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长安花
第072章 得手

幸亏她已经死了,不然活着要知道那样的真相,岂不如同万箭穿心?
春草急了,她家公主不知道十文钱是多少,可她知道啊,本该十个铜板搞定的事,禄大相给了一两银子,银子可是平常人家见不着的,也就是吐蕃人不懂行情随身带着银铤,她们都是用铜钱,一两银在黑市里,最高能换到一千二百文呢,这买卖亏大了。
一场折腾下来,就只有楼天香白白送了命。
被诺阿莫这一掩嘴,春草又羞又恼,倒忘了银钱的事了,但她这会儿身着男装,也没法为这个跟诺阿莫翻脸,只往他脚上狠狠地踩了一下。
也就是那一刻,她才知道,原来她以为会恩爱白头的相公,她以为今生得遇的良人,竟然用砒霜一点点要了她的命。
听了老头的话,一心想让母亲刮目相看的李云彤倨傲地抬着下巴道:“你这东西不好,我不想要,难不成还要强买强卖吗?”
他这么黑黑壮壮的一个人,即使不说话,意思也非常明白了:你若是想强买强卖,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
香娘子则沉默良久,她做为楼天香那一世魂魄离体之后,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所以什么事都瞧得分明,马家母子背人说得那些话,她也听得清清楚楚。
因为楼天香尸身已毁,死无对证,纪国文最后是从刘寡妇入手,诈出了楼天香被毒杀一事。
“当然不能。”李云彤把一包粟子塞给春草,另一包塞到手空着的禄和图书东赞那儿,剥了一颗粟子,眉开眼笑地扔进嘴里,“这是咱们吃的,闻着多香啊,你不想吃吗?”
刻意被压住的气势稍稍释放,老头立刻感觉到了压力,他瞅瞅禄东赞,好吧,这位虽然没有那个黑胖子壮实,但看上去也是人高马大,他之前嚷着不许走的愤怒顿时弱了几分。
“我娘说了,挣钱不易,能省一文是一文。”李云彤回答地理直气壮。
人家还不得把他们这行人都当傻子啊。
她怎么能为了一个垃圾,断送这一世的幸福!
香娘子反手握住张盛远的手,眉眼温柔,“他自有他的报应,咱们有咱们缘法,那个人,我再不想了,远哥你也要放下,就按昨晚咱们商量好的,若是你能逃过这一劫,咱们就到吐蕃去,开始新的生活……”
禄东赞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禄大叔!禄大叔!他怎么就成大叔了?之前公主殿下不是称呼他禄大相就是禄大哥,为什么一夜过去,他就成了大叔?
“咳咳,”禄东赞示意诺阿莫打开钱袋,从里面捏了最小的一块银子出来,递给老头,“老人家,公子说多少就多少吧,别还价了,免得耽搁你的生意。”
而此时,张盛远和还魂的香娘子(楼天香说自己再世为人,不肯再用从前的姓名)已经听李云彤讲完昨个纪国公问询马文博的全部经过。
别说大相了,要是他知道公主殿下就是想要那个玉葫芦,掏五两m.hetushu.com.com银子早早买下也行啊。
于是,她就和诺阿莫怨念地看着前面的两个人,你一颗我一颗的吃起粟子来。
看他根本不在意的样子,把春草憋闷的理都没处说去,只能恨恨地嘀咕一声:“真是蛮子,什么礼数都不懂!”
李云彤赞赏地看看禄东赞,这个吐蕃大相真是个妙人,不管他是有心还是无心,这句话对她来说接得真是瞌睡人送上枕头。
亏得那些日子他总是给她递补汤,嘱咐她多喝些,说待她把身子养好些,好给他怀个孩子,说以前太忙,陪她太少亏欠了她……她听得万般甜蜜,哪里知道喝下的一碗碗补汤,都是穿肠的毒药!
她就不情不愿地对老头说:“既然禄大叔这么说,好吧,你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多少钱?”她看似随意地点了点那些玉葫芦,其中当然包括那个最小的。
就连马母,那么大年纪了,又是为着马家的后代,恐怕舆论上她也不会送斩,很可能判个流放,到时马文博再花几贯钱,买个人替她受那道罪,她也就安然脱身了。
起码不用逛这么久,看人那么多白眼了。
从前欢娱千般愿,而今背弃负神明。
李云彤玩得高兴,他可没兴趣奉赔了,要这样下去,买齐所需的全部法器,天都黑了。
老头神情瑟缩了几分,却仍然梗着脖子道:“这一条街都被你翻过来了,你一样也不买,这不欺负人嘛?你们有钱人,不能这hetushu•com.com么欺负人。”
真是凄凉啊,巴心巴肝地为一个男人,结果在他看到更大富贵时,就恨你挡了他高升的道,决绝地、狠毒地要你性命!
他的目光转向白胡子老头。
春草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他跟了大相那么多年可是很明白,大相精着呢,绝对不会做亏本买卖,用一两银子省下的功夫,能办更多事。
诺阿莫皮糙肉厚的,根本没感觉,拉她走得远了,方才松开手。
但她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拿着那只最小的玉葫芦,她越看越喜欢,又担心老头看出来啥不肯卖给她了,便装作若无其事地将葫芦一把抓了塞进荷包里,“既然老人家盛情,却之不恭,便都收了吧。”
老头自然是眉开眼笑地接了。
李云彤狐疑地看看老头,这人是不是疯了,十文钱的货,给他五文,还倒送一堆?
只是,她都看到了,再听一遍为什么还会伤心?为什么还会觉得凄凉?她已再世为人,为何还是看不破呢?
看到李云彤要了两包糖炒粟子,连春草都忍不住问,“公子,这粟子也能当法器?”
她正想开口,诺阿莫一手掩住她的嘴,拖着她边走边说:“快走吧,别让公子他们等急了。”
诺阿莫瞪大眼睛,也不说话,往老头摊位前一站。
接下来许是逛够了,李云彤买东西的速度加快了许多,很快诺阿莫和春草的手上就都提满了。
说完,她喜滋滋地揣着玉葫芦走了。
诺阿莫拿和-图-书出三文钱,这次是正儿八经的三文,三个铜板递给了老头。
远哥已经为了她历尽生关死劫,倘若再为她替天行道,只怕又要损折他自身了。
通知官府来人将马母收了监,丧妻不久的马文博见母亲为了自己竟然如此,便急怒攻心晕了过去……找不到证据他参与了此事,纪国公也不能一直将人扣着,便只好请了大夫,将他弄醒后送了回去。
禄东赞朝诺阿莫使了个眼色,也跟在李云彤后面走了。
如果找不到新的证据,即使大家都知道马文博狼心狗肺,也拿他没有办法,可以预见此事一了,过些日子他将刘寡妇娶进门,升官发财生儿育女指日可待。
最后,马母见势不妙,认下了毒杀媳妇的全部罪名,推说是她见刘寡妇怀孕,偏生儿子情深意重,不肯体弃儿媳,说自己与那刘寡妇是酒后失德,并无情意……她怕马家无后,便起了狠心将多年不孕的儿媳毒杀。
香娘子敛了敛心神,她不能一错再错了。
也是这从死到生走一遍,她才明白谁才是真正对自己好。
即使如此,她连灵魂都觉得凉冰冰。
她买的什么都有,琉璃灯、绳子、铜戒、香炉、罗盘、海螺、干花……甚至还有一盒据说是干狗血粉。
他赌一文钱,这位千金大小姐根本不知道十文钱是多少。
听完之后,张盛远气得咬牙切齿:“若我逃过此劫,定要取那马文博的狗命。”
老头虽然报价不高,但李云彤还不知足,两根和-图-书指头拎起那个小葫芦,嫌弃地说:“这么小,也要十文钱?太贵了,五文吧。”
想了想她又对诺阿莫说:“再打赏他三文,毕竟拿了好几样。”
春草无语地看着她家主子,奴婢倒是想吃,也得有手剥啊!
师傅可是说过,上好的法器,十贯钱、百贯钱都买不到一个,她用五文、不,八文钱就买上了,真是捡了一个大漏啊!
老头拿了银子眉开眼笑,这块银子,怎么也得有一两,比起他之前的要价,那就是百倍的价格,他忙不迭地把那几个玉葫芦都塞给李云彤,“行行行,你们都拿去,都拿去。”
老头不情不愿意导报了价钱,果然是那个最小的玉葫芦最不值钱,毕竟,普普通通的白玉上面又有瑕疵,本就是次品。
李云彤这次和亲吐蕃,为了避免强行征召,随行的宫女、护卫、工匠会因为远离故土心生不满,朝廷采取了征召的方式,钱给足了,自有穷困人家的来应|召。
等走到张盛远的府上,她和诺阿莫可以空出手来吃粟子时,粟子早就凉了。
“你,你——”老头气得直吹胡子,“这又不是菜市场,买大白菜呢?你看着也像个富贵人家的公子,怎么这般抠抠缩缩?”
禄东赞打圆场,“算了算了,公子,看他是老人家,挣钱也不容易,你就随便买一个算了。”
她起身朝李云彤跪下,“公主殿下,听说这次去吐蕃,朝廷颁下谕令需要很多工匠,我们夫妇自请一同前往,请您带上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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