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地下世界
第八十六章 精绝古城

“骆驼队刚回到鄂尔多斯,王府就发生了叛乱,脱欢突然出现,率领旧部把我们一家老小都俘虏了。驻扎榆林的北洋军,奉袁世凯之命前来平息叛乱。脱欢再次消失,阿幽也在动乱中不见踪影。”
“但我没死,有……”他不想说是北欧神兽救了自己,“有人救了我。一言难尽,这一年多来,犹如伊利亚特加上奥德修斯!”
考古队没有去叶尔羌城,直接渡过叶尔羌河,深入茫茫大漠……
“对不起,我是秦氏墓匠族的传人。”秦北洋大方地承认了,却给了李隆盛一个白眼,“我不相信镇墓兽是舶来品。各位教授与博士,你们接着聊天吧,我要上昆仑山追凶去了。”
“那我在大白天见到鬼了?还是幻觉?对不起,科学家不该说这种话。但在北极的维京古墓,我亲眼看到你掉进了喷发的火山口。”
“墓主人在上,晚辈秦北洋,患有痼疾,药石无效,唯入古墓,方可续命。今宵至此,借君宝地,暂住一宿,得罪了!”
秦北洋一声暴喝,刚跳上汗血马,就被小郡王拉住辔头:“古人云,穷寇莫追。何况天黑了,人困马乏了一天,你要休息,马也要休息。”
“伊万诺夫是去挖镇墓兽的。”
越千年而未朽,清晰可辨干枯的皮肤肌肉。沙漠中的木乃伊并不罕见,这是座合葬墓,一对男女,齐头并卧,头下垫有锦枕,身上覆盖锦被,全身被双层织锦包裹,脸上蒙着锦布。女主人头颈挂着珠饰,男主人脚下有两副弓箭。棺材内空间相当大,两具尸体的侧面,分别有两具衣架,挂着锦缎丝质长裙。
李隆盛补充一句:“我甚至认为,镇墓兽也并非中国原创,而是来自于两河流域。会不会是镇墓兽,或者说,是建造镇墓兽的工匠,给中国带来了文明?”
忽然,棺材盖掉了下来,几乎砸到秦北洋的身上。
子弹射出枪膛的速度,总比唐刀砍向头颈快一些。
忽然,客栈马厩的火把下,照出一张爬满胡须的俄国男人的脸,他故意把帽檐往下压,却还是被秦北洋认了出来。
“这好像已超出了你的理论物理学的专业范畴。”
“教授,我是秦北洋。”
李隆盛露出令人着迷的笑,秦北洋加倍自惭形秽。
帖木儿得意洋洋,脸上还有淡淡血痕,小镇墓兽九色知道他并无恶意。
“不,他会活着下来的。”李隆盛已给秦北洋算好了命,“赫定先生,我们现在该去向何方?”
“中华民族起源于昆仑山。”王教授为他鼓掌,“不错,《山海经》、《穆天子传》等古籍都这么记载。昆仑山东到青海,西到帕米尔高原,再往西是伊朗高原,这就是西来说的一种佐证。”
“帖木儿,这并非你的肺腑之言。你是一个有雄心壮志之人,只不过用花天酒地风流倜傥来掩饰罢了。”
“你叫她卡佳?贱货!”伊万诺夫的臂弯如同绞索,勒紧沃尔夫娜的脖子,“你向中国男人敞开了大腿!”
“秦,原来你也还活着,金子在哪里?”
他悄悄钻出帐篷,九色紧跟主人,循着月光下的精绝古城,一头钻进古墓洞口。
李隆盛介绍道:“这位是瑞典大探险家,举世闻名的斯文·赫定先生。”
塔克拉玛干沙hetushu.com.com漠腹地,穿过干涸的和田河,探险队抵达尼雅河尽头。大片枯死横卧的胡杨树中,到处是城垣、神庙、佛塔、果园、墓地的遗址。
到底是蒙古王子,懂得越是千里良驹,越需要悉心照料,不能肆意驱使,暴殄天物。
秦北洋喊出他的名字:“李隆盛。”
已是深秋,阳光依然浓烈,路边有高大的白杨树与胡杨林,与伊塞克湖完全两个天地。白杨的叶子变得金黄,就像内地银杏。这片绿洲颇为富饶,到处阡陌连接,精耕细作,集市上全是戴着小花帽的白胡子老爷爷,梳着无数根小辫子的美丽姑娘们。
就当秦北洋要抽出唐刀,伊万诺夫飞快地掏出手枪,顶在白俄美妇人的太阳穴上。
深入墓穴,幽冥世界的冰凉,渐渐覆盖滚烫的胸腔,杀灭致命的癌细胞。他在深呼吸,尽管到处都是黄沙,必须用布蒙着口鼻,感觉舒服了很多,视觉、听觉、嗅觉等等五感都敏锐起来。
斯文·赫定只会简单的汉语,向秦北洋打了声招呼,继续蹲在地上,用铅笔速写记录出土的神殿遗址。
李隆盛摆弄从精绝古城遗址挖出来的锦缎说:“中国有文字可考历史三千多年,相比古埃及与古巴比伦,落后了两千年。历史学家拉克伯里认为,商代出现伟大的青铜器以及车马文明,都与古埃及与苏美尔文明存在关系。三千多年前,一支使用马车和青铜器的部落,自两河流域出发,翻山越岭而来,可能征服了中国,也可能被殷商打败,成为俘虏和奴隶,却把文明传播到东方。”
秦北洋进入长方形竖穴的墓室,看到一口木头棺材。其上覆盖毛毯,外围有木框架,形如汉朝外椁,中间填充麦草和红柳枝。已是深秋,大漠颇为寒冷,但在这间墓室却很温暖,足够舒舒服服过一夜了。
“三十年前,本应是我的伯父继承郡王之位。老郡王废长立幼,传位给了次子,就是我的父亲。我的长相随妈,更像江浙人,从小就被嘲笑,郡王府的家臣与奴才们,也说我不堪大任,做不了蒙古人的王。而脱欢牛高马大,大家都说他更有资格继承王位。我强迫自己学习骑马、射箭、打猎还有博克——就是摔跤,参加那达慕大会比武,打败了粗壮的纯种蒙古人。我想证明自己也是堂堂的孛儿只斤氏,成吉思汗的直系后裔,黄金家族的一员。”
考古现场还有个外国人,五十来岁,灰色头发,目光深邃,像是欧洲北部的人种。
王家维教授附和道:“这是中国文明西来说,许多日本学者都支持这一观点,近来在中国学界也颇为流行。”
李隆盛、王家维教授、斯文·赫定都来了。后面还有一支骆驼队,还有五条狗、十只羊,够吃三个月的粮食,全套冬装,气温表,测高仪等一应科学仪器……俨然是要穿越沙漠的探险队。这年头土匪横行,喀什噶尔提督派遣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一路护送中瑞联合考古队前行。
他们要回中国,但不走回头路,决定向南去喀什。
剑桥大学物理系博士一惊,托了托金丝边眼镜,冲到秦北洋跟前热烈拥抱,又惊恐地后退两步:“你真是秦北洋?”
这是活下去的和*图*书唯一方法。
小郡王对秦北洋说了一番交心的话,向着西北方的天狼星做出弯弓搭箭的姿态:“脱欢比我大五岁,在我十岁那年,他突然失踪了。北洋,袁世凯称帝那年,我们为了阿幽,在北京地方法院门口比试过摔跤。”
秦北洋别无所求,只为活命耳。他又躺在棺材旁,垫着毛毯,盖着麦草。正是良辰美景,迅速沉入梦乡,好久没有睡得那么香甜。只有在古墓中,他才能像在自家一样睡个安稳觉,仿佛回到襁褓和摇篮里,甚至是从未谋面的妈妈的怀抱……
这是一块织锦护膊,还用白、赤、黄、绿四色在青地上织出汉式图案,云气纹、鸟兽、辟邪和代表日月的红白圆形纹,犹如内地诸侯贵戚的随葬品。
“走我二十年前走过的路,向东跨越沙漠——罗布泊,楼兰古城。”
秦北洋骑着汗血马,翻越雪山与纳林河谷,攀登白雪皑皑的吐尔尕特山口。他在北极和西伯利亚都生活过,早已习惯冰天雪地。
女孩们中间,有个男人抬起头,瘦高个头,鹤立鸡群,阳光洒在白皙的面孔上,犹如万人迷的沙漠王子。他穿一身西式工装服,上衣口袋插着钢笔,年纪不会超过三十岁。
王家维教授一声高呼:“如果我没猜错,这就是精绝古城。班固在《汉书·西域传》里说,精绝国距离长安八千八百二十里,人口四百八十户,三千三百六十人……但在玄奘取经东归的路上,精绝国已变成了废墟。十多年前,考古学家斯坦因最早来到这里。”
进入喀什城墙之前,秦北洋看到有片特殊的工地,只有穿着花裙子的女孩进进出出。
想当年,王家维从香山碧云寺把这乳臭未干的小工匠带到北大。两年过去,他又长高了,肩膀更宽,脸上多了风吹日晒的沧桑。
“物理学家的本质就是冒险,在前人从未踏足的领域开拓新世界,就像爱因斯坦的相对论。”
秦北洋想起父亲生前说过——秦氏墓匠族的起源,可以追溯到殷商年代,一支来自极遥远的西域的鬼戎部落。
“北洋!”
“前方沙漠极为凶险,你们单枪匹马进去,等于送死。”
“你已经证明了,帖木儿。”
※※※
当地人说,几天前,有一队白俄人来到此地,其中有个绑在马上的女人。这些家伙洗劫了村庄,抢走许多烤馕和山羊,奔向昆仑山。
这次万里西行,见到太多古墓中的古怪事儿,他早已锻炼出大心脏,鹞子翻身而起,抽出唐刀与十字弓。
大伙儿住进喀什最大的客栈。客人来自陕西甘肃,以至于中亚、阿富汗与克什米尔的商贾,甚至有一大批白俄浪人。
小郡王揉着马鞭抽过的脸上,摇头苦笑:“秦北洋,你到底还是为女人抽了兄弟啊!”
※※※
历经战乱的喀什噶尔,早已破败不堪。汉城内驻扎拥兵自重的喀什提督马福兴,回城内的高台民居犹如杂乱无章的城堡。
走入一间破败的古屋,秦北洋看到一千五百年前的木简公文,完好无损地封存着,储藏室里堆积谷子,还有黄橙橙的金色。打开一间古老的厨房,他看到锅里的干羊肉和干蔓菁,仿佛还热乎着可以吃,就像一万年前的猛犸象肉……
新月高悬,路过和-图-书艾提尕清真寺前的小广场。小郡王悄悄关照李隆盛与王教授,千万不要泄露欧阳安娜已嫁给齐远山的消息,他怕秦北洋会发疯,甚至狠揍他一顿。
王教授激动地说不出话,与秦北洋紧紧相拥,就像抱住失散多年的亲儿子。
“荷马史诗——你一定要好好跟我说。”李隆盛搂着秦北洋的胳膊,又见到鄂尔多斯多罗小郡王,还有黑纱蒙住面孔的白俄美妇人沃尔夫娜,他向着考古工地大喊一声,“教授,你看谁来了。”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次日天明,三骑一兽,冲下河谷,经过荒芜的戈壁与盐碱地,穿越盛产无花果的阿图什庄,来到塔里木盆地边缘的喀什噶尔绿洲。
三天后,他们艰难翻越海拔将近四千米的吐尔尕特山口。据说唐玄奘也曾路过此地,几乎为大雪吞没。古时丝绸之路上的人们,要克服大自然的障碍,不知要付出多少生命。
“中国文明从何而来?你能说清楚?”贵公子似的李隆盛,气定神闲地抚摸秦北洋的胯|下坐骑,“就说这汗血马,也非中国之物吧?否则,汉武帝干嘛劳师远征大宛国?”
这杀千刀的强盗居然还活着?沃尔夫娜一声尖叫,不晓得出于恐惧?还是念在昔日枕席旧情?
国立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王家维,顶着满头乱发与灰土,吐了口唾沫擦拭眼镜片,这才看清了秦北洋的面孔。
“他也是蒙古贵族?”
毋庸置疑,精绝国曾达到非凡的文明高度,考古队又发现了大量陶器、木器、漆器、铜镜、古钱币。甚至还有捕鼠夹和靴熨斗……
天明时分,一人一马一犬,冲出喀什绿洲,沿途尽是茫茫沙漠。
“佉卢文。”
“伊万诺夫上校?”
他们清理出成百上千的简牍,除了汉字隶书,还有许多鬼画符般的文字。
“嗯,也有几分道理。其实,我一点都不恨脱欢。如果他能代替我做郡王,让我游戏人间做个阔少爷,少掉争权夺利的烦恼,岂不快哉?”
秦北洋连生火的力气都没了,躺倒在胡杨林中,抱着九色睡了一宿。直到脑袋被马鞭抽了一下,他翻身跃起抽出唐刀,却发现是鄂尔多斯多罗小郡王。
琉璃火球缓慢而稳定地在干尸上方转悠,照到一个敞开的漆质梳妆盒,能看到铜镜、梳子、篦子、香囊等等女人用品……这是一对贵族夫妇,甚至可能是精绝国王与王后。
伊万诺夫边走边退,身边还有十来个白俄士兵——原是他在西伯利亚的旧部,最近从中亚流亡到喀什,正好与老长官重逢。他们用枪口对准秦北洋,又将沃尔夫娜捆住送上马背。
三天后,考古探险队来到一处巴扎,这儿有上千户农牧民,极少与外界来往。大伙儿购买更多的骆驼与食物,还要雇佣民夫同行。
“你赢了,带走了阿幽,但却没有保护好她。”
秦北洋再次一紧马刺,幽神向着地势渐高的戈壁而去,小镇墓兽九色冲在最前头。
秦北洋请人给汗血马钉了马蹄铁。沃尔夫娜陪伴在他身边,只要一离开秦北洋,她就毫无安全感。九色却没跟着他,也许是嫉妒主人有了新宠。
半夜,秦北洋的肺叶再次燃烧,癌细胞像开派对,疼得满头黄豆大的冷汗……
九色已嗅https://m.hetushu•com•com到白俄人的气味,拽着秦北洋冲向戈壁滩,远望巍峨的雪山,那就是绵延数千里的昆仑山。
王家维认了出来。这种文字源于古印度犍陀罗文明,兴盛于大月氏人建立的贵霜帝国。汉代西域,佉卢文大量用于书写佛经、官方文书、民间契约。
九色既未竖起雪白鹿角,也没变出青铜鳞甲,没有感应到镇墓兽的存在。在这天涯之远的沙漠深处,出现镇墓兽的几率不高。
始终沉默的大探险家斯文·赫定,突然爆出一句德语:“可怜的年轻人,他会死在昆仑山上的。”
“脱欢……”小郡王帖木儿口中呵出白气,“他是我的堂兄,可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秦北洋皱起眉头,看着劈啪作响的篝火说:“他们的目标不是郡王府,而是刚从北京运来的小婢女——阿幽。”
喀什噶尔,丝绸之路上的重镇,中亚的文明中心,可与撒马尔罕、布哈拉齐名。乾隆朝平定回疆,即以喀什噶尔参赞大臣“总理南八城事宜”,堪称南疆首府。
刀郎族的牧羊人经过,连带比划和听音,秦北洋才知这是塔里木河上游的叶尔羌河。汗血马喝足了水,啃着丰茂的野草。
“如假包换。”
“这是疏勒古国,西域三十六国之一,班超镇守过的盘橐城。我总是不务正业,又抛下剑桥大学的理论物理实验室,志愿给斯文·赫定先生做翻译和助手。我们从印度出发,经过克什米尔山谷,翻越喀喇昆仑山脉,在喀什跟王教授汇合,组成中瑞联合考古队。”
他跳下汗血马“幽神”,只见地下被整个挖开,露出夯土遗迹,女孩们用小铲子与毛刷清理土中的坛坛罐罐。分明是考古发掘现场,人们更倾向于雇佣女民工,因为她们心思比男人细致,更容易发现宝贝,也不会轻易破坏文物。
突然,九色来了。
月光下的喀什噶尔,九色恢复为猎犬。它早已记住沃尔夫娜的气味,这俄国女人身上的体味,在南疆沙漠绿洲如此独特,百里外都能分辨得出。汗血马四蹄飞奔,秦北洋怒火中烧,跟着九色穷追不舍,不救回卡佳不罢休。
跑了三天三夜,秦北洋和“幽神”都累得不行,唯独九色有无穷无尽的力道。前头有条宽阔却干涸的大河,只有中间的涓涓细流,两岸布满枯死的胡杨林,千年不倒。
时间在这片干燥的沙漠中停止,所有人仿佛刚刚离开,或瞬间蒸发,变成幽灵和幻影,无声地注视这群闯入者。
“中华雄立宇宙间,廓八埏,华胄来从昆仑巅,江湖浩荡山锦连,勋华揖让开尧天,亿万年。”秦北洋高声唱起袁世凯时期的中国国歌,最后复述一句,“华胄来从昆仑巅。”
考古挖掘告一段落,他骑着汗血马“幽神”,与镇墓兽九色进入喀什城。小郡王、沃尔夫娜、李隆盛、王家维、斯文·赫定依次骑马而行……
“你是……”
秦北洋有句话憋了好久,终于问道:“你怎认识那个刺客?”
“卡佳!”
考古队折腾了一整天,决定休息一晚,明早再发掘古墓。
他给汗血马起了个名字,既是阿幽相赠的礼物,便叫“幽神”——既和阿幽有关,又符合这匹乌骓驹的气质,一个“神”字,凸显这匹千里马的不凡。
和-图-书镇墓兽预感到某种危险,带着小郡王冲出客栈房间。黑夜中鹿角迅速生长,伊万诺夫知道它不好惹,当即下令撤退。这些白俄人翻身上马,带着沃尔夫娜狂奔出客栈。
“金子属于地宫,任何活人都无法进入,放弃那个念头吧。”秦北洋一只手握着唐刀,另一只手牵着汗血马,“放开卡佳!”
李隆盛插了一嘴,瑞典大探险家用望远镜遥望四周,又用德语跟李隆盛交流——秦北洋完全听懂了,斯文·赫定是德国地理学家李希霍芬的高徒,德语水平非常不错。
秦北洋注意到干尸的胳膊上,绑着醒目的锦缎,虽然不大,但绣着几个清晰的汉字——“五星出东方利中国”。
九色变身为幼麒麟镇墓兽,吐出琉璃火球,照亮棺材里的两具干尸。
小郡王尴尬地咳嗽几声:“哎呀……居然被你窥出来了。北洋,你的眼睛真毒呢。”
遗址边缘有座高大的坟冢,常年在风沙之中,封土大多风化剥落,已经暴露了墓道口。但在这沙漠中心,盗墓贼也难以抵达,反而形成天然的保护。
“我骑汗血马,你们却是骆驼,怎能追得上我?”秦北洋低头回想走过的路,似乎有些弯弯曲曲,时而向东,时而向南,让人摸不着头脑,“必是伊万诺夫等人迷了路,在沙漠中转了好几圈。跟踪他们的九色,同样也在绕圈。一昼夜就能走完的路,我们却花去了三天。”
鄂尔多斯多罗小郡王高喊一声,从库伦到阿尔泰山再到伊塞克湖,这一路都有小郡王相伴,但他也没有勇气上山。看着秦北洋远去的背影,小郡王无奈摇头:“只要他内心决定的事儿,便会一条道儿走到黑。”
进入深切的河谷,他们露宿一宿。鄂尔多斯多罗小郡王点起篝火,看着清澈透明的星空。沃尔夫娜毕竟是个女子,在马背上劳顿虚弱,早早钻入帐篷睡去。
他不敢去碰墓主人,不是怕尸变或鬼上身。不管是盗墓贼还是考古队,任何人闯入古墓,都从未得到过墓主人或其后代的允许,也绝对不可能允许。必须要有一份敬畏之心,不是考古队就可以肆意妄为地攫取古物,破坏亡灵的安息。
王家维跟了一句:“从古至今,昆仑山都是文明交汇之地。”
秦北洋没忘记跪拜告知,免得墓主人托梦来找他麻烦。棺材上面的羊毛毯不错,他便扯下来铺在地上,紧挨着棺材旁边躺下,再盖上厚厚的麦草,好像跟墓主人大被同眠。
不少白俄人排队来换马蹄铁,估计明天要远行。师傅钉马掌的手艺不错,丝毫没有伤着“幽神”。沃尔夫娜也喜欢这匹乌黑的汗血马,搂着它的脖子和鬃毛。
“昆仑山乃是中国人的圣山,决不能被白俄强盗们玷污。”
秦北洋骑上汗血马“幽神”,正要向莽莽雪山而去,李隆盛抓住辔头:“昆仑山平均海拔七千米,比塔克拉玛干沙漠还要危险,你确定要上山?”
心焦的秦北洋不听劝,他想若是大白天,九色的威力无法施展,夜里小镇墓兽却很强大。他抽了小郡王一马鞭,马刺促使“幽神”嘶鸣着冲出客栈。
秦北洋随手抄了把铁锹,挖开板结的沙土,就像掘金的矿工,自然想起了老金,忽然觉得那个人不错啊,真可惜,怎会是刺客们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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