咱们不能同行,此一别,也不知何时能够再相见,还望珍重,我已经和家人还有表姑说好,在长安城里有什么事,你尽可去寻我父兄和纪国公帮忙。”
她躬身行礼,热泪盈眶地看着唐太宗:“陛下,臣谨记,臣谢恩。儿臣此去,会时刻牢记自己是大唐人,大唐生养了我,儿臣不会辜负生恩,不会辜负大唐和陛下的重托。云彤谢过父皇,以后云彤不能在父母跟前尽孝,还请父皇保重身体,若有什么事,念着云彤往日的好,多担待一些!”
李云彤当然明白唐太宗话里的意思,她略略低了低头,微笑着说:“父皇,儿臣怎么会怪你们呢?能够为父皇分忧,为大唐尽一份力,是云彤的荣幸,儿臣不敢,也不会有丝毫的委屈。”
因为送嫁的仪程是在百官见证之下,所以李云彤如同真正的公主那般拜别唐太宗。
他没有能力保护好自己的妹妹,还有什么可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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