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君&湘夫人篇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第六十六章 花叶不相闻

原来如此,这个人,太过敏锐,果然是不能存半点的疏忽。凌佐寒苦笑道:“没想到,我已经尽力掩饰了恶意,仍然被你发觉了。”
迟峰脸上的笑意,也随着凌佐寒的消失而消失了。他弯下腰,拾起地上血红的曼珠沙华,轻轻地束在自己的左腕上。
无月手中的渡鸦缓缓放了下来,言道:“她将你看得重要。我不能容你骗她。”
陆渺渺道:“我知道的。你有许多话,都不是实话,一听就听得出来,姐姐你根本就不会骗人。”
东方露出了一丝曙光。陆渺渺正陷入沉思,凌佐寒忽然间一按机括,张开臂弩,一支冷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渺渺疾射了过去。
“既然已被你发觉,我也绝非你的对手,如何处置,便随你罢。”凌佐寒话音未落,却听得另一个柔美的声音唤道:“凌姐姐。”
“我们在国医馆之中为宜都王传递情报,已经两年了,此前打探的对象只有东皇太一。但是,前些日子接到了指示,要我们接近季无月,查查他与国医馆有什么关系。如果可能,也查一查他身边的陆渺渺。”
这个小女子,看上去一派天真,谁想到心机之深,竟然至此。她明明早就觉得不对,却装作浑然不觉,一步步诱着自www.hetushu•com.com己深入。如今,这到底是谁入了谁的彀?
凌佐寒的身躯在晨光中渐渐变得透明,而另一个透明的影子,在她的身边悄然生成。这个影子高大、修长,眉眼五官逐渐变得明晰,正是湘君迟峰。
无月吃了一惊,他并未想到陆渺渺竟也跟了来。而凌佐寒听了她的声音,脸上露出一抹沉郁的惭色。
无月道:“方才你我的气融在一处,我便知道,你不对劲。”
想到这里,渺渺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其实,这一封信送出去,最危险的人不是他们,最危险的是萧四。现在陆渺渺的身份,是萧四的“未婚妻子”,本来萧四跟国医馆、跟谋逆根本没有任何关系,而这封信一到,却变成他勾结国医馆的少司命,那他岂不是冤大了?搞不好,会有生命危险。
出人意料,令人惊讶的事情,陆渺渺已然经历了不少,但是这一幕,仍然震撼人心,令她久久回不过神来。
陆渺渺这一惊非同小可。车儿!为什么!
陆渺渺道:“无月,放开凌姐姐吧。”
凌佐寒道:“渺渺心里,觉得你是从不屑于使心计的,看来她也走了眼。”
迟峰惊讶地看到,陆渺渺在一瞬间泪流满面,hetushu.com.com随即便明白了她对凌佐寒是真的关切,心中不由一阵温暖,便出言安慰道:“八年了,我们都习惯了。每天,可以见两次面,一早一晚,虽然只有片刻,却也聊胜于无。至少,彼此现在是什么样子,都看得到。”
其实陆渺渺心里也很不好受。今天目睹了凌佐寒的所为,她便在心中感叹,果然九成的巧合都是阴谋。她自己接近东皇太一是别有用心的,接近季无月是别有用心的,车儿接近自己是别有用心的,连凌佐寒救了自己,都是别有用心的。还有一件事情,她并不愿意想,因为想到的时候,心里竟轻轻地刺痛了一下。那就是,萧四的出现,其实是一个更巧的巧合。
陆渺渺的心提了起来。车儿,不愧是块帝皇的材料,心思竟如此敏锐。宜都斗技大会上,暴露得最多的人就是无月,车儿竟然从那几场斗技之中,就猜到了无月与国医馆的关联。那么,来救慕君欢的是东皇太一,他会不会也猜出来了?如果猜出了,那东皇太一想谋逆的事,是不是就坐实了?
“夜里发生的事情,你不知道?凌姐姐在做什么,遇到什么事,你全都不知道?”陆渺渺陷在这不可思议的事情里无法自拔。
季无月身形乍和图书起,刹那便挡在陆渺渺身前,一剑将弩箭劈为两截。凌佐寒趁着这一瞬之机,身形拔地而起,朝着相反的方向掠了出去。
凌佐寒闭上了眼睛,黯然一笑,轻轻地说了一句:“峰哥,对不起,是我没有用。”
天空开始放亮,第一缕晨曦携着明媚的亮色,向大地洒落下来,淡淡地照耀在凌佐寒的身上。
直到,凌佐寒的身体越来越虚无,迟峰的身体越来越清晰,最后,凌佐寒消失在明亮的天光之中,晨曦中孤单地伫立着的,只剩下迟峰。有血有肉的人。
陆渺渺压不住心中极度的惊诧,只问道:“凌姐姐呢!凌姐姐她没事吧!”
不安慰还好,这一安慰,陆渺渺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她一边哭一边恨自己,我哪里是个爱哭的人啊,怎么居然变成这样了!
凌佐寒十分惊讶,只听渺渺说道:“国医馆的人,没有必要,是不会自曝身份的,姐姐当日完全可以叫我去找‘迟峰’,不必非说‘湘君’的。可见你觉得,如果不说‘湘君’,我们就根本不会去。因为你知道,我们自己治得了吧。”
迟峰摇头,言道:“形体消逝的时候,意识也就消逝了,所以,她的一切,我都看不见,都听不到。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她留字https://m•hetushu.com•com笺给我的。”
这番话却是凌佐寒想不到的。听着陆渺渺说到后面,声音已经哽咽,又见她身躯轻轻地颤抖,透着说不出的孤寂,凌佐寒不觉鼻子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快,无月更快。凌佐寒还未逃出几丈远,便有一根长藤灵蛇般地缠上了她的脚踝,将她往下一拖。凌佐寒身子在空中一滞,重重地跌落在地面。
“你怎么知道的?”凌佐寒黯然一笑。
陆渺渺忽然意识到,这两个人虽然近在咫尺,实际上,却根本是全然看不见摸不着的一对。难怪那日凌佐寒酒后牵着自己的手,剜心掏肺地表达了对于碰触的渴望。那对于她来说,是多么的奢侈的事情。
迟峰伸出手臂,彼岸花红得触目惊心。他淡淡地一笑,道:“她在这里。她夜晚是人,白日是魂,寄在彼岸花上。我与她是相反的。彼岸花,花叶永不相见。”
凌佐寒吃了一惊,没想到,掩饰不住的,居然是这个。
这种事情太让人头痛,无月见她伤心得大了,便有一些手足无措,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过了许久,陆渺渺方平复下来,抽抽答答地对迟峰讲了发生的事。最后才问道:“我只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听那刘义隆的使唤。可是他的手里,掌握了要挟你们的东和-图-书西?”
凌佐寒叹了一口气,言道:“渺渺,是我对不起你们在先。那封书信,是要交给宜都王刘义隆的。”
这世上,本来不应该存在的花。
“不是恶意。我感觉到的,是愧疚。”
凌佐寒的脸上挂了一抹微笑,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她只是专注地望着迟峰的眼睛。迟峰的眼神里全是温柔,他的模样本是冷峻而特立独行的,此刻的温柔却使他显得格外魅人。两个人各自伸出一只手,掌心轻轻地对合在一起。那两只手掌,彼此有些许的穿差和交错,显然都不是实体,但他们就这样静静地感受着彼此,互相凝视着。
迟峰沉默了一会,言道:“是我们对不起你们在先,所有一切,必然坦诚相告。只是这件事情,说起来可就话长了。”
罢了,人心真的险恶,竟还不及鬼,我是如此,她也是如此。凌佐寒叹了口气,却听渺渺又道:“可是姐姐,你是湘夫人,迟大哥是湘君,我们之间,是不一样的。我把姐姐当作了朋友,觉得有姐姐真的好。哪怕你接近我是别有用心的,我也相信,你自有不得已的理由。”
凌佐寒抬起头道:“渺渺,我接近你,认识了你,是要害你们的。”
“发生的事情,可否明示?”迟峰问道。其实,他心里早已经明白了八九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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