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儿篇 船容与而不进兮,淹回水而疑滞
第四十四章 神鬼试炼斗

敬煌剑眉微挑,道:“斗技大会有诈这句话可以信,但是你听我的,这个人不要信。”他不敢说得太多。他的本意是,如果这车儿被追杀,是为了接近你的手段呢?但是想想陆渺渺对自己本来也不信任,再想想自己和她相识的过程,说这句话无异于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便只说道:“我们去参加这斗技大会,确实要处处小心,因为这大会看上去极不正常。”
这个倒是有道理,如果仅仅是比武,叫作“武林大会”就好了。
陆渺渺听了觉得果然凶险,心里便对敬煌存了些歉意。她与无月是为了报仇,可他是完全没必要涉险的,便言道:“萧四,其实,你不必去的。”
渺渺道:“斗技大会如此大的规模,难道不需要准备么,只有庄主知道怎么成?”
“你找打!”这话不提还好,一提渺渺又火冒三丈。车儿哈哈大笑,朝她摆了摆手,轻灵地跃上了树梢,一下就消失在树影之间。
也不知画境中是什么人在屠什么城,那四溅的鲜血,城中百姓惊恐的表情,滚在地上的头颅却绘得栩栩如生,陆渺渺一下就想起了妖瞳灭族的情景,不由心如刀割。屠城的画卷也只出现了一瞬,接下来的图景就极为迷乱了,像是各种色块交织在一起,颜色的混合令人十分不悦,极为压抑。
陆渺渺三人均通过了初试。通过初试的人都在内院一间小些的房间登记号码与姓名,渺渺环视四周,发现剩下的只有一百二十人左右。在一个角落里,渺渺发现了慕君欢及当日与他同桌的几个人,原来,他们都是来参加斗技大会的。慕君欢手中拿着记载号码的锦条,上面赫然写着“一”。
渺渺道:“我看车儿倒不像坏人,他还一直劝阻,说这斗技大会恐怕有诈,让我不要去参加。而且他是被人追杀,我们偶然相遇的,并非无缘无故地接近我。”
渺渺与无月、敬煌将手中的锦条打开看了看,结果很出人意料:陆渺渺十一号,季无月二十一号,萧敬煌二号。
敬煌和图书见他为渺渺准备的衣服合身,又特意备了外袍,便恼怒他对渺渺身材观察得仔细,不冷不热地道:“多谢费心了,准备得这般周到。你在内卫,不是保护皇族的么,准备起东西来,怎么一副职业杀手的路子,手上定有不少人命吧?”
车儿道:“为这斗技大会,我们准备好久了,但是每个人领到的任务都不相干,就算把所有做的事放在一块看,也搞不明白想干什么。我觉得除了山庄,一定还有别的人在准备此事。所以,姊姊,你想啊,这要是一桩好事情,搞得这么神秘做什么!姊姊,我识人一向准,直觉也一向准,你听我的,千万别去,很危险的。”
车儿亮星般的眼眸忽闪两下,突然顽皮地一笑,道:“我不告诉你。”
谁也没想到,这斗技大会的第一项,居然是签生死状。
陆渺渺汗如雨下。这是什么情况,这里怎么会有这种内力至纯,臻于化境的高手?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就在她感觉马上就无法承受的时候,这股杀意忽然撤了,消失得无影无踪。窗外的帘子也随着杀气的消失骤然拉起,屋内刹那一片通明。
敬煌道:“因为这些彩头很有诱惑力,我便将它们一个个调查了,有吸引力的除了和氏璧,还有危言书,这个有人对你提起了。其他的,也大抵都算得上无价之宝,只有排在第九位的一件,叫作‘流魂珮’的,居然查不出来历。”
这回众人没有面面相觑,大家都没有从那股杀气的重压下缓过神来,还有不少人已经晕了过去。大门打开,一名青衣弟子走进来,朗声道:“请诸位依次出门,接到号牌的,便是通过了初试。请诸位持号牌至内院登记。”
“所以,”萧四总结道,“明天我们是两眼一抹黑地去参加一个凶险的大会,只能随机应变了。易容是必要的。而且,在任何方面不要跟流魂珮扯上关系,也不要显出听说过。”
萧敬煌道:“你这不是打听到了很重要的信息么,不仅是比武,这一点就和图书很有用了。”
这“流魂珮”,渺渺和无月都没有听说过,便接着听萧敬煌讲下去。
陆渺渺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是为了征募高手而举办的竞技大会,完全没有必要如此神秘,这与车儿的想法是一样的。只听敬煌又说道:“应该可以断定,这大会是为筛选人而办的,但以什么标准筛选人,选人去做什么,目前搞不清楚。而且这次的彩头也太大,太蹊跷,超出了四大山庄的实力。渺儿,你一定要这和氏璧么?”
接下来便进行第二项。抚风山庄的几名弟子,青色长衫,谦谦有礼,引着众人到了一间极大的堂屋之内,却未进行任何说明。这间堂屋修得确实气派,屋内的陈设早提前清空了,容纳了一千多人,也并不觉得十分拥挤。
无月未说话,只默默地将准备的物品分给他们。无月购置的物品,有三人穿的服装,给敬煌的和自己的是一样的黑色劲装,给渺渺的是月白色衣裤外罩长袍的男装。三套衣服显然是特别订做的,不仅尺寸合适,衣衫里还隐藏着许多小小的口袋,腰间、脚腕处都有特殊设计,可以藏匕首、飞刀等小型暗器。打开无月分给大家的包裹,竟是各种毒药、迷|药、解药、暗器一应俱全。渺渺和敬煌的包里放着易容用品,无月自己的包里只有一张暗色的鬼面面具。
“流魂珮,在斗技赏中的介绍是古宝玉,价值连城。但这个古宝玉,在任何一份史料中都没有记载。拿这样一件谁都没听说过的物品充作彩头,是非常奇怪的。所以还存在一种可能,是有人听到这流魂珮的名字便一定会来,而办大会的人,正是在找这些了解流魂珮的人。”
三人准备停当,便早早睡下,为第二日的斗技大会养精蓄锐。
车儿道:“从他们逼走了我师傅,我就觉得这斗技大会很蹊跷,绝对不是斗技那么简单,不知道他们究竟在搞什么鬼。再说,谁告诉你斗技就是比武了?”
有不少人“霍”地将兵器亮了出来,屋里被一种和_图_书紧张的气息包围。陆渺渺感觉身边的两个男人皆没有反应,既没有运气,也没有使用能力,她便也跟着未作反应。万一,这是一个测试特殊能力的考验呢?
渺渺想想这许久以来萧四对自己的关切,便觉得劝他也无用,心头竟有一丝淡淡的暖意流过,紧张之感也一扫而空了。
车儿摇头道:“你如果想探听这个,那是没用的,比什么,可是天大的秘密,庄子里只有庄主一个人知道。”
陆渺渺感到一阵头晕,心中怦怦直跳,那心跳仿佛就要不是自己的。就在这时,一个人的身体轻轻地贴上了她的后背,一只冰凉的手掩住了她的口鼻。淡淡的略微清苦的药香从这个人身上传来,而他指间萦绕着另一种药味。无月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深吸一口,这空气里有毒。”
渺渺问道:“怎的不正常了,萧四你都查到什么了?”
无月淡漠地言道:“不满意,可以不用。”
陆渺渺顺着话问道:“那这斗技大会,究竟比什么?”
萧四与无月气息平稳,她便也不敢使用妖瞳。菩萨像渐渐消失,接着换了另一幅图,乃是天上仙宫,紧接着,另一幅海上仙山的图景叠在天宫图上出现,渐渐地各种图画便充满了整个房间。
图画不停地变化,人们的注意力便渐渐被变幻的景像吸引了。天界、人界、胜境、飞天、佛、街市,非常混乱。忽然之间,景象变为战场,接着是地狱,接着是血池,接着突然出现了武帝刘裕的巨幅画像。刘裕骑在战马之上,手持长刀,昂首挺胸,眼神狂傲,刀上鲜血淋漓。
众人站在屋内,不明就里,正面面相觑,却见堂屋的门窗忽地“啪啪”连声,全部闭紧了,屋外四围皆从上而下落下了草帘,将光线挡了个严严实实,整个房间立即陷入了一片黑暗。
后面几天的时间里,渺渺专门在宜都城人多嘴杂的地方流连,果然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也未能得到,只觉得那些江湖客,一个比一个说得离谱。直到斗技大会的前一天,hetushu.com.com陆渺渺得的消息,也不过斗技大会是为四大山庄选拔人才,奖品除了金银,还有十件包括“和氏璧”、“危言书”在内的无价珍品。这些消息,本来就是公开的信息。
就在这时,很神奇的,屋里的一片黑暗之中,如同海市蜃楼一般,缓缓凭空出现了一尊亮金色的观音菩萨,慈眉善目,手托净瓶,持杨柳枝,大有普渡众生之态。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叹之声,陆渺渺心上却是一凛:这与祖师爷创造的幻境,是不是有点相似?
“为什么不能去?”陆渺渺奇道。
斗技大会前夜,陆渺渺、萧敬煌、季无月三人果然如期相聚在客栈里。渺渺颓丧地言道:“我四处打探,居然没打探到半点有用的东西,只知道这斗技大会,恐怕不仅仅是比武,而且,可能还有些危险。”
这小孩,倒真会说话。渺渺正想着,又听车儿道:“姊姊听我一句劝,什么都没有命重要。现在我在逃亡,不好告诉你联络的地点,只城中心有家悦来春酒楼,那家老板是我的好朋友,有事找我,可以在那里留消息。今天我先走了,要是你回头改了主意,愿意与我比翼双飞,一定要来找我呀!”
渺渺忙深深地对着他的手掌吸了一口气,顿觉头脑清明了不少,加上无月身体传来清风般的凉意,让她恢复了对心神的控制。这时,周围不少人已经开始呓语,一时“我要杀某某”、“老子要坐上某某位子”之类的话不绝于耳。
陆渺渺点点头,道:“我也有些不好的预感,如果等斗技大会完了,这和氏璧有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
陆渺渺忙茬开话题:“这几天,我倒是见了几个奇怪的人。”便将遇到车儿和慕君欢的事情,对二人讲了,只隐去了那些令人难为情的部分。
陆渺渺是认得刘裕模样的,一看这幅图,不由怒火中烧,恨不得当即挥刀便砍。一瞬,刘裕像又换成了别的,这一回是屠城。
敬煌道:“最不正常的,就是我查了许多方面,竟然什么都没有查到。”
萧敬煌认和_图_书真地听着,竟是沉思了许久,方言道:“听你说的,这两个都不像好人。尤其那个叫车儿的,千万不要因为年纪小就轻视,更不要相信。所以,这两个人,能躲开就尽量躲开,不要和他们扯上干系。”
忽然,不知从房中的何处猛地爆出一股强烈的杀意,这股杀意如此浓烈,以致于在场的所有人心中如同遭了巨石重压。渺渺身体一震,几乎不能动弹,本能地运气抵抗。她只有一种感觉,那是一种无处可匿的恐怖,仿佛无论逃到哪里,这股杀气都能寻得到她,将她碎尸万段。
斗技大会的第一日,是在抚风山庄开始。因为斗技大会未设任何资格限制,所以许多人抱着一试的心态前来,前来参加的人数众多,达到了三千多人,饶是抚风山庄在四座山庄中最大,也给挤得满满当当。陆渺渺穿了无月买的衣裳,略微易容改扮,便成了一位俊美的少年公子。而萧四天不亮就敲她的房门,说自己不会易容术,要渺渺帮他易容。渺渺道:“好说好说!”三下五除二,便给他弄老了二十多岁。现下萧四斜眼瞅着不喜易容、仅一张鬼面将脸孔遮住的季无月翩若惊鸿,潇洒神秘的模样,眼神里闪着厌恶的光。
“那我可真得好好考虑一下了。”渺渺笑道,“车儿是抚风山庄的……什么人?”
萧四白了她一眼,道:“你觉得呢,我会不去?”
渺渺道:“不想说当然不用说。你告诉我这么多事情,多谢了。”
车儿道:“虽然我看人准,但是,要是我问你,你姓甚名谁,哪里人氏,为什么要参加这斗技大会,我就不信你会对我说实话!不过没关系,情意不一定建立在实话上。真情意不在唇齿边,在心里头。”
想参加的人都挤在抚风山庄了,但凡会些功夫的,对于自己处于什么层次都多少有些认知。一看要签生死状,便知道这斗技不是点到为止的比拼,恐怕颇多凶险,便“呼啦”一下散了一半。最终留下来,签了生死状的,还有一千四百余人。毕竟,这彩头也太诱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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